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眼神廟 第十九回 變臉

氣氛越來越不對勁,四周靜悄悄的,隻有我們三人的腳步聲發出咯吱咯吱的響動,手電筒雖然有三支,但也隻能照清方圓幾丈的距離,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以及詭異到極點的死寂。

我舉目眺望那道出現在前方的微光,隻覺得這道光真是太奇怪了,忽遠忽近的,根本就看不出來距離我們還有多遠,這不合常理。

周星默默地走在前邊,看不到他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覺得不對勁,倒是蘇芹漸漸發毛了,走著走著,便不由得朝我靠攏過來。我轉頭看她,發現她的臉色也很蒼白,而且呼吸急促,顯然是心跳正在加快。

我心知在這種深不見底的地底空間中,心理暗示往往才是最可怕的殺手,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恐怕還沒出古墓,精神就該崩潰了,於是就打算說幾句話緩和一下氣氛。

我抬起手電筒看了看頂部,對蘇芹說:“蘇小姐,你說像這種洞墓,雖然占盡了自然造化,古墓算是撿了個現成的,但是要想布置妥當,仍得動一些開山截流的工程。那亞神族雖然在當時是個強盛的部落,可畢竟還是四千年前的文明,當時的工具可以說是相當的落後,就這個巫王墓,恐怕少說也得動用三十萬人,耗費數年的時間。究竟是出於什麽動機,他們會建出這規模如此之龐大的地下王陵?”

蘇芹說道:“這個問題我也想過,我覺得,依靠當時的生產力,是不會出現厚葬習俗的,即使是一方之主,手下有數十萬的奴隸可供驅使,也絕不會動用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來造出巫王墓這種洞陵。也許還真像傳說中所說的,亞神族這樣做,是為了守護某些不為人知的驚天秘密。”

聽蘇芹也這麽說,我不由得又想到了先前那些壁畫上描述的事情,心想這個亞神古族行事詭秘,鮮有人知,為何這個巫王能斷言,在千百年後,會有人把龍珠放在蘭宮之顛,然後吹響兕角金號讓他們複活呢?

我忽然又想到,龍珠和兕角金號都是解除我身上詛咒的關鍵,自從我在三眼神墓中被油子救出來開始,亞神族的秘事便也在這個時候逐漸浮出了水麵,兕角金號更是因考古隊的發掘而現世。如今,各方勢力都被卷入了這場紛爭,看其趨勢,亞神族的曆史秘事,終究要在這場紛爭下水落石出,難不成真如預言中所說,最後會有一隻魔鬼,利用龍珠和兕角金號,將整個亞神古族從地底召喚出來?

正胡思亂想間,一旁的蘇芹忽然慢慢湊到了我的身邊,對我小聲說道:“龍秋,好像那個周星不大對勁。”

我聞言,連忙轉頭往前看,心中忽然一動,若在平時,周星即便是沉默寡言,但言行舉止間總會顧及到旁邊的人,這次不知道為什麽,他竟像是忘記了我們在他背後一般,徑直地朝前走著,別說停下腳步,就是連頭也不回。

眼下三人深處古墓,按照路程算下來,應該接近地宮主墓室了。然而,此時此刻四周靜得出奇,這裏的地形不僅空曠,而且很陰森,我們原本都有些發毛了,突然又發現周星的異狀,不免警惕起來,跟在後邊悄悄觀察他。

我舉著手電筒有意無意地照在他身上,燈影晃動間,就見周星抬起手來摸了摸自己的臉,像是在擦汗。我目不轉睛地盯著他,還沒過多久,便又看見他重複了一下剛才的動作,接下來的幾分鍾裏,他竟然一連做了十多次這樣的舉動。

周星最大的一個特點就是特別淡定,即便是遇上如何要命的事情,也隻會輕輕皺幾下眉頭,而其麵部表情,則永遠都像一潭死水,並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可言。此刻,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麽事,竟會像冒了一頭冷汗一般,不斷用手在臉上抹。

然而,在這種陰暗的環境下,我一時間也瞧不清他是否在冒汗,總之,他這一反常態的表現,已經讓我感到了一絲不安。

周星似乎也察覺到我們在觀察他,奇怪的是,他竟是連頭也不回地加快了腳步,我心念一動,覺得這個周星,怎麽好像是害怕我們看見他的臉?

