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有事,請假一天。

今天4k奉上。」

他們行走於法術構建的通道之中,純淨的藍『色』的光包圍著他們。前方是擴張的漩渦,而左右則是如浮萍般隨魔力流動而四處遊弋的魔法符文。幽深的隧道不斷延伸,似是沒有盡頭。

狹窄的通道無法並肩而行,他們排成一列縱隊。陸月舞居於隊伍的最前方,羅茜與愛麗莎行走於中間,李歐則和布蘭德押後,安德魯森恰好處於迪卡與他們之間。這樣隊形令他們彼此顧忌,李歐卻也正好監視著安德魯森的一舉一動。李歐原本以為他會待在原地不走,以彰顯他的自尊。現在看來,他實在是過於高看對方了。無人不貪生怕死,何況貪婪之輩。

“前麵會是什麽地方?”愛麗莎忍不住問。

他們中唯一的法師沮喪地搖了搖頭,示意她也毫無線索。“我看不懂這些符文,它們屬於另一個時期的法師密文,隻有他們才知曉其意。”

李歐也無法辨認它們。隱秘的文字就像天空的彩虹,看得見卻『摸』不著。他們隻能依循前人開辟的道路前行。至於盡頭是什麽,他們不知道。是火山底部的岩漿,還是高達萬尺的峭壁懸崖?可這是他們唯一的求生之路,別無選擇。

通道裏聽不見風聲,隻有法陣運作時隱約的嗡嗡聲傳來。但李歐無法說清這是否是他的幻聽。狹窄與壓抑使得隊伍裏很快沉寂無聲,不安卻像病毒一般蔓延。而閃爍不止的幽藍的光仿佛有著魔力,讓他們昏昏沉沉,神智模糊。

暈暈沉沉之間,李歐好似聽見了一聲驚呼。當他抬起頭時,發現走在隊伍前麵的人已沒有了蹤影,而在他前方的安德魯森則突兀地被卷起了起來,掙紮著一頭紮進了盡頭的漩渦。他遲鈍的大腦還沒有作出判斷就感到身體失去了控製,仿佛失重了般飄了起來,緊隨安德魯森其後被粗魯地扔了進去。

他摔在了地上,腦袋狠狠撞了一下。疼痛讓他的腦子清醒過來。他『摸』著腦袋,掙紮著爬了起來,發現自己已身處另一處地方。腳下是筆直的石板路,而兩邊是堅硬的石牆。他的身後同樣是一堵石牆,布蘭德卻正從裏麵跌出來。

李歐拉住了他。但他甩開了李歐的手,四下看了看,“這是哪?”他問。

“誰知道。”李歐聳聳肩,“反正也不會比困死在神殿更壞了。”

這是一座塔樓,他們沿著螺旋的階梯往上攀爬。兩側的牆壁密不透風,唯有幾盞好似永不熄滅的魔法燈火在牆上綻放光彩,拉長了他們的影子,有如鬼魅的幽靈。

“這裏應該是法師之塔。”羅茜說,“我幾乎能感覺到魔力的實質就在身邊。”

李歐同樣感知到了。那是最本源的魔力,不同於今日法師的元素體係。它們好似輕風,圍著他們打著旋兒,輕快而歡樂地發出嬉笑。與他們滿是疲憊、沾染灰塵的灰暗的臉『色』截然不同。而就在一扇緊閉的門扉之後,魔力的源頭嗡嗡作響,像是擁擠吵鬧的蜂巢。

“先別碰它。”羅茜阻止了陸月舞,“在法師的地盤,再小心也不為過。”她一邊說一邊施展法術。將一小撮銀白『色』粉末灑在橡木門扉上,然後她念動咒語,直到銀『色』粉末迸發短暫卻耀眼的白光,焚燒殆盡,她才停了下來。“沒問題。”她說,“沒有陷阱。安全。”

塔樓頂部的房間開闊無比,像是法師開辟的異度空間。一盞發出適度光輝的光球懸於頭頂,宛如一顆小太陽。李歐覺得他們甚至能夠在這裏移栽花草,將它變作芬香撲鼻的花園。但房間裏沒有流水潺潺,也沒有濕潤的黑土壤。隻有冷冰冰的白石板,幾座挨著牆邊呈扇形分布的空『蕩』『蕩』的書架,還有……他們旅行開始時幻想得到的物品——

一卷金光璀璨的卷軸——奧瑞斯都煉金之卷。李歐認得它,他的家裏就有其中之一。

它毫無支撐地懸浮於空中,仿佛活著的生命在呼吸般微微地上下起伏。在它的下方是一座忽明忽暗的法陣,符文閃爍光彩,映照在每一張貪婪的臉上。盡管不知卷軸記載何物,但毫無疑問,它是眾人夢寐以求的寶物。然而他們互相猜忌,彼此忌憚,警惕著對手的一舉一動,誰都不肯首先往前一步。

