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黃河要道風陵渡,潼關便在眼前。潼關雄踞三秦,渭、洛二川會黃河抱關而下,背靠華嶽,乃是古今少有的雄關。此時至中條山南至潼關城皆被積雪覆蓋。周圍山連山,峰連峰,穀深崖絕,山高路狹,中通一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往來僅容一車一馬。

當真是人間路止潼關險。

若是李誌常進了這羊腸小道,莫說是數個武林高手,便是數十名精銳之士在兩邊峭壁之上,滾下巨石檑木也足以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時候上官飛站在東城門上,旁邊也站著個年紀和他相近的少年。上官飛已經極冷,但是旁邊這個少年似乎更冷。冷得像什麽,像亙古不變的冰山。

他的身材很高、很瘦,身上穿的衣服仿佛是金黃色的,長僅及膝,腰帶上斜插著一柄劍!他臉上有三條刀疤,其中有一條特別深,特別長,正由他的發際直劃到嘴角,使他看來仿佛總是帶著種殘酷而詭秘的笑意,令人不寒而栗。但最可怕的,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竟是死灰色的,既沒有情感,也沒有生命!這就是荊無命,天下間出手最快的人。

他在這裏等誰,自然是等李誌常。上官金虹雖然和李誌常約戰於明年中秋,但不代表他什麽都不做。這就是梟雄手段!上官金虹驕橫不可一世,雖認為李誌常足以和他一較長短,但仍舊要設置一道難題,若李誌常今日活不過去,那自然萬事休提。

此刻黃昏已至,李誌常就算走得再慢,也足以到這個地方。但是他遲遲還未曾出現。金錢幫的消息絕不會出錯,李誌常是必然要經過這裏的。可事實便是李誌常還沒有出現。上官飛雖然冷,但絕不是個有耐心的人,這次父親將最重要的任務還是交給荊無命,更讓他心中焦躁。

好在在他耐心消磨殆盡的時候,他的手下上來了。一個獨腿黃衫人,拄著一根金剛鐵拐,從和地麵敲擊的聲音來看,絕不下於六十斤。他這兵器叫做金剛鐵拐,放眼江湖絕不會找到第二個比他兵器更重的人。他隻有一隻腿,但絕然沒有人敢嘲笑他,那些嘲笑他的人,早就死了。諸葛剛外號橫掃千軍,兵器譜名列第九,即使上官飛貴為金錢幫少幫主,也得稱呼一聲諸葛先生。

荊無命沒有什麽變化。這天地間任何東西都不可能讓他變化,唯一可以驅使他的就是上官金虹。

上官飛沉聲道:“諸葛先生,可是事情有變。”

諸葛剛道:“對,李誌常不知怎麽到了西門譙樓之上。”

上官飛失聲道:“不可能,入潼關就這一條道,他如果過來,決然瞞不過我們,難道他是從我們頭頂上飛過去的不成。

李誌常究竟用何等手段突破金錢幫的重重封鎖到了潼關另一邊,沒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自己。潼關西門譙樓百尺,危欄斜照,歸鴻點點,落雁翩翩的壯美情景落入李誌常眼中。

當真是:

迢遙北望俯群山,

滿眼平鋪霜雪環。

疑是蓬萊山上石,

移來一片拱岩關。

可惜此情此景無人浩歎,李誌常深覺可惜。李誌常旁邊的一個穿紅衣服的小姑娘給他添了一杯茶道:“公子在歎息什麽。”

李誌常道:“我在歎息,這江山如此秀麗,誰又想到其間埋下多少白骨,我輩中人本該傲嘯山林,似神仙般快活,可惜總是難以避免塵世的磕磕絆絆。今天本該修養精神靜等郭兄的絕世神劍讓我一飽眼福,卻還得先打發一些跳梁小醜,真是掃興。”

少女忽然笑道:“我不知道神仙快不快活,但是我看公子你就像神仙一般,別人都說公子你是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無情又冷血,我倒覺得公子是個多情的人。”

李誌常道:“你倒是第一個說我多情的人,你倒說說我是如何‘多情’法。”

少女咬著嘴唇道:“別人的多情無非是男女之愛、親友之愛,但是公子卻是對這天地萬物似乎都很喜愛,並沒有站在人的角度上來判一己好惡,像是那個廟裏的菩薩。不對,有點像我小時候我乞討的時候住過破廟裏的一尊神像,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太乙救苦天尊,他無悲無喜,冷眼看眾生,但是生靈有疾苦他也不會不管的。不過這尊神麵色不親切,所以也很少有人參拜。”

道家宗旨不以有為為喜,不以無為為怒,順其自然卻又順應天性。

李誌常一怔,緩緩道:“沒想到你還有這般見識,林仙兒挑丫鬟的本事倒也真是不錯,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少女有些傷心道:“我沒有爹,也沒有娘,所以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五年前小姐把我買下來了,所以我就姓林,小姐喜歡叫我‘鈴鈴’,所以我就叫做林鈴鈴……”

她吃吃地笑著,接著道:“林鈴鈴,你說這名字好不好?就像是個鈴,別人搖一搖,我就‘林鈴鈴’地響,別人不搖,我就不能響。”

李誌常這才知道她有這段心酸的往事,一個人連名字都沒有,行動更不由自主,真是太可憐了。就像他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弄到那處石室,又被放出到這個小說世界,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有人安排好的劇本。

李誌常道:“以後你就跟著我吧。”

林鈴鈴惶恐道:“我不敢,這樣小姐會打死我的。”李誌常道:“為什麽?”

林鈴鈴麵色古怪道:“公子,你沒看出麽,小姐隻怕是喜歡上你了。”

李誌常輕聲笑道:“你們小姐的性格你還不知道麽,她不會喜歡任何人,她眼中隻有敵人和可利用的對象,隻是總是利用別人的人也難免被別人利用。”

林鈴鈴道:“我還是不敢離開小姐。”

李誌常道:“那麽你是寧願做別人的鈴鐺也不願做我的鈴鐺了?”

林鈴鈴急忙道:“不是。”

李誌常一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別說話了,第一個客人到了。”

這時候譙樓上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冷冷道:“你就是李誌常。”

李誌常微笑道:“自然是。”

女人冷聲道:“很好,伊哭是我的男人,你殺了我的男人,你長得還不錯,我很有興趣。現在你有兩個選擇,要麽你做我的男人,要麽你被我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