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劍,一把鞘如黑墨的劍。

一把刀,一把沒有刀鞘的刀,刀身如墨。

除卻李誌常和魔主外,這一刀一劍是唯二能夠動的事物。

西湖的水,

斷橋殘雪。

景物依舊在,卻是絕對的靜止。

好一副水墨山水圖,現在二人不是在天地戰鬥,更仿佛在一篇漫畫中交手。

隻是這幅畫,背景宏大,不可思議。

李誌常拔劍,似乎同時有形可怖的氣勢轟然升起。

在末法之世沒有道法,這裏卻是有的。

轟然間,白堤枯枝上殘留的雪,簌簌落下,似乎受到什麽無形的力量,那一根根枝條,皆被往另外一邊扭曲。

李誌常黑發張狂,白衣振動,這一動,連天地似乎也動了一起來。

他仿佛成了開天辟地的元始天王,呼吸變成了風,眼睛亮起來,是日月,發出的呼吸聲,是雷霆。

這種狂放的氣勢,足以讓日月為之顫抖,天地為之動搖,江河為之倒流。

西湖的水卷了起來,好似天幕,自下往上流去。

仿佛成了掛在天空的瀑布。

又仿佛流入了銀河。

瀑布如飛龍,狠狠朝著魔主撞擊過去。

這種宏大的撞擊力,可以毀滅一切。

上善若水,可是水的力量,一旦到了一定程度,將比任何狂野的災難還要可怕。

所以神話中天帝滅世,隻是發了一場大洪水而已。

因為一場席卷世界的洪水。就能毀掉一切。

沒有見過洪流的人物,永無無法想象在巨大的洪流麵前,人類是那麽渺小。

一道懸掛天上的瀑布壓過來是什麽感覺。光是想一想,就讓人心寒不已。

魔主麵露冷酷的笑容,身體微微彎曲,好似一張蓄力的大弓,轟然間就有無數的利箭氣勁,勃發而出。

狀如漫天星雨,燦爛無比。

傳說錢塘江發大水。潮水洶湧而至,吳越王便令數千弓箭手迎著潮頭射箭,終於將潮水逼退。

今天魔主發出無數虛空箭氣。麵對這天瀑,亦要消弭它。

這一招,聲勢浩大,不但削落了天瀑。氣勁不絕。源源朝李誌常而去。

仿佛萬箭齊發,要將李誌常穿心而過。

李誌常淡淡一笑,輕鬆自如。

輕輕拔劍,劍光分化,無窮無盡,點點劍氣,細密如絲,分毫不差擊落每一點魔主發來的勁氣。

這時候如果有人站在外界。就會看到,忽然間這一幅斷橋殘雪。突然就成了銀河九天。

然後又變成許多遒勁的風痕衝擊天瀑,將其逼退。

隨後畫紙上生出無窮劍氣,抹殺風痕。

這一番戰鬥,過程簡短,實際上破壞力驚天動地。

魔主拔刀而起,長刀作劍,招式渺然,速度之快,已經了無蹤影。

當魔主快了起來的時候,李誌常反而立定不動,腳下扁舟,四分五裂,一塊塊船板,變成靡粉。

人卻在水麵上,麵容平靜。

他似乎沒動,實際上在做極微小的動作。隻是動作太快,無法辨認。

魔主的快,是鬼魅般,來去無影,在有無之間。

李誌常的快,快在反應超乎尋常,每一次細微的動作,總能將自身處於和魔主最佳的交手位置。

在這時候整個湖麵,都不停發出音爆,那些空氣都受不了魔主的速度,一連串火花,將這黑水白山染上一抹紅暈。

此刻如地獄,如火海。

忽然之間,刀光一閃。

李誌常的身體仿佛絲雨,成了無數碎屑。

魔主頓住,那漫天絲雨還未消失。

這時候他身體周圍,突然有成千上百道劍氣,忽然湧~出,如疾風暴雨,大雨傾瀉。

竟然無數可避。

每一道劍氣,都是白白的雨線,斷而不絕。

魔主的魔刀,突然迸發出劇烈的白光。

黑色的刀,白色的刀芒。

不是一道,仿佛一顆蒙塵的明珠,突然將灰塵擦拭幹淨,變成千萬朵照耀山河的光芒。

李誌常和魔主分明近在咫尺,卻又如隔天涯。

天涯不遠,不過咫尺之間。

咫尺之間,又在天涯海角。

李誌常的劍氣仿佛很近,卻又很遠。

短短的距離,恐怖的速度,都仿佛永不能到達魔主身上。

李誌常在斷橋,魔主在橋下。

卻是永不可能逾越的距離。

刀仿佛明珠,又似一輪明月。

冉冉騰空。

明月如刀,一刀之間,可分天地,可奪鬼神,可殺一切阻礙,可成魔。

殺盡蒼生便是魔。

這一刀的殺意,空前燦爛。

這一刀壓迫萬古,有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霸氣。

既是霸刀,也是絕刀。

一刀載著萬古歲月,沉重卻無可抵擋。

幽幽沉沉,渾渾沌沌。

李誌常站在橋上,天空已經變得漆黑。

唯一那一刀,仿佛月光,油然而來,不可躲避。

他的心中生出許多從未察覺的情緒,澄淨的心靈海洋,仿佛變成了黑色。

始終被黑氣籠罩。

喜怒哀樂湧上心頭,各種情緒撞擊靈台清明。

雖然自身已然太上無情,不可動搖。

卻不能趕走這片陰影,清除這片迷障。

而此時魔主的肉~身已經消失不見,仿佛月光下的影子,麵孔再也看不清楚。

冷然對著李誌常,他已經將李誌常的負麵還給了他,此刻他便是那萬古不滅的真正天魔主。

隻是再也不能跟李誌常同步,即使吞噬對方血肉、靈魂後,也不能達到預想的效果。

這邊等於投胎和奪舍的區別。

隻是不這樣的話,他發現自己即使跟對方一般無二,李誌常那詭異超然的心境,亦不能百分百複刻。

這才是令他最為惱火的地方,他從沒見過這麽詭異的修行者。

對於釋迦、文殊那些家夥,他是摸不到他們的心境,而對於李誌常是能完全感受到,偏偏複刻出來的時候,就完全不對味了。

李誌常此刻內心中現出各種各樣的自己。

忽而大悲,忽而大喜。

忽而怒目圓睜,忽而眼神憂鬱。

忽而悲天憫人,忽而憤怒狂躁。

這些都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麵。

縱然太上忘情,太上無情,可是這些固有的東西,豈能說拋卻就拋卻。

即便佛陀也有明王怒火的時刻,顯然斷情絕欲,並不是最合適的選擇。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