見到他這樣的舉動,我的心便先涼了半截,連忙衝到他身後,一把扯住了他的肩膀,問道:“老周,你怎麽了?”

周星終於停了下來,但仍舊沒有回頭,隻是輕輕晃了一下肩膀,將我的手抖開,我知道他肯定有問題,剛要繞到前邊去看他的臉,這時,便見他半轉過了身,以側臉斜視著我,冷冷地說道:“我沒事。”

我緊盯著他的半邊側臉,發現這副麵孔並沒有什麽變化,不過此刻,他的臉色白得滲人,毫無血色的嘴唇正緊緊地抿著,幹得開了裂。我剛才看見他在擦臉,本還以為他會是一頭的冷汗,此番得見,卻發現他臉上幹幹的,並無出汗的跡象。

我便更覺得奇怪了,心中暗忖,他會不會是生病了?但想了想,又覺得不會,剛才他走路的時候健步如飛,肩膀抖開我的手的時候,力道也很足,不像是生病的樣子。這時,我忽然又想到,他剛才不斷用手抹的,是另一邊的臉,此刻他以這邊側臉示人,難道是想掩飾另一邊側臉的變化?

蘇芹應變極快,跟我同時意識到了周星這欲蓋彌彰之舉,隻見她趁著周星側臉斜視我的空擋,突然朝前一個急衝,繞到了周星另一半側臉的方向,抬起手電筒照了過去!這時,周星也意識到了蘇芹的動作,隻見他馬上前行了兩步,又躲回了黑暗中。

不過這一下子,還是讓蘇芹瞧見了他那半邊側臉,我正眼睜睜地看著蘇芹,就見她突然大瞪起雙眼,捂著嘴巴倒吸了一口涼氣,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事情。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蘇芹突然觸電般地縮身後退,指著站在陰影中的周星,聲音發顫地說道:“你……你那半邊臉……怎麽像個女人?”

我一聽頭皮也炸了,周星的那半邊臉,怎麽會是個女人?這個人究竟是誰?這時我也才忽然意識到,周星剛才說“我沒事”的時候,這三個字根本就是硬從他嘴巴裏擠出來的,而嘴唇好像都沒見動。並且,之前在墓室裏他也還好好的。我記得當時,三支手電筒將墓室照得通透,後來三人走出了墓室,照到他身上的燈光才開始變少的,好像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周圍相對暗下來之後,他才有點不對勁的,像是已經換了個人。

不過在這段時間裏,他並沒有離開過我們的視線,如果說這個人不是周星,那真正的周星又在哪兒?他又是如何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被調包的?就算是換了個人,怎麽可能隻換了半邊臉?

這一切就隻發生在電光火石間,我才一愣神,蘇芹就已經退到了我身後,還要把我拉著往回跑。我知道她被嚇慌了,忙將她攔下,問道:“你說清楚點,老周那半邊臉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芹麵若死灰,指甲都掐進了我的肉裏,忽然說出了一句讓我莫名其妙的話:“他死了!他是個死人!”

我見蘇芹滿臉驚狀,心中也是一驚,周星那半張臉究竟得詭異到何種地步,才能讓蘇芹這個考古專家說出這種違背常理的話來。難道真正的周星真的已經死了?那麽出現在他臉上的那半張麵孔究竟是什麽東西?

當下我也感到肌膚起栗,心知先前那種不好的預感應驗了,難怪走了那麽久都沒有發現周圍有危險,原來真正的危險已經隱藏到了我們中間,那周星也不知道是什麽變的,眼下應該盡快弄清楚,否則一會兒還不定要發生什麽壞事。

想罷,我正要招呼蘇芹去抓周星,誰知才剛轉過頭,卻發現周星已經不見了。原來他趁著我和蘇芹說話的空擋,已經悄悄溜進了這條洞窟的深處,消失在了眼前的黑暗中。

我對蘇芹說:“咱們快把他追回來,不管這個人是不是周星,都不能讓他消失在咱們的視線之內!”

