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專程來五分埔買衣服?”紀瓷看得眼花繚亂。

“比精品店便宜。”蘇苓心一言以蔽之。

“有便宜很多嗎?”

“我上半年省下來的錢剛好繳這學期的學費。”

“原來你來好多次了,好詐喔,現在才帶我來。”

蘇苓心低頭瞄她腳上那雙看似不起眼的平底鞋,嘖嘖出聲,“你這雙是手工全本鞋吧,起碼是我們學費的一半價錢。”

紀瓷笑開來,“這是我哥送的生日禮物啦,真是超級好穿,穿上它走路會幾乎忘了它的存在。”

蘇苓心無奈的笑,“曾幾何時,買一雙全本鞋對我而言成了奢侈品。”

“不會吧?”紀瓷以為她來這兒找創意,想穿出不一樣的風格去學校炫。

“我們從高中一路同學到現今,我已當你是知己,死黨,我也不想瞞你了。”蘇芩心吐了一口大氣,直言道:“簡單一句話,我們蘇家家道中落了。”

“為什麽?”紀瓷聽傻了。

“真正的原因要問我爸,大概也被金融海嘯給淹了,這兩年撐得很辛苦,勉強支撐著沒有倒閉而已。”蘇苓心已經習慣了,平靜的說:“我是從我媽口中得知一二,還親眼看我媽將手中的金卡,信用卡全剪了,開始量入為出的用現金付賬,給我的零用錢砍了一半,並叫我自己要省著花,搞不好學費要我自己出,我這才意識到家裏的經濟真的不太妙。”

“苓心。”紀瓷不知該說什麽好。雖然從新聞報導中得知全球經濟衰退,許多人被迫失去工作,但她尚未切身感受到今年與去年有什麽不同。

“不用同情我,小瓷,也不準你等一下搶著要付錢,各付各的,不要給我人情壓力。”

蘇苓心知道紀瓷的軟心腸,但沒人喜歡被憐憫。

“我知道了。”

邊走邊逛,邊挑東揀西,嘴巴也沒閑著,這樣天南地北的聊著,反而使蘇苓心有勇氣將家裏的情況說出來,“凡事起頭難。”一說開心裏也輕鬆了。

“以前嫌我媽笨,不會享受,不學學其他公司的董事長夫人去喝下午茶,做SPA,堅持要繼續上班,做她的公務員。現在反過來慶幸我媽有先見之明,再有錢的老公都不見得能依靠一輩子,人生的起落誰能預測?”蘇苓心拿一件棉質薄外套在身上比著,一邊說:“我爸的公司狀況,我媽是無能為力,不過靠她一個月六萬多元的薪水,至少我們不用去喝西北風,省著點花還是過得去。”

“那我就放心了。”紀瓷真心的說。

其實五分埔的服飾品不見得全是便宜貨,上千元價位的比比皆是,三,四千元以上的也有,依客人的荷包能力選購。

在一家日係鞋店看到一雙走可愛風的圓頭露趾扣環鞋,原價一千多元,隻剩下一雙促銷價五百元,紀瓷看了好喜歡,又剛好是她的尺寸,便買下來。

蘇苓心的腳大半號,挑了另一雙土耳其藍高跟鞋,九百八十元。

“這種土耳其藍好美喔,款式走淑女風,想跟男朋友約會時穿啊?”紀瓷笑她想假裝淑女,平常都嘛一雙帆布鞋跟著男友上山下海。

“真是這樣倒還好,我也花得甘願一點。”蘇苓心心疼的付錢,她這次掃貨的預算隻有三千元耶。

紀瓷不解,提著裝鞋的紙袋一起走出鞋店。

鞋店再過去有飾品專賣店,包包,皮帶,發飾,皮夾,項鏈,胸針,耳環到太陽眼鏡,五花八門,樣樣不缺,而且小店老板長得超帥超有型,許多慕名而來的女生常常逗留超過一小時,一次買下來五千元跑不掉,因為貨品均選用高級的素材,單價自然不便宜。

紀瓷看上一個水晶蝴蝶型發夾,要價一千八百九十元,考慮一下又放回去。

“你不用顧慮我,想買就買。”蘇苓心舉手發誓,“我保證不會嫉妒你,也不會拿話酸你。”

