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庭真越來越覺得心煩意亂。公司的事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的煩躁來自陸臣。陸臣在哪裏,他在做什麽,喬庭真完全不知道。他曾想過去問梁音,但那天被那麽對待之後,他無法拉下臉麵去主動詢問。

但是心裏好像一直在躁動,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見他,想見那個人。

喬庭真覺得自己真是賤,被拋下然後被強暴一般地對待,現在居然還放不下陸臣。他閉閉眼,想擺脫自己無聊的想法,強迫自己專注於工作上的事。

他覺得自己現在麵對一切都處於被動的位置,這種什麽都不在掌控的感覺真是太糟糕了。

關於亞門的事,最後的結果已經做出了。喬氏的董事會都不願意得罪梁氏,亞門的事對於現在的喬氏來說也是件麻煩事,不如按照梁氏的意思盡快解決得了,反正隻不過是個時間的事情,喬氏該拿的還是拿,一分都不會少。

原來前途無限的合作計劃突然變得雞肋,許多人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讓喬庭真非常不高興。他無法否認,梁氏給了他很深的挫敗感。

喬庭真不知道梁氏這麽做是不是出於對他的報複,他一麵鄙夷地唾棄著梁氏的小心眼,一麵又想,如果是自己,恐怕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亞門與喬氏的合作產品終於順利投入市場,業界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市場的反應也不錯,本來應該會繼續合作的,但因為梁氏一點繼續的意思都沒有,可以預期的利益梁氏卻毫不在乎,這件事便在喬庭真眼裏以慘淡的結尾收場。

亞門再次辦了一場慶功宴,但這次喬庭真以身體不適的借口沒有出麵。爺爺指責喬庭真不以大局為重,像個毛頭小子那般任性。但喬庭真不想再讓這個煩心事來委屈自己。

慶功宴的晚上,他把車開到會場,卻沒有進去,隻是哼笑了一聲,便開車離開。

會場上,梁音走到陸臣身邊,輕聲說:「我剛才看見了喬庭真的車了哦。」

陸臣笑了:「梁小姐,你知道你現在的行為像個狗仔隊嗎?」

梁音風情萬種地瞪了陸臣一眼,道:「這是我的樂趣,懂嗎?」她點點陸臣的胸膛,「我非常期待,喬庭真知道你的目的與行為之後會是個什麽表情。」

陸臣微微瞇起眼,看著梁音:「你就這麽想看他落魄的樣子?」

梁音笑出聲來:「你不也一樣?將驕傲的東西折斷,聽他發出絕望的聲音,是最美妙的事情了。」

「啊,梁小姐的嗜好真是變態啊。」

「誰叫我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呢?女人啊,對於拒絕過自己的男人通常心胸都很狹窄哦。」梁音含笑道。

陸臣不發表評論,隻是輕輕地用指腹摩擦了一下手邊的桌子。

「哎呀,你生氣了嗎?」梁音驚訝道。

陸臣淡淡看了一眼梁音,道:「梁小姐為什麽這麽說?」

「女人的直覺吧,喬庭真是你的東西嘛,幹涉到你的領域是我不對。」

陸臣笑笑。

這個女人總能很好地把握到他的心理變化,他跟喬庭真在一起這麽多年,他在想什麽,喬庭真一點都不知道而且也沒興趣知道。相伴枕邊的人不知道的東西,旁邊卻能輕易看出來,真是諷刺。

而且……就像梁音所說的,喬庭真是他陸臣的東西,誰也別想幹涉。

破壞或是折斷,都是他的事,即使那個人發出絕望的呻吟,那也是隻有他才能聽到的美妙聲音。

陸臣垂下眼,想了一會,然後對梁音道:「梁小姐,失陪一下了。」

梁音饒有興味地看著他,眼睛裏滿是興奮,了然道:「沒事,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聰明的女人給人的壓力總是很大啊。

