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嵩陽的氣勢還在攀升,呂鳳先還站在原地。他確實是個沉得住氣的人,一個沉得住氣的人往往比別人活得更久一點,但是這一次他麵對的是郭嵩陽,他這一招對付世上其他人也許都有用,卻未必對郭嵩陽能夠見效。

郭嵩陽左腳邁出了一步,跟著右腳又邁出了一步,每一步間隔精準的似乎用尺子量過一般,分毫不差!

他每一步都留下了一般大小、一般深淺的腳印。

呂鳳先還是沒有動,因為現在他發現不知如何動才好。

動即是不動,不動即是動。

直到這一刻呂鳳先才深深明白郭嵩陽為什麽能排在兵器譜第四位,位居於他之上。

北風定住,山間忽然起了霧,霧不算濃厚,但落日去後,更讓人的視線模糊。郭嵩陽一步一步走過來,呂鳳先知道當郭嵩陽停下來時,就是他的內力積聚到巔峰的時刻,那一刻也就是對方出劍的時候。

周圍的積雪簌簌落下,似乎不堪忍受郭嵩陽那驚人的劍氣。在這劍氣肆虐下,呂鳳先的信心也沒那麽足了。呂鳳先望著郭嵩陽漸漸走近,突然感覺到一種無法形容的壓力。

他忽然覺得走過來的簡直不是個人,而是天神。呂鳳先本來是個極有耐心的人,但是現在他不敢等了,他怕再等下去自己連出手的信心都沒有。他先前進入空靈的狀態,渾身都是空門,渾身也沒有一處空門,但是現在他要動了,不情願的要動了。

忽有西風升起,吹散濃霧,吹落飛雪,呂鳳先清清楚楚的看見了郭嵩陽的臉,清清楚楚瞧見了郭嵩陽漆黑的劍鞘。不知道哪裏生起了鬼火,碧綠慘淡,將呂鳳先眼睛一晃,就這一晃,呂鳳先眨了下眼睛,他萬不該眨這一下眼。

在這一刻郭嵩陽的劍已經出鞘,碧如秋水,湛湛生輝,似銀河解懸,一道劍光翻來滾去。那是一道無法形容的劍光,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郭嵩陽很好的詮釋了這一句話。

郭嵩陽劍在手,呂鳳先空著手。

到了兩人的境界有沒有武器並不重要,隻要他們願意,全身任何一處都可以成為殺人的利器。

所以呂鳳先棄掉銀戟,練成三根可以切金斷玉的手指。麵對這一道勢若雷霆的劍光,呂鳳先心裏反而安定下來。大驚之後有大定,呂鳳先反而在這最後一刻拋卻了勝負心,進入一種玄妙的狀態。

郭嵩陽一生都獻祭給了劍道,舍劍之外再無他物,三尺之鋒,群雄束手。一劍出來,天下何人可以抵擋。

呂鳳先潛伏十年,自信武功已經不在任何人之下,這一次定要證明自己這十年寂寞、十年苦功並沒有白費。在郭嵩陽的威勢逼迫下,他此時更有了新的突破,他自信縱橫天下無敵手的郭嵩陽就要敗在他手下。

劍氣襲人,天地間充滿了淒涼肅殺之意。

郭嵩陽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呂鳳先的手,他也知道這隻手確實可怕。但是他的劍絕不停留,他的人、他的劍已經融為一體,再也不分彼此。

劍光一閃,劍光停頓。郭嵩陽的劍被呂鳳先夾住了,但是劍尖已經刺入呂鳳先的左胸。鮮血染紅了白衣,還沒落在地上,已經結成了冰塊。

呂鳳先嘴角露出苦笑,有些後悔道:“如果再給我一段時間,這一劍刺不進我的心髒。”

郭嵩陽默然道:“世上的事沒有如果,再來一次輸的仍舊是你。”

呂鳳先猛地手指用力把劍尖扯出來,郭嵩陽沒有阻止他,鮮血從呂鳳先胸口噴出,這樣他會死得更快。

呂鳳先恨聲道:“世上既然有了呂鳳先,為何又有一個郭嵩陽。”話畢,呂鳳先倒了下來。錯的不是他,錯的是他確實不如郭嵩陽。呂鳳先死在他手上他一點也不可惜,對於真正的武者來說,死亡就是歸宿。誰能不敗,誰能永遠勝利下去。

郭嵩陽黑衣如墨,比夜色更加黑暗,一劍削下一大片碎石將呂鳳先埋了。明天就是他和李誌常決戰的時刻了,到時是他埋葬李誌常,還是李誌常埋葬他呢。

藍蠍子離開了譙樓不遠,就看見了兩個人,兩個少年,兩個穿著黃衫的少年。若是以往她一定會忍不住去引誘這樣的少年,但現在她仿佛見了鬼。兩個少年正是上官飛和荊無命。

上官飛道:“這不是藍蠍子麽,往哪走。”

藍蠍子冷哼一聲沒有開口,荊無命就站在那裏,就讓她心中忌憚不已。

上官飛冷聲道:“你敢從我們金錢幫手上帶走人,還敢叫我們瞧見,現在你哪都不用去了。”

藍蠍子冷笑道:“你回去問問上官金虹,我藍蠍子是你們留得住的麽。”

荊無命忽然道:“聽說你出手很快?”熟悉荊無命的人都知道,他幾乎不說話,除非要殺人的時候。荊無命的聲音並不冷,但確實不似人的聲音,他說話隻是為了說話,他殺人隻是為了殺人。

藍蠍子心中忽然冒起一股寒意,她敢發誓她這一生從沒見過荊無命這樣的人。而且剛才李誌常不僅毀壞了她的兵器,或許更破碎了她的信心。

藍蠍子嗬嗬笑道:“我出手必然會有人死去,你要見識麽。”她這話底氣已經沒有以往那麽足。

荊無命道:“好,我問你現在想不想死?”

藍蠍子覺得他就像一個瘋子,你根本無法跟上他的思維,她想逃開這個見鬼的地方,逃開這些見鬼的人,她回道:“世界上誰又是真正想死的。”她又偷偷打量荊無命的劍,他的劍就掛在左手邊,用左手劍的人出手更不留餘地,更加狠辣。但是荊無命的劍一直在劍鞘裏,一點劍鋒都沒有露出來。藍蠍子想到或許他未必就想在這裏和我動手,畢竟李誌常就在不遠處,他要留住力氣對付李誌常。

荊無命道:“好,我不喜歡殺想死的人,因為那樣將毫無樂趣可言。”忽然荊無命出劍了,毫無征兆。

藍蠍子至死都不相信這世界上有這麽快的劍,她還沒來得及喚動身上的任何一塊肌肉,冰冷的劍鋒已經穿過她的咽喉。好在荊無命收劍的時候,劍尖濺起的鮮血沾上她的嘴唇。

她嚐到了死亡的味道,那是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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