紀瓷失笑,“我不是顧慮你,我沒那麽多愁善感,而是我自己也沒買過這麽貴的一支發夾。”好一點的飾品都是媽媽買給她的。

“的確滿貴的,就沒有平民一點的價錢嗎?”帥老板在店的另一端給兩名時髦辣妹纏住,蘇苓心才敢批評,即使嫌貴,也不想在帥哥心裏留下“寒酸”的印象。

年輕美眉總是想太多,在意自己的形象,旁邊有一位歐巴桑陪女兒來逛街,把女兒看中意的長型水晶發鏈拿過來看,一看標價,歐巴桑才不在乎帥哥的眼光,馬上發出不平之聲,“這是金子做的嗎?居然買一條要兩千三百八十元,嚇死人了。你喜歡這種東西喔?我去菜市場幫你買,一條才一百塊。”女兒覺得丟臉死了,氣呼呼的拉著老媽走了。

果然磁場不合的母女是不適宜一起逛街,免得摩擦更大。

蘇苓心好慶幸丟臉的不是她,紀瓷則有點羨慕那對母女想吵架的樣子,她跟媽媽從來沒吵過架,不知是什麽滋味。

“苓心,我們去別家看看。”

“不行。”低聲耳語。“隻有這家店的東西戴出來可以冒充是在精品店買的,我忍痛也要買一條項鏈或一對耳環,免得我媽為難。”

“為什麽?”紀瓷玉一頭霧水。

“還不是為了幫我姐充門麵。”蘇苓心用不滿的語氣說:“她說她絕不想過苦日子,威脅我爸說在她嫁入豪門之前絕不能讓公司倒閉,否則會害了她一輩子。她現在很積極的與辛俊凱交往,急著想把自己嫁掉,明天辛俊凱要來我家吃飯,她好幾天以前便一再叮嚀我媽不能給她丟臉,不能教辛俊凱看穿我們家道中落。所以,這雙鞋和這條項鏈都是為了明天‘演戲’用。”說著將挑好的項鏈拿去付賬。

紀瓷看著她的背影,心裏替她和蘇伯母難受起來。

蘇莞心和蘇苓心是一對同父異母的姐妹,相差五歲,蘇莞心三歲喪母,父親再婚後又生下妹妹,蘇莞心可說是由繼母一手帶大的,但她一直與生母娘家的外公外婆有來往,外公外婆也心疼她幼年喪母,十分寵愛她,而且又有錢,什麽都肯買給她。比起來,繼母的娘家在中部鄉下,土死了,她小學去過一次便不再去了。

蘇苓心不隻一次在紀瓷麵前數落姐姐,“蘇莞心大小姐一心一意朝‘名門千金’的路子走,理所當然也要當個‘豪門媳婦’,她若是當不成,我看她準發瘋的。”她一直覺得蘇莞心不是很尊重她母親,簡直沒心肝,姐妹之間難免有心結,每天見麵也難得說兩句話。

有點累,找一家冰店吃草莓冰沙。

“你姐都不在乎家裏的現況嗎?”紀瓷不能理解。

“她哪會在乎?她現在滿腦子要嫁辛俊凱,好擺脫倒了楣的蘇家。”蘇苓心吸一大口涼的冰沙,才有辦法平心靜氣的往下說:“去年,她的外公外婆相繼過世,她也得到一份遺產,據我爸估算也有一千萬元左右,拜托她拿出來借公司周轉,誰知她一口回絕。”

“什麽?真的?”

“蘇莞心小姐還振振有詞的說,她‘那點錢’對我爸的公司而言是杯水車薪,不濟事,但是,‘那筆錢’卻可以保障她嫁得有體麵,不會一文不名的給夫家的人看不起或欺負。而且隻要她順利嫁個有錢郎,反過來可以拜托丈夫那邊資助嶽父一億,二億,不是兩全其美嗎?”蘇苓心把蘇莞心當時的嘴臉模仿得惟妙惟肖。

“你姐真的很自私耶,將來的事誰能保證?”年輕識淺不代表無知,紀瓷照常理想也覺得蘇莞心不應該。

“就是說啊,以她的個性,若真嫁入辛家也不可能拜托公婆出錢救我爸的公司,第一,她怕被夫家看輕沒麵子,第二,這是我自己想的,她不想便宜我和我媽享受榮華富貴。”蘇苓心以自嘲的口吻說。