陸臣出了會場,走到停車場,想離開,卻意外發現自己的車邊站著一個男人。

修長而挺拔的身影,在他眼裏看起來卻纖細得令人憐愛,也能喚起人心裏施虐的心理。

陸臣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子,說道:「這位先生,讓開一下好嗎,我要開車。」

那個男人冷冷笑了一聲,如同陸臣記憶中一樣的不屑與驕傲。

「去他媽的讓開,陸臣,我們把事情說開吧。」喬庭真這麽說著。

最近這種膠著的心情已經受夠了,喬庭真急需一個出口,把這一切都理清。

陸臣伸出手去摸喬庭真:「要說什麽?跟上次一樣?怎麽,你這麽想要?」

喬庭真眼神一暗,他甩開陸臣的手,一拳揮了上去。

陸臣擋住喬庭真的拳頭,然後反手倒是打中了喬庭真的嘴角。

「呸。」喬庭真感覺到口腔中有了血腥味,他抬眼,死死盯著陸臣。

陸臣冷冷看著他,揉了下自己的手,道:「張牙舞爪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能力,真難看。」

喬庭真抹了抹嘴角,沒有理會陸臣的話,隻是問:「你現在在幫梁家做事?」

陸臣笑:「這又關你什麽事呢?」

喬庭真沉默了一下,道:「這是你的真心話?」

陸臣的眼裏閃過什麽東西,他道:「真心話?什麽是真心話?」

……已經夠了,這種敷衍與排斥,他喬庭真憑什麽要受這種冷遇,對於他來說他已經做到了極限。即使被粗暴地強迫,仍不知廉恥地來找這個人,即使這個人毫不憐惜地打了他,他也還固執地有所期待。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這麽對我。如果說是爺爺給你的錢讓你覺得被侮辱了,我代替他向你道歉。但我做了什麽?你為什麽這麽針對我?」

喬庭真低著頭,拳頭攥得死死的,小聲卻清晰地說著。

他聽見陸臣溫潤的笑聲。

以前覺得那麽美好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卻宛如毒藥。

「為什麽啊……如果我說我想要喬氏呢。」

喬庭真猛地抬起頭來。

那個溫柔的麵孔,現在仿佛戴上了惡魔的麵具,喬庭真覺得頭昏眼花。

「你爺爺給的那麽些錢像打發乞丐一樣。」陸臣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遙遠,「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嗎?我告訴你。」

「我啊,想要喬氏垮掉。」

喬庭真睜大眼,看著陸臣,他張張嘴,囁嚅著:「為什麽……」

「為什麽啊,難道你不知道嗎?因為我是陸臣啊,當年,你爺爺把我們全家逼得走投無路呢。」

真是老套的戲碼啊。

喬庭真這麽想著,以前他不是沒想過陸臣的身世問題,但他想如果是陸臣就不會怎麽樣的。

而且,他的父母是出意外而去世的,這點上並不是爺爺造成的啊。

喬庭真迷惑地看著他。

陸臣看著他恍惚的眼神,撫摸著他微張的唇,道:「太天真了啊,庭真。你記得我們初次見麵嗎?我就是那個pub的老板。」

喬庭真身體震動一下,沙啞地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嗎……」故意接近他,故意對他好,隻不過是想接近喬氏。

「你覺得呢?」陸臣隻是反問。

喬庭真猛地再次揮拳,這次陸臣被狠狠地打到地上。

上次被陸臣強迫,其實並不是無法反抗,隻是因為對象是他,所以忍讓了。

剛才也未盡全力,同樣因為是他下不了手。

但這次,真的很絕望。

喬庭真捂住胸口。為什麽心會這麽疼,不過就是被人騙了一次而已,他喬庭真睚眥必報,報複回來就好了啊。

振作起來,不能讓這個人看到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但為什麽就是無法抬起頭,明明憤怒得胸膛都無法平複,卻仍然覺得四肢無力,悲傷無比。喬庭真轉身,一步一步離開。

陸臣坐在地上看著他的背影,沉默著。

從那天以後,似乎宣告著什麽一般,喬氏的生意屢屢被梁氏所阻。

相較於喬庭真的不成熟,梁氏明顯有計劃得多,喬庭真多次失利,董事會非常不滿。喬太爺找來喬庭真狠狠地把他罵了一頓,把原因歸結在他拒絕了與梁氏的聯姻上,並勸他回心轉意。

