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空上來更新一章,免得大家以為這文成坑了。明天飛洛陽看牡丹,周日回來,爭取下周一開始恢複日更。不過我四、五兩月有兩次大的旅行計劃,確定行程後再來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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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般若喜色上了眉梢,斂衽為禮道:“般若想借重四姐的美色與媚術,替我攻破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四姐柳眉微挑,“要對付男人,你手下可有得是人選啊。”

秦般若搖了搖頭,“我的人不行,她們一向都在京城活躍,臉麵太熟。四姐你歸隱多年,又巧於妝扮,所以更隱蔽也更容易得手。再說了,若論起惹人迷戀的手段,我手下誰能比得上四姐?”

四姐濃密卷長的睫毛垂下,遮住了閃閃秋波,低聲道:“般若,可我在京城也不是完全沒有熟人的……”

“我知道,”秦般若嫣然一笑,“我向四姐保證,你在對付這個男人的時候,絕對不會跟以前相熟的那些達官貴人們有任何的交集。”

“哦?”四姐微覺詫異,“與貴官們無關?那你要我對付的,到底是什麽人?”

“明日一早,請四姐到京城華容繡坊來,我指給你看。”

四姐輕輕抿了抿朱唇,徐徐轉身,在院中閑踱了幾步,似乎在沉思,半天沒有回答。

“若四姐此次援手,日後任憑你天高海闊,小妹再不相擾。”秦般若適時地補上了一句。

“如果……我不能成功呢?”

“那又不是什麽難對付的人,我相信四姐絕對沒有問題。”

“我現在也不比當年了……”四姐幽幽一聲長歎,“若是辜負你所托,還請勿怪。咱們同出一門,雖然已各自殊途,但終究難以絕情。既然你說是最後一次,我也沒有不信之理。好,就依你的安排,明日華容繡坊再見吧。”

秦般若大喜,一直有些黯淡的粉麵頓時神采奕奕,握了四姐的手又殷殷說了好些親密的體己話,這才重披麵紗,告辭而出。

當晚秦般若多日來難得睡了安穩一夜,次日一大早就起身,梳洗打扮,換了件樸素的衣裳,戴上淡青色垂紗的帽子,不帶侍女,不動家中的轎子,自己悄悄出門在街上隨意攔了頂涼轎,很快就到了華容繡坊外。這間繡坊是京城規模最大的幾間繡坊之一,門外沿著院牆,有好些賣染料、針線、絲綢、花樣子等等的小攤,搭著繡坊的名聲和人氣開了一溜兒,半城的姑娘媳婦們都愛到這裏來選買女紅用品。秦般若裝著挑選彩線的樣子,揀揀看看等了約摸一刻鍾,四姐婀娜苗條的身影便出現在了不遠處。

兩人碰麵,隻相互招呼了一下。秦般若也不多說,領著四姐沿各個小攤慢慢逛,買了幾色針線,幾幅花樣子,然後才順勢進了旁邊唯一的一個售買茶水的涼棚,揀了張靠外的方桌坐下。

“你看那邊,”秦般若春蔥般的玉指自袖中伸出,慢慢指向了某個方向,“知道那是什麽地方嗎?”

四姐順著她的指引看過去,隔著一條街,與繡坊呈夾角之勢的另一邊,是某處宅院挑簷的高牆,靠西邊開了扇黑漆的角門,院內樹木蔥籠,濃蔭蔽日,綠雲已延伸出牆,罩了小半個街麵。

“看樣子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後門,你要我對付的人就住在這裏嗎?”

秦般若唇邊浮起一絲清淡的笑容,慢慢搖頭,“四姐隱於京郊,雖然地方不遠,消息卻閉塞了不少。若說這地方的主人,倒不是高官貴顯,反而是無爵無職的一介白衣,買下這宅子也不過半年多的時光。可是現如今在京城裏,提起‘蘇宅’二字來,大家第一個想起的,隻怕就是這個地方了……”

“你這樣一說,倒讓我好奇,是個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能在這貴胄雲集的帝京爭得一席之地?”