“怎麽會?”紀瓷眨著眼看她,難以理解。

“不是我多心,也並非我嫉妒她繼承一筆不少的遺產,而是二十年來相處的感覺。我姐從以前就寧可去她外公外婆那邊找她的表姐妹玩,也不喜歡跟我玩。長大以後就更目中無人了,那次我媽私底下拜托她拿錢借我爸周轉一下,講都講不通。她居然還跟我媽說:‘別想邀功說你照顧我長大,我爸就算不娶你,也會讓一位保姆來照顧我,我不是沒有你就長不大,我叫你一聲"媽",是不想使我爸難堪,也怕人家笑我沒家教,所以才叫你"媽",拜托你不要真的擺出"媽"的樣子想教訓我。’”

紀瓷目瞪口呆,“真是沒心沒肺的人。”

“是啊,如果不是我媽強行把我拉走,我真想撕爛她的嘴。”蘇苓心想到母親因這事痛哭一場,對蘇莞心的芥蒂更深。

“你們是有血緣的一家人,居然還分這麽清楚,不如……”

“就是說嘛,我爸可是她的親爸爸,又不是繼父。”蘇苓心忿忿不平的說:“那個辛俊凱的眼睛一定給馬桶蓋住了,才會喜歡我姐那種女人。”

“為什麽是給馬桶蓋住了?一般不是說……”

“噯,因為他是有名的‘馬桶小開’啊,他妹妹辛秀凡跟我姐是超麻吉的手帕交,所以介紹我姐認識她哥辛俊凱。”蘇苓心突然八卦起來,吃吃笑道:“你曉得辛秀凡為什麽不愛跑趴嗎?”

“她要開店做生意。”

“那是後來的事,聽我姐說,辛秀凡一開始也想在社交界出出風頭,誰曉得有個嘴壞的小姐當麵喊她一聲‘馬桶千金’,把她差點氣死。從此以後就不愛跑趴,還說愛跑趴的千金是不長進的米蟲。”

“馬桶千金?”紀瓷將辛秀凡那張漂亮的臉和馬桶連在一起,差點噴笑。

“辛家是以衛浴設備起家的嘛。”

“可是我哥正在跟辛秀凡交往,‘馬桶千金’可不好聽。”

“不會吧,你哥的眼光也有問題。”蘇苓心高中時曾偷偷暗戀過紀騰說。

“辛秀凡跟你姐不一樣啦。”紀瓷保護哥哥說。

蘇苓心誇張的大搖其頭,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小瓷,就如同我們從高中到大學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姐和辛秀凡也是,如果不是‘臭味相投’,有可能大學畢業兩年多依然來往頻繁嗎?”

紀瓷有些疑慮,複雜的心緒浮上她大大的黑眸。

辛秀凡真的與蘇莞心是同一類人嗎?功利現實,自私到底。

“不會啦,我哥又不是小孩子,辛秀凡若不夠好,他不可能陷入情網。”

“男人最容易被女人的表麵功夫給騙了,辛俊凱認識我姐兩年,也沒看穿她真實的一麵。”蘇苓心大大地歎了口氣,“不過,至少紀大哥比較幸運,辛秀凡是真正財、貌雙全的佳人,不象我姐,死皮賴臉也要以‘董事長千金’的身份嫁出去,隻是不知道還能瞞辛家多久?”

紀瓷呆愣地眨了眨眼,“彼此有真愛,身份很重要嗎?”

“談戀愛時不重要,要論及婚嫁時就很重要。”蘇苓心一語切中要害,也是最近一年得知家道中落,才開始感受到人生的現實麵。“那些跟名模,女星談戀愛的有錢小開,在媒體跟拍下打得火熱可是最後宣布訂婚的對象絕對是另一個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紀瓷沒留意過這類緋聞,無言以對。

“好啦,再去血拚一件洋裝就打道回府啦。”

拋開負麵情緒,逛街血拚畢竟是一件快樂的事。

不過,五分埔輻員寬廣,巷道交錯,店家有上千家,沒有充足的體力是看不完的,一不小心還會迷路,但也往往因此而遇見小驚喜,找到一家寵物造型專賣店,除了琳琅滿目的寵物衣物,還賣寵物專用的安全帽,前背帶,太陽眼鏡,軟床等等。

紀瓷對貓狗的毛發過敏,家人不準她養寵物,不過沒關係,她有許多大大小小的玩偶,把這兒的衣服買回去也可以幫她的玩偶變換不同的造型。

走一趟五分埔,真是收獲不少呢。

***“

“鼎天國際法律事務所”位於天母一棟大樓的一、二樓,門麵有點老舊,但一直沒時間重新裝潢,不過,不僅紀九鼎與霍天意沒放在心上,上門的委托人也不在乎,重要的是打贏官司。

外表不新沒關係,裏麵的軟體設備跟著時代汰換更新,保全做得滴水不漏,嚴防客戶的資料外泄出去。

逛完五分埔,坐計程車過來,家住天母的蘇苓心先下車,紀瓷多坐五分鍾在事務所前停車,付了車資。

一名新進的見習律師看她走進來,笑道:“小妹妹也要打官司嗎?”

