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白的,霧是白的,河水也是白的。

唯獨玄衣人一身漆黑,自永夜而來,如高踞九天的武神,又似掃蕩群魔的帝君。

纖細的草葉,在淮水岸邊,瑟瑟發抖,遊魚不敢到水麵冒泡。

兩大絕世強者便要在此時此地,展開這數百年來最驚天動地的決鬥。

李誌常在這一刹那進入一種難以言喻的境界,任何武功道法,好似在這一刹那都忘卻了。

太上忘情,太上忘法,太上無言。

玄衣人已經臻至一種武道上完美的修為。

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天人合一,而是帶著一絲絲超脫的氣息。

佛曰‘得豋彼岸’,道家謂之‘混元道果’,皆是如此。

雖然玄衣人隻帶有這一點超脫的氣息,在境界上已經無限玄遠。

這絕非玄衣人此時修為就能窺到的境界,李誌常閃過一刹那明悟。

從功力上而言,兩人之間並無差距,從精神修為上亦複如是。

李誌常這副道身已經經過了完美的百日胎息,鑄就仙基,比之任何一場仙級高手,在功力上也不會遜色。

這就好比已經鑄造好了一個絕大的容器,隻需要短時間內灌滿水即可。

所以這具道身能在短短時間積蓄到不遜色李誌常本尊的功力。

天地遼闊,卻似乎已經容不下兩人。

可是時間點滴流逝,李誌常和玄衣人依舊沒有動手。

這絕對是李誌常這些年來最為艱苦的一戰。即使當初的龐斑,也沒能給李誌常如此大的心靈壓力。

盡管表麵上李誌常依然雲淡風輕的樣子,可是全部的精神都鎖定在玄衣人身上。

玄衣人的氣機一直在變化。令李誌常撲捉不到。

隻要李誌常有稍微的疏漏,就可能讓玄衣人抽身而去,又或者發出石破天驚的一擊。

最關鍵的是,李誌常將會因此失去主動。

到了這個層麵上,任何些微的優勢或者主動權,都將決定戰局。

而且因為至始至終玄衣人都沒有表現出決一死戰的意誌,更讓他能隨時灑然而去。

李誌常要逼迫玄衣人決戰並非頭腦發熱。因為玄衣人便是劍魔獨孤求敗,當年遺留的劍意,仍舊影響了李誌常。

李誌常這一戰便是為了斬斷前塵。更加純粹自我。

這是為了他能一舉渡過三災做準備。

慕清流站在淮水岸,凝望淮水之上李誌常的身影。

以他的目力足以透過重重江霧,看清李誌常。

同時他也感受到李誌常身上傳來的驚人熱量。

這表明李誌常的太陽真火已經運行到了極致,處於隨時可以噴湧而出的地步。

更可怕的是。李誌常能夠控製住這驚人至極的太陽真火。讓它處於能放能收的境地,在李誌常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緊張。

而另外一邊玄衣人在河水上,煙霧中,身形不變,可氣機卻千變萬化,好似隨時都能從任何地方出手,也隨時能夠從任何地方離開。

這種錯綜複雜的感覺,給人一種矛盾的動靜。

如果是慕清流處於李誌常的位置。恐怕早就被這牽引不定的氣機,激得早早出手。

天空的太陽逐漸低沉。煙霧到了晚上,更加淒迷,兩人已經對峙一天。

不吃不喝,互相追尋對方那一刹那不和諧的契機。

李誌常沒有給玄衣人機會,玄衣人也沒有給李誌常機會。

孫恩一身青色道袍,獨立在一座孤崖之上,從這望去,可以清晰的看見李誌常和玄衣人在濃霧迷夜之中。

他也沒有料到兩人光氣勢對峙,就能有這麽久。

須知功力上可以因為達到生生不息的境界,不斷回氣,可是精神上的消耗,隻有身心放空,煉化虛無,才能繼續飽滿。

兩人在精神的消耗,絕對比功力上的損耗大了許多,且危險更大。

李誌常的雙眼沒有了黑色的瞳仁,而是一片純白。

兩片火焰,代替了瞳孔。

幾乎在同時,玄衣人高高舉起右手,虛空一斬,便有無數劍氣。

李誌常的長劍帶著一片白光,迎了上去。

那時熾烈的太陽真火。

河麵蕩起巨大的水浪,高高拍上了兩岸。

同時河麵中間,憑空凹陷下去。

虛空中無數劍氣,猛烈迸發。

比狂暴的風雨還有急還要密。

李誌常的太陽真火源源不絕,從他腳下流出,而居然把水都點燃了一般。

白色火焰,連河水都不能覆滅,反而水助火勢,有違常理。

朝著玄衣人方向燒去。

這已經不是人世間的武功,而是仙法。

或者說是仙武。

玄衣人黑發飛揚,麵容冷峻。

左手戳指為劍,青芒從指尖流露而出,飛速抵著白色的火線。

劍芒和真火便以河麵為戰場,展開拉鋸。

劍芒和火線同時消弭。

玄衣人的無數劍氣,依舊如狂風暴雨一樣往李誌常方向攻去。

李誌常長劍的劍鋒隻有純粹的太陽真火,焚燒萬物,連無形劍氣,都無法避免被劍鋒焚化的厄運。

李誌常此刻用出的劍法,令玄衣人也有些動容。

無論劍氣如何密集,李誌常都把這狂風暴雨的劍氣,用劍鋒分毫不差的撲捉住,不泄露分毫。

更難得的是,因為任何事物都有陰有陽,組成一個太極。

即便是太陽真火或者太陰真水,這種陰陽極致的力量,也有陽火和陰火、陽水和**。

李誌常居然能夠純粹出極陽的太陽真火,將其破壞力展示的淋漓盡致。

即使以玄衣人無物不殺的劍氣,也不能在力量沒有蓋過李誌常的情況下,將其布在劍鋒上的極陽之力破去,反而成了對方的燃料。

玄衣人神情並不急迫,不疾不徐。

兩人之間的勝負不是一時半會就可以明了的。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落於下風,且李誌常依舊守多餘攻。

他的威勢隻是不斷因李誌常的反擊變得濃重,好似屹立在宇宙中心一般。

李誌常突然一躍而至十丈的高空,天上開始烏雲密布,長劍高指,一道閃電飄然而落,灌注在長劍之上,電光火花流轉不定。

李誌常也麵色猙獰,一劍高高斬下。

良久之後,慕清流依舊不能止住震驚的神色,麵對如斯場景他隻想到了四個字‘攔江斷流’。

一劍之下,竟而攔江斷流,這絕非任何人力可以達到。全本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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