這時,蘇芹的臉色忽然一變,拉著我就往旁邊跑,同時低聲對我說道:“後麵有人來了,我們先躲好。”

我側耳細聽,果然發現身後有說話聲傳來,連忙和蘇芹一起把手電筒關了,躲到了一塊凸起的岩石後邊。

不多會兒,我們果然看見後方有手電筒的燈光照射過來。很快,視線內就出現了一女兩男的身影,他們急匆匆地從我們身邊走過去,好像就是那三名“黑紐扣”成員,此行八成就是衝著地宮主墓室去的。

蘇芹見到這三人,火氣又冒上來了,站起身就想衝出去,我急忙一把拉住她,低聲說道:“蘇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先別衝動,這三人看樣子不好惹,而且之前我們救下李警官的時候,發現他的配槍被拿走了,也就是說,現在他們手上至少有一支手槍,咱們還是從長計議,先跟在他們後麵看看。”

於是我和蘇芹便潛伏在巨石後邊,等那三人走遠了,這才貓著腰輕手輕腳地跟上。

我緊盯著前方的燈光,又想起了那個半邊臉變成女人的周星,不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對蘇芹說:“蘇小姐,你剛才說周星是個死人,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芹對我說道:“他那半張臉很可怕,整個都變形了,根本就不是他原來的臉,看起來反倒像是個女人。而且,我覺得那半張臉根本就不是活人該有的,皮膚白得跟蠟紙一樣,上下嘴唇好像都粘到一起了。我見過停屍房裏的死人,他的那半張臉就跟那些死人差不多。”

我聽蘇芹說罷,隻覺得一股寒意順著頭頂直灌到了腳底板,心想這周星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他真的已經不是人了?那先前一直跟我們從七星陣走到這裏的,究竟是什麽東西?這時我忽然想起了聊齋中的畫皮,不由得更加疑神疑鬼,都說人皮終究是死物,魔鬼雖能以人皮迷惑世人,但是倘若披得久了,難免也要現出原形,難道這個一直跟著我們的周星,實際上是一隻妖?

蘇芹原本就不是膽小之輩,隻是剛才她突然看見周星的半邊女人臉,才會一時間受到驚嚇,亂了分寸,此刻她緩過神來,膽氣也就上來了,她見我臉上的神情狐疑不定,知道我在往不好的方麵想,就對我說道:“咱們也不要胡思亂想了,也許是周星有某種惡性皮膚病,又或者是被墓裏的某種病菌感染了,他剛才一心躲著我們,說不定是怕傳染,你剛才說得對,咱們不能扔下他,至少要弄清楚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我知道她這句話有八分是說給我們自己聽的,剛才的情況實在是詭異,怎能輕易斷定這個周星不會是妖精?他這個人原本就神神秘秘,平日裏不苟言笑,沒準正是因為害怕臉上的人皮會變形,才會時刻板著一張臉,眼下他原形畢露,已經說不出是敵是友了。

想罷,我便對蘇芹說:“蘇小姐,我現在實在是不敢相信他了,現在隻有你我二人,無論是周星,還是那三個‘黑紐扣’成員,咱們都沒有把握能對付,我看我們還是先折回去,跟後邊的同伴會合了,再作理會,這樣豈不穩妥?”

蘇芹搖了搖頭說:“李警官那邊有四個人,肯定比咱們要安全,現在已經追蹤到了‘黑紐扣’,我們如果折回去,說不定就再也追不上那三個壞人了。而且,我總覺得周星是有苦衷的,如果他真是心懷不軌,那剛才被我們揭穿真麵目的時候,早就對我們發難了,還會往前逃跑嗎?”

我聽得蘇芹這麽一說,也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心道老周啊老周,你究竟是怎麽了?怎麽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罷,此行遭遇了頗多磨難,眼下已經快要到達地宮主墓室了,千萬不能放棄,否則真要等到那三個“黑紐扣”成員爬出古墓,逃到國外了,那就真是想撞牆都不知道該去哪撞了。

想到這,我不禁又燃起了滿腔鬥誌,嘿嘿一笑,拉著蘇芹說道:“也罷,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龍潭虎穴,我也不懼了,誰讓我有美人相伴呢?”

蘇芹聞言大惱,紅著臉拍開了我的手,呸道:“把手拿開,發什麽神經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