白目,負責接待的張小姐白了他一眼,忙笑道:“小瓷,你好久沒來了,紀大律師正在接待客人,你哥紀律師出去辦事,周主任在她的辦公室。”

“謝謝,那我去找我媽。”

“想喝什麽飲料嗎?”

“張姐不用客氣了啦。”

紀瓷往裏麵的樓梯走。

她一消失,那名見習律師馬上打聽,“她是紀家的……”

“紀家的小公主,紀大律師與周主任的掌上明珠,美男子紀騰的寶貝妹妹。”坐他後麵的一位女律師慢條斯理的介紹清楚。

“長得真漂亮,好象真人版的洋娃娃。”

“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心霍律師會剝下你一層皮。”女律師涼涼道。

“難道霍律師想追洋娃娃?”

“你不想?”

見習律師苦笑一下,美女誰不愛,但若差距太遠則不用白費心了。

老資格的張小姐朝女律師看了一眼,輕笑道:“講話不要酸溜溜的,人家命好投胎,那也不是她的錯,霍律師喜歡她更不是她的錯。”快四十歲的張小姐在“鼎天”待了十二年,什麽人生百態沒見過?想進“鼎天”不容易,想在“鼎天”立足更難,能力不夠的很快會被辭退。有人則把這兒當跳板,想找一個有前途的金龜婿。

女律師臉上訕訕然,自然不會對號入座。

兩位大老板的獨生子都還沒結婚,未婚的女律師若說心中沒一點冀望,那是騙人的,還好,癡心妄想並不犯法。

紀騰的人氣最高,霍勝法則輸在那對冷厲的眼,使女人不敢輕舉妄動。

說人人到,霍勝法推門進來,後麵跟著一位穿著合身套裝的年輕女郎。

“張小姐,請送咖啡到會議室。林律師,請你一起進來。”

“好。”女律師很高興一同會談。

工作第一,張小姐沒辦法在這時候說紀瓷來了。

過了約一小時,會談結束,但紀瓷也走了,跟紀騰一塊兒走。張小姐可有點摸不著頭緒,霍勝法與紀瓷果真是一對兒嗎?

看似不象,可是一送走穿套裝的女郎,霍勝法等不及回自己辦公室,掏出手機便邊走邊講:“小瓷,你還在逛街?晚上我們一起……”

張小姐心想自己落伍了嗎?現在年輕人的愛情真是撲朔迷離。

在紀騰的車上,紀瓷一直坐立難安,下了班的紀騰要先載她回家換衣服,跟辛秀凡約了七點在餐廳聚會,補償上次沒請紀瓷吃飯,紀騰非常重視家人,尤其疼愛妹妹,辛秀凡主動要他帶紀瓷一起赴約,便他更加看重辛秀凡。

他大學時代的女朋友,隻要來家裏看過他疼妹妹的樣子,都會忍不住想獨占他而言語中排斥起紀瓷,他討厭不懂事的女孩子。

小他七歲的紀瓷,漂亮又可愛的妹妹,小小的瓜子臉,五官秀致,自然卷的大波浪長發,仿佛真人版的洋娃娃,一樣令人忍不住想疼愛,是他的寶貝妹妹,也是他的驕傲,他的男同學都搶著要登記當他的妹夫,當然,一個個全被他否決了。

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紀瓷五歲那年因為他的疏失而發生車禍,送進加護病房。在醫院裏,他跪下來向父母懺悔,向老天爺祈求,隻要妹妹能恢複健康,他發誓會一生一世疼愛妹妹。

