眨眼間又是十年過去。

十年裏魔修被趕出了修真界,滿目瘡痍的土地上百廢待興,撩世海的魔氣被五大門派合力淨化幹淨,又恢複成了一片純白。

坍塌的登天塔也在重建,五大門派的弟子忙忙碌碌,這一次要將登天塔建的比之前的還要高聳。

而在凡人界,魔氣的影響也逐漸消退,青山又綠,山花又開,有稚童睜開懵懂的雙眼看著青天明日,旁側二三孩童嘻嘻哈哈的打鬧,溫婉的婦人拿著手中的針線做著繡工。

村落裏安穩祥和,乾坤清朗,歲月太平。

出雲峰的某間屋子前,一身白衣的男子輕輕扣響門扉。

他手中端著茶盅,臉上帶著恭敬孺沫的笑容:“師父。”

門裏什麽聲音也沒有,他在門口站了會兒,推開門走了進去。

就像是這十年裏他每天都會做的一樣,他將手中的茶盅放下,動作嫻熟的烹了一杯茶,放在桌上。

“師父,今日我去出雲峰采茶看見大師兄了,他還跟以前一樣,好像都沒什麽變化。”沈意自顧自的說著,好似真的可以讓那個人聽到他的話一樣。

房間裏冷冷清清的,隻有他自己的聲音響著。

“我去了一趟撩世海,登天塔還在建,看樣子要比之前更高了。”

“東涉掌門最近新收了一個弟子,據說資質上佳,他很滿意呢。”

“落雁山的屏障豎起來了,師父別擔心,這一次屏障不會再破了,”他笑著:“我把六魄留在了那兒,您想要天地清明,我知道。”

他斷斷續續的說著話,等到他沉默下來後,房間中再次歸於寂靜。

不遠處的書桌上,一個有著兩個燈芯的魂燈正跳動著藍色的火焰。

自從他的師父身死道消後,她魂力不存,那盞魂燈也就滅了。

於是沈意以自己的魂力為燈芯,給自己點了一盞燈。

燭火將那個永遠不會再燃起的燈芯包裹在其中,就好像它也還亮著一樣。

沈意垂下眸。

半晌後他伸出手來。

在他的手心中,隱隱有一小段黑色的紋絡。

縱然他的師父將自己的六魄煉化給他,但他畢竟是魔,身體中總會不時的有屬於魔的紋絡出現。

沈意小心翼翼的說:“師父,你回來吧,你看我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成魔了,你回來殺了我,好不好?”

哪怕隻是再與我見最後一麵也好。

哪怕隻是用冰冷的目光看我最後一眼也好。

屋子裏依舊清冷寂靜。

沈意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他的師父出現。

沈意安靜的自己將那段紋絡抹去,他恍如感知不到疼痛一樣,眉頭也不皺一下。

他自然不會再痛。

煉化六魄的時候的痛苦都已經傷不到他,如何還能再痛呢。

晚上月上柳梢的時候,沈意倚靠著師父的床腳睡著了。

他其實不太需要睡眠,但他總奢望著自己能夠夢到她。

隻是他的師父連他的夢裏都不願出現。

月光下,倉皇的在夢中一遍又一遍的尋找自己的師父的人沉沉睡去。

他什麽都沒有夢到,但又恍惚什麽都夢到了一樣,眼角垂落一滴眼淚。

百年後,那盞放在書桌上的魂燈終於熄滅,隻留下一縷輕飄飄的煙。

前塵事了,世間無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