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見找不到李誌常蹤跡,便先回家去。

她家處在一條陋巷,居住的地方,是一處久無人居住的空屋,隻有老母和她相依為命。

不過少女沒有回到她自家住的地方,而是徑直到了對麵,天氣正寒,裏麵卻有一個秀才,坐在僅能擋雨不能遮風的書齋。

他青衫著身,十分單薄,而且衣服也很舊了,看起來家境也不算太好,此刻懷裏正抱著一個人,正是之前那漂亮少年,兩人神情頗有些曖昧。

少女盈盈而來,看不出什麽喜怒,倒是那青衫秀才模樣的年輕人吃了一驚,將漂亮少年推開,訕訕道:青青你來了?

青青淡淡地說道:“你要的紙我給你買來了。”

秀才姓顧,名奇致,世代書香門第,隻是到他這已經破落了,不過他博學多才,能寫會畫,隻是不忍離開老母膝下,隻好天天給人家畫畫,得點錢維持生計。

不然以他的才學,倒是可以去那些大書院求學,不用擔心衣食住行。

他眼光很高,看得上的女子又怎麽會看得起他的家境,因此至今沒有娶妻。

因為青青秀麗風雅,整個三原城都找不出第二個來,所以他母親就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平日裏家裏有什麽好東西,都分出一半,送給少女的母親,兩家便因此有些來往。

少女一家也沒有別的營生,全靠少女給人織針線。勉強糊口而已。

因為他經常接濟少女一家,所以少女青青終究對他還是有所不同,常到顧奇致家。見到顧母做衣服或鞋子,她就拿過來替顧母做,出出進進,幫著操持家務,就像顧家的兒媳婦一樣。顧奇致看到這樣,心裏對她是又敬又重。

可是想起母親去她家提親,她又不肯答應。心中仍舊免不了遺憾,所以漂亮少年來勾引他,他也半推半就了。

本來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一直半遮半掩,而且漂亮少年還仿佛對青青頗有意思,三人之間有些扯不清。

今天少年不知為何受到了驚嚇,跑到他家中。一來就撲進他懷裏。顧奇致正好生安慰,卻又遇到給他買紙回來的青青。

這種尷尬,讓顧奇致麵色漲紅,好在少女也沒多說什麽,似乎並不在意他還有龍陽之好。

其實當世士人中,孌童風俗盛行,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可是顧奇致看到少女淡漠清冷的神情,總免不了內心惴惴不安。

他又道:“我正想起。今夜同學好友楊生請我赴宴,我這就出門了。”

少女點了點頭,顧奇致落荒而去,隻留下少女青青和漂亮少年。

青青冷如寒冰的目光掃了少年一眼,輕聲道:“以後你再敢對我無禮,我不會再饒你。”

然後看也多不看漂亮少年一眼,去了廚房,準備給顧母做早飯。

漂亮少年被少女嗆了一句,似乎十分生氣,想要繼續放幾句狠話,似乎想起了什麽,露出了畏懼的神色,最後一跺腳,化作一蓬青煙,消散的無影無終。

少女抱了一籃子菜正出來淘洗,隨意往少年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怡紅樓是三原城頂級的酒樓,可以喝酒,也可以尋樂,雖然名字爛俗,卻是第一等的好去處。

楊天佑本來家境也就跟周宏文伯仲之間,可是自從娶了一個賢妻之後,自此一發不可收拾,雖然沒有在鄉試上榜,卻家財如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乃是三原城僅次於耿家的大富豪。

他為人四海,愛交朋友,是出了名的的樂善好施的主,自從妻子去後,兒女也逐漸長大,便有些寂寞,又不肯續弦,所以時常找幾個朋友喝喝花酒。

此際坐在他身旁右側的也是一名士子,麵帶幾分疏狂之氣,眉宇磊落,出身嵩陽書院,還是耿家的旁支出身,與他最為交好。

這名士子名氣也大,在三原城內,很多人隻都知道,名叫耿去病。不過卻因為為人狂妄,為學正不喜,幾次落榜,但他也不在意。

嚐言道:“生平最慕徐清長之言,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正因為如此,就更不討那些考官喜歡了。

他文氣很佳,行文之中,個人風格自是明顯,所以常常到了鄉試,一眼就給認了出來,考官因為不喜歡,自然將他黜落。

楊天佑自己無心功名,自然不怕與耿去病相交會給自己帶來什麽麻煩,何況耿去病也是嵩陽書院出身,見識自是在這三原城一等一的厲害。

對麵坐的正是顧奇致了,顧奇致尤其擅長畫畫,畫工佳妙,可以比擬前代大家,隻是名聲不顯,而且才氣不足,所以他的畫僅能糊口。

楊天佑倒是十分欣賞他的畫作,所以今天也請了他來。

耿去病卻不怎麽看得起顧奇致,認為其少了陽剛之氣,沒有什麽氣節。

除卻耿去病和顧奇致外,還有數名士子,都是楊天佑的朋友,不必細表。

耿去病一杯酒下肚,道:“楊兄請的那位李兄怎麽還沒來。”

楊天佑笑道:“恐怕有事耽擱了。”

“夕陽無限好,所以不免流連了一番,楊兄切勿見怪。”朗然的聲音穿透木板,送入樓中三人耳內,先聲奪人,讓人便是一奇。

顧奇致正因為今天的事情,有些煩悶,聽到李誌常朗然清澈的聲音,頓然有點胸懷一暢。

不免對李誌常來人生出好奇。

楊天佑哈哈大笑道:“忘生來得正是時候。”

樓梯口現出李誌常,耿去病和顧奇致不免打量過去,果真外表出眾。

李誌常落座,大家互通姓名。

等李誌常一來,一會酒桌上就擺滿菜肴。

耿去病最好熱鬧,眾人說起了閑話,抨擊朝政,就連顧奇致都不免插了幾句。

這些人都是沒有中舉的,所以即使以耿去病的性情,仍舊不免慨歎世道黑暗。

隻有李誌常一句話沒說,隻是不斷吃才喝酒,不亦樂乎。

滿桌讀書人,也就他一個人在認真吃飯。

不一會,大家酒興起來,開始吟詩作賦,賭起酒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