老天爺聽到他的祈求,一個月後紀瓷出院了,隻是喪失五歲以前的記憶。

紀瓷上小學之前,紀騰常常象抱洋娃娃一樣把妹妹抱在懷裏一起看電視,好怕她又跑出去給車撞了,紀九勝夫婦反過來要開導他,別太自責,自責到矯枉過正。所幸紀瓷上小學後,開始意識到男女有別,再也不肯給哥哥抱了,父母才放下心來。

現在大家都長大了,開始麵臨感情問題。

紀瓷真的很不想潑哥哥冷水,隻有拚命找借口,“哥,你去赴約就好,我不要去啦。我才不想當破壞氣氛的電燈泡妹妹。”

“今天你不是電燈泡,是秀凡主動邀約,而且,我也希望你們多多培養感情。”紀騰幸福的笑著說,女朋友懂事,妹妹也很懂事,他太幸運了。

紀瓷扭頭看他,“為什麽我要跟她多培養感情?哥,你想定下來了嗎?”

“沒錯,秀凡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我很喜歡她,打算要以結婚為前提進一步交往,小瓷,你會祝福哥哥吧。”

為什麽非是辛秀凡不可?

“我……”她咬著唇說不出祝福的話。

“小瓷?”紀騰這才察覺到妹妹怪怪的。

“哥,可不可以……我是想說……呃……可不可以……”她支吾半天還是找不出適當的語詞,既可以使哥哥放棄辛秀凡又不至於傷了他的心。真的好難。

人類的語言太貧乏了。

“什麽事啊,小瓷?”紀騰做夢也想不到妹妹因某一種原因而排斥起辛秀凡,趁紅燈時認真瞧了她一眼,見她雙瞳含淚,嚇了一大跳。

“你為什麽哭?哪裏不舒服嗎?”換紀騰急了。

“我沒有哭啦。”紀瓷扭頭不給他看,自己擦去眼眶中的濕意,“眼睛突然酸酸澀澀的,我沒事幹嘛要哭?哥真愛大驚小怪。”

“你沒哭就好,我還以為你討厭哥哥交女朋友討厭到想哭。”紀騰放心了。

“少來了,就算我說討厭,你也不可能放棄心愛的女朋友。”

紀騰但笑不語,綠燈了,前進。

乖兒子尚且不願意因父母反對而放棄心愛的女人,世上哪有哥哥為了妹妹的反對而舍棄女朋友的?紀瓷,你真的想太多了。

她對自己苦笑,不得不承認哥哥與辛秀凡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男才女貌,地位相當,兩人站在一起是多麽出色,多麽相配啊。

她以前不也是這麽想的嗎?為何如今……就在這時,手機鈴響,霍勝法打來約她一起吃晚飯,若在平日,她會婉拒,但現在卻求之不得的答應下來。

紀騰無奈的聳聳肩,女大不中留啊,親愛的妹妹就要被搶走了,即使是他最好的朋友,也好想送他一對熊貓眼。

霍勝法在紀家門口,從紀騰手中接走紀瓷,去吃別有塞外風情的新疆串燒。

點了招牌的牛肋串,孜然羊肉串,QQ雞腿肉串,涼拌小鮑魚,蔬菜棒,烤肥腸,羔羊小排,新疆烤餅,每樣均點一分,陸續上桌分著吃,不必象吃燒烤一樣自己烤肉吃,省事又沒油煙味上身。

“這裏很象是大口喝啤酒的地方,”紀瓷看其他桌上都有大杯的啤酒。

“你想喝嗎?”

“不要,苦苦的,有什麽好喝?你可以喝。”

“你來開車?”

“我還沒考駕照。”

“那你還叫我喝,律師能知法犯法嗎?”霍勝法瞪她一眼。

紀瓷吐吐小舌,表明她沒想那麽多。

兩人點了無酒精的飲料,都是第一次品嚐新疆烤肉串,即使大家都知道炭烤的東西少吃為妙,但重口味的美食實在引人垂涎,永遠有人愛吃。

“對了,今晚阿騰看我的眼神怪怪的,我什麽地方得罪他了?”

“你沒得罪他,隻是代替我被他瞪。”紀瓷嘻笑。

“什麽意思?”

“辛秀凡約了哥和我一塊兒去吃飯,我不想去,正苦惱沒藉口,剛好你的電話象及時雨一樣到來,我當然推說和勝法哥吃飯比較重要嘍。”

“小妖精,這種時候‘勝法哥’也叫得出來,平常怎麽霍勝法,霍勝法的亂叫?我要處罰你,從今天起隻能叫我‘勝法哥。’”

紀瓷扮個鬼臉,“才不要,你都不怕起雞皮疙瘩?”