秦般若握著一方血色羅帕,慢慢掩在唇前,湊近四姐耳邊,仿若閨閣女兒密談般竊竊私語了一番,四姐聽了微微動容,低聲問道:“既然這位蘇先生也是譽王謀士,與你現在有何不利衝突?你讓我攻破他,是想知道些什麽?”

“不是,”秦般若按住四姐的手背,眼波飄似遊雲,“這位蘇先生高深難測,非聲色所能動也。若是對其他人,se誘是上計,對他……就是下策了。我倒不敢托大,四姐也不要誤會。”

“那你叫我來這裏……”

“四姐稍安,再看看就知道了。”

秦般若捧著茶碗遞至唇邊,大約是嫌粗劣,並不飲,隻是微微晃著,看那淡紅的茶色。四姐也非性急之人,見她停住語頭,也隨之靜靜看著蘇宅的後門,並不追問。

半個時辰慢慢流逝,陸陸續續有幾撥人出入那扇黑漆木門,有送水的,送每日供擺鮮花的,送果品的,林林總總,都是些日常消耗物品。秦般若一直冷眼看著,直到最後,才突然直了直身子。

四姐立即察覺,忙凝目看去,隻見一輛載滿新鮮蔬菜的小驢車轆轆駛至門前,趕車的是個二十多歲的精壯年輕人,穿著粗製布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健壯的雙臂。看樣子他也是常來送菜的,跟守門的人打了個招呼,驢車便直接駛入了院中。

“就是這個。”秦般若回過頭,看了四姐一眼。

“那個送菜的漢子?”四姐有些疑惑,“他有什麽不對嗎?如果說是因為他經常出入蘇宅讓你起疑,我想那些送果子送花的人也是一樣的常來常往吧?”

“四姐說的沒錯,我原本也不覺得他跟其他送貨的人有什麽不一樣,”秦般若麵色陰沉了幾分,“如果不是謙叔查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我恐怕到現在也不會注意到這個人。”

“你居然連謙叔都請動了?是不是也答應他這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若是輸了,那就是一敗塗地,想不是最後一次都不行。”秦般若銀牙微咬,“所以,我隻能傾盡全力,備此一戰。”

“謙叔查到了什麽?”

“我安置在各府的眼線,突然之間有好幾個人因各種原因而失蹤,我當時已經感覺到那並非巧合,所以力請謙叔為我清查她們的去向,同時停了其他眼線的行動,想以此保存些力量,沒料到即使這樣也阻止不了情況的惡化,到後來我幾乎是完全無法控製。幸好謙叔那邊有些進展,追查到了兩個人的行蹤,我自然想把她們捉捕回來細細審問原由,誰知功虧一匱,竟被她們逃了,而其中一個人,就是那送菜的漢子親自出手救的。”

“也許他隻是英雄救美呢?”

“要是這樣倒好,可惜謙叔專門對他進行追查後發現,此人名叫童路,他不僅僅是救了我要追捕的一個人,還跟我其他兩三個眼線斷掉的事有或多或少的聯係。四姐請想,他英雄救美,是單救我手下的美人嗎?”

四姐略略沉吟,慢慢點頭。

“而且一個賣菜的,自己住在一個破落院子裏,明明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卻連謙叔也查不出他更多的來曆。後來我又發現他日常去的幾個地方中,竟然還有蘇宅,再關聯想想以前的種種,怎會不讓我心驚?隻不過,我現在也隻知道童路常來蘇宅送菜,至於他是否真的隻是來送菜的,卻難以確定。”

“連謙叔……都查不確實嗎?”

秦般若無奈地歎了口氣,“謙叔說,蘇宅就象是一個表麵平常,內裏無底的沼澤,他根本無法接近。如果他查得出更多的東西,我又何必麻煩四姐。”

“你是懷疑……童路是那個蘇哲的人,而你紅袖招目前的危機,都是由蘇哲一手造成的?”