布蘭德和他的同伴交換了一下眼神。迪卡飛身撲出,陸月舞緊接著伸出手,安德魯森落在三人中最後。李歐則沒有動作。他這一方的實力最強,若無意外,它必將落入他們手中。要控製、杜絕一切意外,李歐心想。他將大部分精力都用來死死盯住身旁的布蘭德。

迪卡瘦小的身子好似彈塗魚般敏捷滑溜,但他仍舊抓了個空——陸月舞的劍橫在了他的前麵,他不得不避開。而安德魯森也沒有能抓住陸月舞的胳膊。野豬無法敵過獨狼。這是人所皆知的準則。可是眼前這頭貪婪的野豬不僅有獠牙,更是狡猾地將皮『毛』也換成了尖刺。安德魯森跑出一把粉末,細小的顆粒互相碰撞,在刹那間爆發強光。

是閃光塵!李歐的雙眼短暫失明。他會把卷軸搶到手,可能逃到哪去?房間就這麽大……李歐的大腦飛速運轉。如果他還有腦子,就一定不會隻注重眼前的利益,而忽略利刃即將臨身的危險。擺在他眼前的隻有一個選擇:殺了他們,獨吞珍寶。他緊握長劍,法印蓄勢待發。

然而他首先聽到的不是安德魯森朝他砸來的釘頭錘慘烈呼嘯——按理說,他才是對方的仇人,是首要除去的對象——而是羅茜的悶哼聲,緊接著響起的便是愛麗莎的尖叫。

等眼中的刺痛稍緩,李歐急切地睜開了眼睛。透過淚水的遮掩,他看見羅茜捂著胳膊。她的皮甲被凶狠地撕破,釘頭錘咬去了一塊肌膚。鮮血很快便將她的整條手臂染紅,鮮豔的紅『色』就像她的長發,也像她眼中的怒火。數種刺目的紅『色』在李歐眼中好似匯聚到了一塊,將法師變作了一團正在熊熊燃燒的怒焰。

“把它拿給我。”安德魯森的匕首擱在愛麗莎雪白的脖頸上,一滴血珠沿著刀刃往下滑落。而在他的胳膊上『插』著一截法杖,那是屬於羅茜的。“快點,小姐!”他催促陸月舞,“把它拿給我。”陸月舞看了看李歐。“現在你應該聽我的命令,而不是他!”

疼痛能令人理智,也會使人發狂。李歐看著臉上的肌肉彼此糾纏到一起,顯得醜陋無比的安德魯森,心想他一定屬於後者。他向陸月舞點了點頭。

“布蘭德,”他衝著同樣隸屬於千麵手的黑發男孩發號施令,“扯下你的襯衫,纏住他的手。”他警惕無比,李歐皺了皺眉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不想在同一條陰溝裏翻船。”

陸月舞取下了卷軸,金光驟然收縮,一點歸於內斂。

“就站在那兒。”安德魯森的匕首稍一用力,一滴鮮血便落到了地麵。愛麗莎臉『色』慘白,眼中噙著淚花,兀自強忍著一聲不吭。直到布蘭德用布條纏住了李歐的手,他才繼續命令道,“迪卡,去,把卷軸取來交給我。”

迪卡看了看臉『色』陰鬱的布蘭德,一動不動。

“我說,把卷軸拿來!”安德魯森咆哮道,“別忘了,你在千麵手不過是跑腿的下人,你得聽我的命令!而不是看著你那該死的同伴!”

“你不過是在享受你父親的蔭庇。”李歐冷笑著說,“而在場隻有你們三人,你憑何命令他們?你能許諾給他們什麽?財富還是地位?”

“閉嘴!我應該封上你的嘴巴!”安德魯森惱怒地喊道,“蠢豬,把它拿來!”

布蘭德陰沉著臉向迪卡打了個眼『色』,

迪卡憋著火氣從陸月舞手中拿過卷軸。“李歐,你搶走了屬於我的東西,它本是我的。”他說,“可這一次,你沒辦法搶走了。而我要奪走你的一切。”

李歐一言不發。

“兩位小姐,你們為何都願意擔當他的護衛?”他有些得意忘形了。“跟著我,我給你們更多的報酬。”

“好啊,你把法杖還給我,然後給我一千枚奧倫治療我的傷勢。”她的胳膊已經止血,魔法正將傷口緩慢愈合。可她敲詐起來依然振振有詞。“我就考慮考慮。”她說。

“我忠為一主。”陸月舞更加簡短。

“那麽你們就死在這兒吧。”