“你小時候也叫我‘勝法哥’或 ‘霍哥哥’,跟阿騰常來我家玩,後來……你突然不肯來了。”霍勝法的心頭閃過一抹愴然,但他又告訴自己,不能因此而放棄。

“我不要提過去的事。”紀瓷不高興的瞪他。

“好,往事如流水,然而你果真放下了嗎?你若真的放下了,這十年來就不會跟我保持距離,在我們之間築起護城河。”

“你想太多了,男女有別,不可能一直玩在一起呀。”她故作輕鬆的說,其實一顆心沉甸甸的。

霍勝法目光如炬的看著她一會,嘎啞的歎息了,“小瓷,去年在美國拿到學位準備回國的時候,我便告訴自己,絕不再讓你有機會封閉自己逃開我,我抱著‘一定要把小瓷追來當女朋友’的決心才回國的。”沒說要追來當老婆,那太急了。

紀瓷的心揉成一團,小臉泛白,“霍勝法,我討厭你向我告白。”芳心大亂,分不清是酸抑是甜?“我們的父母當了半輩子的好朋友,也是最忠實的事業夥伴,你跟我哥也是,為什麽要破壞這份和諧?”

“小瓷,你討厭我嗎?”

“不會。”她誠實的搖頭。

“隻要你不討厭我,我們在一起就不會破壞任何一種和諧關係。”

“你少哄人了,你上次拐我陪你‘模擬約會’,我已經陪你去重溫木柵動物園和故宮博物院,今天又陪你吃飯,應該夠了吧。”

“吃飯怎能算呢?普通朋友也要在一直吃吃飯,聊聊天。”

“霍勝法,霍大哥,勝法哥,你饒了我吧。”紀瓷舉雙手投降。

“如果我不呢?”

她要喊救命了。

“我不要跟你談戀愛,如果失戀還好,萬一……我絕對不要啦。”有人不煩惱失戀,而擔憂戀愛成功的嗎?她不要這麽悲慘啦。

“你的‘絕對不要’是什麽?不要跟我結婚,還是不要嫁進我家?”霍勝法節節逼近,答案已昭然若揭。

她頭發昏了,“我才二十歲,可以不回答如此高難度的問題嗎?”

霍勝法歎了口氣,“算了,我已知道答案了。”

紀瓷決定把嘴巴用來吃東西,少說話為上,隻是,假使手機響了,不開口也不行,“哥,你怎麽打來?你不是在約會……哦,我正在吃……吃什麽?新疆烤肉串……”她突然莫名其妙的看看手機,遞了出去。

“哥要跟你說話。”

霍勝法接過她的手機,貼在耳側,隻“喂”了一句,便聽見紀騰劈哩啪啦的說:“你怎麽帶我妹去吃烤肉串呢?那是炭火烤的吧,你應該知道那很容易致癌,怎麽可以給小瓷吃那種東西?萬一……”

霍勝法的臉上幾乎要冒出三條黑線,這個戀妹狂。

“阿騰,辛秀凡在你身邊嗎?”好不容易插進話。

“在啊,做什麽?”

“你不怕她吃醋,說你約會不專心,還有閑工夫管妹妹晚餐吃什麽。”

“秀凡不會那樣不懂事。”紀騰在電話那頭淡然而篤定的一笑。“喂,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下次不可以再帶小瓷去吃炭烤,你若不在乎我妹的健康,我怎能放心把她交給你?早知道就堅持你們一起來這家餐廳吃飯,低油,低鹽,低熱量,秀凡介紹的餐廳真不錯……”

霍勝法真想讓紀騰親眼瞧瞧,他的寶貝妹妹大口吃烤肉串吃得多爽,還趁他聆聽“魔音”的時候,把他的份也拿過去吃,是他有被虐待之虞,了不了?

莫非想泡人家的妹妹,就得承受這種不公平的待遇嗎?

“我妹的門禁是十點,記得送她回家,還有,不準吃我妹的豆腐。”叮嚀再三,紀騰終於收線。

霍勝法聽了一肚子氣,真想找他幹一架,這個紀騰,過去覺得他樣樣好,怎麽一說要追他的妹妹,變態的死德行全跑出來了?

“我哥說什麽?”紀瓷收回手機,試探的問:“你在生氣嗎?”

