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們離婚吧

是夜,剛下過一場陣雨。

雨後天晴,空氣帶著些清冽的味道。

蘇柘舞做好晚飯後,在半山別墅等到半夜,才等到施信宇回家。

今天是蘇柘舞和施信宇結婚兩周年的紀念日。

可是蘇柘舞的心裏卻很慌。

因為按照“合同”的約定,今天是他們該分手的日子了——這是一場協議婚姻,兩年時間,各回各家,互不相欠……

但蘇柘舞其實是真心喜歡施信宇的,她覺得他們的婚姻還有希望,因為她已經懷孕快兩個月了。

在施信宇回到家來之前,蘇柘舞撫摸著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想:“如果他知到我懷了他的孩子,也許他就不會和我離婚了吧?”

可蘇柘舞都還沒來得及說話,施信宇就拿出了離婚協議書:“兩年的時間到了,我們離婚吧!反正這兩年我也沒碰過你,按照協議,我給你兩千萬!”

“不!不要!”蘇柘舞沒有看施信宇摔在茶幾上的離婚協議書,她汲汲皇皇的拉住丈夫的衣袖:“信宇……你真的不要我了麽?我到底哪裏不好?你告訴我,我改還不行麽?”

“你沒有哪裏不好,”施信宇推開蘇柘舞的手,冷冷的對蘇柘舞說:“我再強調一遍,協議到期了!”

“可是……!”蘇柘舞還想要爭取一下——驗孕條就揣在她的衣兜裏,她隻要拿出來給施信宇看一看,就可以證明她已經懷上了他的孩子……

“沒什麽可是!”施信宇冷冷的打斷蘇柘舞的話,不容爭辯的說:“夠了!協議到期了就是到期了!我還給你兩千萬分手費,難道這還不夠?不夠你說,我再給你加五倍也行!要不然我把這棟別墅也送給你?你們一家人,不就是為了錢麽?一個億,再加一棟價值五千萬的別墅!夠了吧?”

說完,施信宇就想要走:“我勸你還是知足點!離婚協議書我就放在這裏,我給你一個晚上的時間考慮,反正你簽也得簽,不簽,我有辦法讓你簽!”

“不……!”蘇柘舞指間顫抖的掏出驗孕棒,上前一步抱住施信宇的後腰,淚眼婆娑的哀求道:“嗚嗚嗚!信宇,不要離開我!不要……哪怕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也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好麽!”

“什麽?什麽孩子!”施信宇先是僵了一下,隨即轉身,雙手死死扣住蘇柘舞的肩頭,在盛怒之下瞪著赤紅的雙眼,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質問蘇柘舞:“兩年時間!我根本就沒碰過你!你怎麽可能會懷上孩子?”

“不……!”施信宇的力氣實在是太大了,肩頭劇疼,蘇柘舞的臉色蒼白:“你……那天晚上,你喝醉了……回家……”

“你!”沒等蘇柘舞解釋清楚,施信宇就抬起了手掌,擺出一副將要抽蘇柘舞的耳光的樣子,但幾秒過後,這一巴掌,他還是沒能抽下來,他隻是麵色猙獰的吼道:“賤人!我就知道你耐不住寂寞!告訴我,奸夫是誰?敢給我戴綠帽子?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信宇你……你竟然想要打我?”蘇柘舞吃驚的睜圓了雙眼,即便是這一巴掌根本就沒抽下來,但她的心理還是完全承受不住!她雙腿一軟跌倒在在地,悲戚不已的開口道:“施信宇,你要打我,你就打吧……把我和你的孩子一起都打死算了!”

“不!”施信宇捏緊了拳頭,在憤怒中咬牙切齒道:“不可能!孩子不可能是我的!告訴我,那個男人到底是誰!我一定要讓他不得好死!”

“信宇,你就真的不能相信我麽?”蘇柘舞還是試圖向施信宇解釋:“相信我……孩子真的是……是你的!”

“嘖嘖!”施信宇蹲下身,單手握拳,用食指的指彎托起蘇柘舞的下巴,語氣自負、憤怒而又猙獰:“行了,你不要解釋了!告訴我奸夫是誰!還有這個孩子!你必須打掉——就算你隻是我名義上的妻子!我也不允許你背叛我!”