他揮舞匕首,心中一定想著如何讓布蘭德手染鮮血。“你也會死在這兒。”李歐平靜地說,“你找不到出路,就算得到一切又有何用?你殺了我,卻比我死得更慘。失水,饑餓,孤獨。我等著它們將你折磨到瘋狂。”

“你提醒了我。”安德魯森忽然『露』出陰惻惻的微笑,“我打算留你們一命,慢慢折磨。有三位美麗的小姐陪伴,還有一個對手可以折磨,可以飽飲他的鮮血,啃噬他的皮肉及內髒。就算是死,我也心滿意足了。”

愛麗莎看不見安德魯森用舌頭掃過嘴唇的表情。但光聽他的話就讓她直欲嘔吐。他是說真的。李歐意識到,如果情形發展如此,他真的會這麽做。

“怎麽不說話了?”安德魯森得意地笑道,“你害怕了,李歐。我說過,你隻是懦夫,從不敢直視死亡。”

他是在說自己。“我隻是在思考……”李歐嘴角泛出笑意。

“思考什麽?我現在很有閑情逸致聽你玩弄口才。”

“你忘了我們還有兩位朋友。”李歐看了看布蘭德與迪卡,“我隻有一個腦袋兩隻手,還有兩條腿……你該怎麽分配呢?他們要享用哪一部分?或者……”李歐的笑容越發燦爛,“他們也是你的腹中餐?”

“夠了!”安德魯森這才意識到不妙,但為時已晚。布蘭德的臉『色』越發陰沉,而迪卡更是毫不掩飾仇恨地盯著他。“你怎麽安排呢?”“我,我……”他張張嘴,卻無從反駁。

“他死了。死於黑『色』晨曦。”李歐又添了一把火。毫無破綻的謊言。他心說。

“閉嘴,閉嘴!”他大聲叫喊。

如果不是他需要愛麗莎當做人質,隻怕他已衝了過來。

布蘭德向安德魯森『逼』近,出鞘的短劍反『射』著慘綠的光。浸染毒『液』的劍刃好似在張牙舞爪,它已迫不及待。

然而他們的身後忽然嗡嗡作響,如此清晰,像是機關開始運轉。承托卷軸的法陣仿佛蓄積了足夠的魔力,漸漸發光。很快就變得炫目,『乳』白『色』的光暈幻化成了門楣,然後伸展出了門框,突兀地呈現在他們麵前。

傳送門?李歐的心猛地抽緊。

跨過那扇門是為生,停留此處即是死。

他與少女們的視線彼此交錯,然後又轉向愛麗莎。她的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往下垂落。他沒法拿不定主意。我根本不是狠心腸,他自嘲地心想,要是自私自利多好。

“我逃不掉?”他的耳邊響起安德魯森得意洋洋地大笑。“看來死亡之神盯上的不是我。”他說,“李歐,天無絕人之路。”他一邊說一邊押著愛麗莎緩緩向法陣上移動。匕首牢牢頂住愛麗莎的脖子,尖端刺入皮膚,鮮血湧出。可他並不在意。他讓李歐他們無法輕舉妄動。

他們投鼠忌器,無能為力,可不代表所有人。

布蘭德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短劍貼著愛麗莎的腰間劃過,捅進了他的後背。血如泉湧,血『色』如墨。毒素迅速麻痹了他的身體,他手中的匕首無力滑落,卻也在愛麗莎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傷口。他們兩人一同倒在了地上。

“你竟敢……竟敢……”安德魯森的話已不再完整。“我的……我的父親……”

“殺了你的不是我,是黑『色』晨曦。”布蘭德說,“還有,‘寧為雞頭,不為鳳尾’。殺了你,我不就能代替你的位置了嗎?我也能發號施令,雖然將會統領的都是如你一般的白癡。”

安德魯森張了張嘴,他的瞳孔迅速被墨『色』侵染,他的手垂了下去。

“死人再怎麽仇恨也不可能複活。”布蘭德看著他怨恨的眼睛說道。他抽出短劍,在安德魯森的衣服上擦拭幹淨,然後塞回了劍鞘。他拿起落在一旁的卷軸,毫不遲疑地扔給了李歐。“它是你的了。”

李歐詫異地看著他,“為什麽?”

“我們兩清了。”他說,“我再也不欠你什麽。”

雖然他口中說著不會感激他曾救他一名,但他的心裏卻對此十分在意。

李歐點了點頭,“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東西。”他對布蘭德說,“我們隻是逃了出來。”

“我們不會那麽愚蠢。”一旁的迪卡也點了點頭。

“回去了什麽都別說。”李歐向愛麗莎囑咐道,“我們沒有遇見過他們。”

愛麗莎的脖子上纏著布襟,鮮血滲透出來。她臉『色』蒼白地看著李歐,輕輕點了點頭。然後,陸月舞抱起了她。他們跳進了傳送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