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

雲淳於深邃的瞳孔蹙縮,凝視著蘇月宸的臉,身側的手緩緩地攥在一起,慢慢地縮緊,深吸了一口氣,才在蘇月宸麵前完全站定,“墨兒,你母後從未來過父王的夢裏,可是,父王知道,她一定在地下等著父王……”

“嗬——!”

極冷的一聲嗤笑,打斷了雲淳於的敘述,驚詫地看著蘇月宸絕塵緩緩地閉眼,仰頭,完美的脖頸正對著雲淳於,上麵一個已經被歲月幾乎掩蓋的疤痕出現在他的眼前。

疤痕很淺,看來是後來用了極好的藥才能恢複如此。

然而,在蘇月宸如玉般的脖頸上,如此近距離的看著,竟是如此的清晰。

直直地盯著,雲淳於身體晃了晃,“墨兒?這……”

“看到了嗎?”

蘇月宸沒有看他,一直保持著那個姿勢,“這個疤痕,就是當年‘孽蠱’第一次發作時,我親自用刀劃的,當時痛得要死的時候,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麽嗎?”

“是什麽?”

雲淳於反射性的問道。

心裏隱隱約約有個聲音在說著,答案也許並不是他能夠接受的,但是,看著那幾乎一模一樣的臉,他仿佛看到年輕時候的凝兒站在他的麵前。

他們是如此的相似,卻又如此決絕。

隻是,凝兒比墨兒多了一份溫雅,她能夠包容他,因為凝兒愛他,而墨兒不同,他對他,隻有恨,這種恨十幾年都沒有減少分毫。

這是上天對他的懲罰,是對他當年決定的懲罰。

如果這輩子他做錯了什麽事,那就是在處理凝兒與江山的問題上,他放棄不了自己辛苦打下的皇位,以至於失去了最愛的人……

心口的疼痛蔓延開來,雲淳於凝視著蘇月宸完美的下巴,冰冷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敲碎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我沒有死,因為我要看著你痛苦,看著你天天受著煎熬……”

墨兒,你的恨到底有多深?

才會這樣不留一點餘地……

……

“小心!”

突然,身後傳來一陣驚呼,玄風在喊出聲的同時拔出手裏的劍反手打了過去,劍花挑掉了假太子襲向蘇月宸的匕首。

“咣當”一聲,匕首落在地上,同時,假太子也摔倒了在地上。

口中流著血,難以置信地看著胸口的劍,順著劍的方向,看向雲淳於,張了張嘴,“……父……父王……為什麽……”

雲淳於閉了閉眼,狠下心拔出了劍。

“……當初,是朕把你帶了過來,卻要親自結束你的生命。無論是誰,對墨兒構成威脅,即使是你,朕也絕不放過!”

“父……”

伸出手,假太子向前探了探,最終沒有夠到雲淳於,歪頭,沒有了呼吸。

“還真是感人。”眯著眼,蘇月宸瞥了雲淳於瞬間蒼老的臉,眸間冰寒一片,“對一個外人尚且你都可以如此憐憫,為何當初你不憐憫一下母後,你哪怕多愛她一點,多堅持一下,都不會是今天這個結果,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父王對不起你,還有你的母後……”

沙啞著聲音,雲淳於難言淒涼,手裏的劍“嘭”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在這個宮殿裏發出清脆刺耳的聲音,瑟瑟躲在一角的樂師和舞姬縮著腦袋,戰戰兢兢的不敢看這一幕。

看到了不該看的,也許明天他們就不會出現在這個世間……

這就是宮廷裏的殘酷。

華麗的外表,冷血無情的內在。

“你覺得一個對不起就能讓母後重新活過來嗎?如果能夠,我一定讓你說上百遍,上千遍……”

“墨兒,隻要你能原諒父王,父王願意說上上百遍上千遍。”

雲淳於上前,想要抓住蘇月宸的衣袖,卻被他拂開,冰冷的眸半垂,長長地睫毛在燭火下映出半扇陰影,眼神裏的神情看不太真切。

玄風離他最近,卻能夠清楚的感覺到蘇月宸身上散發出的哀傷。

蘇月宸深吸了一口氣,蒼白的俊顏無波無痕,仰起頭看著頭頂炫目的壁畫,胸口悶的厲害,“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說完,蘇月宸不再看雲淳於,而是看向玄風,“吩咐下去,明日召集軍隊,我要親自訓練他們,三個月後,準時出兵涅玄國!”

玄風看了看陷入沉默的雲淳於,慢慢地點了點頭,“是,主子。”

拂袖,蘇月宸看著四周的一切,眸光閃過一陣冰涼,抬腳就要離開,身後,雲淳於反應過來,一著急,用手扯住了蘇月宸即將從他身邊掃過的衣袖。

“墨兒,你真的要出兵涅玄國?吾國與之雖然沒有多少交集,但一向還算友好共處,一旦開戰,父王恐怕……而且,隻是為了一個女子,有些不值……”

雲淳於最後兩個字尾音還未消失,當看到蘇月宸瞬間赤紅的眼,心口騰地呼嘯出一股不安,這樣溢滿殺意的眼神……

他這是要……

蘇月宸緩慢地向著他走了一步,眸中的狠戾仿佛要寸寸肆虐著雲淳於的骨髓。

“隻是一個女子嗎?你說隻是……當年是不是母後在你的眼中就僅僅是‘隻是’?你的心中還真是隻有皇位,我告訴你,我不禁要出兵涅玄國,我還要滅了整個涅玄國,既然這個世間沒有我留戀的東西,那我就毀了它……哈哈……”

“墨兒,你瘋了嗎?!”

雲淳於渾身哆嗦著,難以置信地看著赤瞳裏極盡瘋狂的蘇月宸,那樣的眼神,形同鬼魅。

“瘋?”

慢慢地停下笑聲,蘇月宸眯眼靜靜地看著他,“我是瘋了,我恨不得毀了自己,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