“不錯。”

“可是……蘇哲也是譽王的謀士,他為什麽要對付你呢?莫非他知道你心懷貳心?”

“不可能。”秦般若斷然道,“我的貳心,隻是在心裏而已。至少目前我還沒做過什麽對譽王不利的事。就算這蘇先生會讀心術,他連我的麵都沒見過,又怎麽讀得出我的貳心?”

“照你這麽說,蘇哲隻知道你是譽王的心腹,並不知道你的真實意圖,那這樣一來,他對付你豈不就跟對付譽王一樣了?”

秦般若目光深沉如水,慢慢道:“想通了這一節,就會察覺出許多異樣來。這位麒麟才子歸入譽王麾下之後,的確有不少奇謀妙想,譽王近一年來的勝果,多半是他立的功。可為什麽在他屢屢立功的情況之下,譽王的恩寵反不如以前,實力也不如以前了呢?他來之前,譽王手裏牢牢掌著刑部吏部這兩大中樞部門,軍方也有慶國公,可現在他有什麽?兩手空空,一個虛架子罷了。所謂的朝堂威風,不過是因為太子勢微反襯出來的,細細察究,沒有半點紮實的根基。得麒麟才子者,可得天下,難道是這個得法嗎?”

四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這些,你可以直接跟譽王說啊。”

“譽王……”秦般若冷笑一聲,“自從我屢次出錯之後,他對我的信任已經大減,而這位蘇先生實在太厲害,我剛才所說的那些事,樁樁件件他都置身事外,根本無法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去。我憑空這麽一說,譽王會信嗎?如果譽王忍不住去詢問他,憑蘇哲的深謀巧辯,隻怕還沒有奈何得了他,我反倒惹火燒身。再說了,有一個問題我沒有查清楚之前,我自己也還拿不準……”

“什麽問題?”

“動機。假設是這位蘇先生對我下手,想要斬斷譽王的所有情報線,那他的動機是什麽?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莫非……他是太子的人?”

“我第一個想的就是這一條。可轉念一想,他入京以來,太子什麽處境?那是屢出大案,羽翼折盡,連宮中的越貴妃都不再似往日那般榮寵,現在這一陣子更是風雨飄搖,廢與不廢隻差一紙詔書。四姐要是看了這位蘇先生扳倒謝玉的手段,就不會認為他還與太子有任何聯係了。”

“那他為什麽又要削弱譽王呢?莫非他無心爭嫡,隻是想攪亂一池春水?”

秦般若擰緊了手中的絲帕,深吸了一口氣,“我猜不出,這也不是可以憑空亂猜的事。四姐,童路現在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有望突破的地方,還請你……”

四姐遲疑了一下。恰在這時,童路已經卸好菜蔬,趕著驢車從院中出來,甩著響鞭悠悠去了。

雖然隻是遠遠地看了幾眼,但四姐心裏明白,那樣的一個年輕人,哪怕是有如鐵的心誌,也終將會被自己煉為繞指柔。

她並不認為一旦自己出手會失敗,她所擔心的是……

“般若,就算你查出了梅長蘇真正的心思又怎樣呢?從你告訴我的那些事情來看,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啊。”

“是不是對手,要較量了才知道。”秦般若微微揚了揚下巴,語氣堅定,“梅長蘇確是奇才,但他現在的優勢,至少也是占了些他身在暗處的這個便宜。我倒要看看,如果突然被拉到了正麵比拚的戰場,他還能有什麽了不得的手段!”

四姐櫻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卻又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此時秦般若的狠絕神態,讓她恍恍然想起了師父當年。隻可惜,滑族末代公主的驚人智計,隻怕是百年也難再出第二個的……

“般若,我答應你一定盡我全力。你……也好自為之吧。”

淡淡一句話後,四姐喝下了手中已發涼的茶水,隨同未曾出唇的歎息,一起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