“真希望紀騰也能‘聽出’我在生氣。”

“為什麽?”

“他說我不該帶你來吃炭烤……算了。”男人不屑於告狀。

恍悟之色躍上眼底,紀瓷輕鬆回應。

“這樣啊,可是很好吃,不要常吃就好了嘛,不然下次若被他查到,我就告訴哥說‘我在吃生菜沙拉’,反正他沒看到就好。”

不知怎地,霍勝法腦海中馬上浮現紀騰的另一番說教——“什麽?小瓷隻吃生菜沙拉?熱量不夠,你就不能點一塊牛排給我妹吃嗎?”夠了,他要瘋了,他是律師,不是小說家,想象力不必太豐富。

“小瓷,你過去的男朋友都是被你哥一一擊退的吧?”

“沒有啊。”

“沒有?”難道紀騰隻針對他?

“我沒交過男朋友,隻有男女同學一起來我家玩,媽媽說太早交男朋友不好,識人不清容易被騙。爸爸說他非常開明,有喜歡的男生盡管帶回家給他鑒定,好壞他一看就知道。哥哥說,隻要小瓷幸福就好了,所以這個男朋友人選必須全家一致審核通過。”紀瓷大大歎了一口氣,“所以,我到現在還交不到男朋友。”

交得到才有鬼。

霍勝法為之苦笑。

“我覺得自己很幸福,也很幸運。”紀瓷笑臉吟吟的說。

霍勝法點點頭,“肯定自己幸福的人,一定會幸福。”目光緊緊凝在她動人的俏顏上,冷厲的眼神注入一抹柔情,“小瓷,不用再感歎你交不到男朋友,紀家人都知道,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卟——”剛喝進去的一口飲料,就這麽不雅又沒形象的噴了出來。“咳咳……咳咳……誰說……”

“小瓷,飲料難喝就別喝,不用吐出來。”瞧她嚇的。紀家的人肯定以為她已默默接受霍勝法,所以沒跟她討論“男朋友”這字眼。

看來他的誘妻計劃已初步成功。

紀瓷花容失色地瞪著他。“誰說你是我男朋友?誰會知道?”她沒說過呀。

霍勝法一臉回憶的表情。“當時在場的人有你父母,我父母,你哥和辛秀凡,大家一致舉雙手讚成。”

“有沒有搞錯啊?我沒答應的事,大家先替我同意,這有什麽道理?”粉白著臉,一顆頭搖得象搏浪鼓,堅決反對。

剛毅的臉瞬間一凝。“不先征求他們的同意,我有辦法追你嗎?光是你哥剛剛那通‘關切’的電話,十個男人九個會打退堂鼓,放棄不追了,你不給我追,想一輩子賴在家裏當老姑婆?”

“關你什麽事?”紀瓷的激動全寫在嬌俏的小臉上。

“如果我不喜歡你,不愛你,那自然不關我的事。一旦我把你放在心裏,不想法子把你追來當女朋友,那我還算是男人嗎?”霍勝法握住她放在桌上的小手,真誠的說:“你不要生氣我本末倒置,先去征求家人的同意,我實在不想被你爸叫到家裏‘三堂會審’,我會更嘔。”

他的告白,令她心頭眩動,有些無措地僵坐著,不知該不該接受。

“小瓷,最近我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把模擬約會變成真實的情人約會,我們試著一直交往下去,嗯?”

“你……”看他一臉認真的表情,紀瓷陷入更嚴重的震愕之中,嬌美的臉蛋,清妍的五官,幾乎要皺起一團,很不給麵子喔。

看她臉上沒有一絲雀躍或竊喜的表情,霍勝法不禁有些挫敗。

“你從來沒想過我們有可能是一對?”

她張著無辜的星燦大眼,純真的搖頭,再搖頭。

“完全沒想過?”

“沒有。”

“為什麽?因為我比你大七歲的關係嗎?”

“不是,我沒想那麽多,很自然的,沒辦法往那方麵去想。”

“沒辦法往那方麵去想?”霍勝法重複呢喃,與她相凝的深棕色眸瞳色澤變得沉黑,“小瓷,你十歲那年在我家發生的那件事……”

“不要再說了,我說過不要提以前的事。”紀瓷突然激動的叫了起來,接著,丟下他一個人跑出去。

“小瓷——”

老天,她沒忘記那件事?她一直還記得?

她始終都記得,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