這對於喬庭真來說是不可能的。

別說是跟不喜歡的女人結婚,光是吃回頭草這點,他就不能忍受。

喬庭真覺得梁氏的行為可能跟陸臣有關,但陸臣有這麽大的能耐,能左右梁氏的動作?除非他已經有了對付喬氏萬全的方法。

喬庭真覺得渾身發冷。

他又調查了一下,這次從國外入手,終於得知了陸臣的一些情況。

當年他的父親在國外給他留了一筆錢,他在父母去世之後去了美國,他沒有等著坐吃山空,而是做起了收購吞並的生意。

他幫好幾家大企業收購目標公司,漸漸小有名氣。同時自己也在娛樂業進行投資,有幾家pub、高檔酒吧。

他的背景對於喬庭真這種世族出身的少爺來說,不算大手筆,但他一個人流落在外,能有現在的財富已屬不易。

喬庭真覺得好笑。他居然現在才知道,現在才明白那個男人的能力。亞門的事,應該也是陸臣一手做的,造成了明連奕的完敗。

回想他讓陸臣在喬氏掛閑職的舉動,那個時候陸臣一定覺得很屈辱吧。

但這種屈辱陸臣都能忍受,忍辱負重嗎?真好笑,不過是為了報複喬氏而已。

現在陸臣跟梁音走得很近,說不清楚是陸臣在利用梁音還是梁音在利用陸臣,或許他們隻是做生意而已。

各取所取,讓雙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而喬氏則是他們的共同利益。

梁氏肯接納陸臣,一定是陸臣向他們提供了很有利的情報,而這情報自然是從他喬庭真身上帶去的。

喬庭真諷刺地笑。他倒想看看陸臣在他身邊蟄伏三年,到底得到了什麽東西。

那日,他失魂落魄不過一夜之間的事,第二天照樣太陽升起,他喬庭真不是輸不起的人。不過是沒有看清那個人的真麵目而已,不過是自己浪費了幾年的時間在一個不值得的人身上而已。

即使胸口那個地方疼痛,也不過是暫時的,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喬庭真這麽堅信著。

喬氏最近沒有什麽發展,還屢屢受梁氏的阻礙,股價有些波動。喬庭真準備再做一個大項目好挽回局麵。

他看中了一家小公司的一個項目,想出資搞大一點,對方見是喬氏主動接頭,立即表現出極大的樂趣,前期工作做完之後,雙方正式進入討價還價的階段。

喬庭真本來以為會很順利的,但對方出價居然比他料定的要高,來來回回幾次,雙方都沒達成一致。

對方的態度似乎越來越有恃無恐,當初那種小心翼翼的態度也蕩然無存。喬庭真不知道他們是哪裏來的信心,但喬庭真覺得這是個有前途的項目,實在不想輕易放棄,便耐著性子繼續講價。

但總不能一直這麽耗下去,喬庭真劃出了喬氏最高可能接受的價位,在他看來,這個價格已經很豐厚了,不可能再被拒絕了。

誰知道談價小組卻铩羽而歸。

人家說有更好的買家出更高的價錢,拒絕了喬氏的出資。喬庭真勃然大怒,一個小公司而已,居然這麽高姿態,定是有人在背後撐腰,他倒要看看是誰。

消息出來的時候,是梁氏最後出資,喬庭真倒也沒那麽奇怪,反正梁氏針對喬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梁氏出的價格讓喬庭真驚訝了。

僅僅比喬氏的心理價位高一點的價格,怎麽看都不正常。

這個案子失敗也沒什麽,喬氏不是沒做成這筆生意就要垮了,但是喬氏的定價是公司內部的私密,梁氏的人不可能知道的,為什麽他們能拿出這麽巧合的數目?

隻能是梁氏收買了喬氏的內部人員。

喬庭真氣得想把整個參與這件事的人都炒了,但喬庭真知道不能這麽做他忍著怒氣,調查是誰出賣的公司情報。

他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打了個電話給梁音。

梁音的口氣有點驚訝:「喬先生居然找我,我真是受寵若驚啊。」

這個狡猾的女人,她跟陸臣走得那麽近,喬庭真不信她在梁氏會毫無作為。

「梁小姐說笑了,梁小姐什麽都知道,卻總裝作一副天真的樣子,讓人壓力很大啊。」

喬庭真這話算得上是刻薄了,但梁音不以為意:「喬先生有氣不要往我身上撒嘛。」她笑笑,「其實吧,我隻不過是坐收其成的人,真正做事的人是誰你應該清楚。梁氏給他資源,他給梁氏利益,我們都不過是生意人而已。」

生意人嘛,利字大過天。

喬庭真咬牙切齒。

而後陸臣主動找了他:「喬先生,我們出來聊聊如何?」

他們約了下下午在咖啡館,陽光燦爛,喬庭真不信這次他能再耍什麽手段。

喬庭真冷眼看著陸臣悠閑地進來,衝服務生笑了笑,立刻把人家迷得七暈八素,他冷笑一下,心尖泛起一股酸意。

這個惡劣的男人。喬庭真見到了他,壓抑著自己的怒氣與恨意,看著他在自己對麵落座,點了咖啡。

「這家的西點不錯,你不來點嗎?」陸臣微笑著對喬庭真說,宛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明明前兩次見麵,這個男人一次強迫了他,一次在停車場打了他,現在居然還能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他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陸臣那種人畜無害的溫柔,真是恍如隔世。

「你真是個好演員。」喬庭真譏諷地說。

陸臣聳聳肩膀,笑道:「哪裏哪裏。」他瞇起眼,目光掃過喬庭真的神情,說不出的迷人,喬庭真卻越發沉下臉。

「聽說喬先生去騷擾梁小姐了?」

「騷擾?」喬庭真哼了一聲,「陸先生儼然一副打手走狗的姿態了呢。」

陸臣也不惱:「拿人錢財嘛。喬先生不過是想問梁氏是怎麽知道你們的底價的嘛,直接問我就好了啊。」

他撐著下巴,含情脈脈地看著喬庭真,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演技,還會以為他深深愛著他看著的人。

可現在,喬庭真隻覺得渾身冰冷,他緩緩地開口:「那我現在問你,你跟我說。」

陸臣用指腹摩擦著咖啡杯的杯口,動作很性感,他道:「很簡單啊,喬庭真,想你倒下的並不隻有我一個人而已。」

喬庭真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你還記得當初你把我丟進喬氏嗎?我真感謝你啊,接近你就是為了接近喬氏,你居然還主動為我提供渠道。」陸臣笑著,「那段時間,我接觸到不少人呢,他們對你的抱怨可不少。」

原來從那個時候起陸臣就布下暗線了,他究竟掌握多少喬氏的情況,喬庭真想都不敢想。引狼入室,這就是說的自己嗎?

從美國的相遇到那些甜言蜜語,雖然早就知道是假的,但如今這個人真正利用起那些從他這裏得到的東西時,他才有再也回不去了的感覺。

原來以為這個人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他的,可他卻以愛情為幌子,欺騙了他。騙子,大騙子,而被欺騙的自己是世界上最蠢的傻子。

他原來是如此信任他,卻被傻子一般地利用了。

他被人騙走了他的事業,還有愛情。

喬庭真的嘴唇輕輕地顫抖,陸臣深深地看著他,拉起他的手,動作輕柔而多情,道:「喬庭真,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要。」

喬庭真微微睜大眼,繼而道:「你真是太貪婪了。」

陸臣輕笑。

喬庭真平靜地抽開手,站起來,拿起桌上的咖啡,澆到陸臣的頭上。

陸臣也不動,任憑還有些燙的**弄髒他的頭發和衣服。

「你真是太差勁了。」喬庭真道。

陸臣用紙巾擦擦臉,笑道:「你是以什麽身份做出這種評價的呢?前情人?」

喬庭真放下杯子,準備離開,陸臣卻繼續說道:「喬氏實在太多空子可以鑚。董事會的那幫老古董不用給多少好處都樂意與你對著幹,你還是先收拾下自己的爛攤子吧。」

喬庭真諷刺地笑:「多謝你的好意。」然後就離開了。

他強忍著心裏異樣的情緒,開車回公司。

開到一半,把車滑到路邊,喬庭真倒在方向盤上。

不要緊的,不過是個騙子而已,當自己是被狗咬了就好了。

不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