“什麽?你……你居然讓我把孩子打掉?”施信宇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割在蘇柘舞的心上:“不……孩子……不能打掉……他……他真的是你的,是我和你的孩子啊!”

“滾!你這個賤人!你給我滾!”施信宇放開蘇柘舞的下巴,站起身,捏緊了拳頭,舉高臨下的冷聲道:“哼哼!不說是吧?行!那你就淨身出戶好了!一分錢,你都別想要拿到——不過,我還是可以給你個機會,隻要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告訴我奸夫是誰,錢,我還是可以給你!反正那都是你應得的報酬!滾吧!別逼我真的對你動手!”

“他為什麽就是不願意相信我?”施信宇決絕的態度令蘇柘舞的雙目都黑了一下,視線過了數秒才重又聚焦,他看著施信宇因憤怒而變得扭曲的臉,在巨疼之下呢喃哭泣著開口解釋:“信宇……真的,是你的?”

“你竟然還想要狡辯!”盛怒之下,施信宇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將蘇柘舞拉起來,硬生生將她拉出別墅門外,寒如堅冰的說:“賤人!滾吧!我不需要你承認了!你以為我調查不出來麽?”

“信宇!求求你……不要趕我走!孩子真的是你的……真的是你的!”蘇柘舞轉身向門內撲,門內,施信宇卻重重的關上了大門!

“咚!”的一聲,蘇柘舞的頭撞到了門上,她頭暈目眩,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不想就一腳踩空,跌下了門前的階梯!

“糟了!孩子!我的孩子!”

跌下階梯的一瞬間,蘇柘舞的心都碎掉了!

顧不得小腹徹入心肺的疼痛,她掙紮著爬起身,爬上階梯,去拍別墅的大門:“信宇!施信宇!相信我……孩子!孩子真的是你的!求求你!快出來……送我去醫院……嗚嗚嗚!不管你誤會了我什麽,可孩子是無辜的啊!”

或許是蘇柘舞的哀求起到了效果吧?幾分鍾後,施信宇終於還是打開了門,因為憤怒,他完全沒注意到蘇柘舞已經受傷了,隻扔出搓成一團的五十塊錢砸到蘇柘舞的臉上:“賤人!自己去醫院吧!這是車費!”

說完,施信宇又“咚”的一聲,把大門給關上了!

五十塊錢很輕,可砸在蘇柘舞的臉上卻是那樣的疼徹心扉!

整整兩年時間的婚姻啊!

哪怕是養了一條狗,也該產生感情了吧!

施信宇到底是怎樣的的冷血?

既然能絕情到如此程度?

“嗬嗬!”徹底絕望之餘,蘇柘舞反倒是笑了出來,她捂著劇疼的小腹,淒然的對著緊閉的大門開口道:“信宇……難道你忘了麽?小的時候你就說過,長大了以後你一定要娶我做你的妻子?難道你沒沒看到麽?我是多麽的愛你?難道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馬和整整兩年的婚姻,就真的換不來你的一點心動?難道……我腹中的孩子,也不能讓你有一絲憐憫?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你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你走吧!”施信宇就站在門後,背對著門廳的燈光,他冷漠的雙眼中不帶有任何情感的色彩:“我從來就沒愛過你,我隻是在利用你而已,現在你已經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了。還有,我建議你,如果你不願意對我說實話的話,那你最好讓你的姘頭趕緊躲起來吧!不過就算躲起來也沒什麽用——請你告訴他,就算他躲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會把他找出來!”

話音落地,別墅內再無聲息。

“一切都這樣……結束了麽?”蘇柘舞淒然一笑,沒有撿施信宇扔在地上的五十塊錢,捂著小腹轉身,一步一頓,艱難的走出生活了兩年的院落,又順著綠道走向別墅區的大門。

周圍的環境是那樣的熟悉。

亭台院落,小橋流水,綠木成行,萬籟俱靜。

蘇柘舞的雙腿間滲出一抹嫣紅,小腹的劇疼令她的意識都開始變得模糊……

她想起,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她曾無數次的幻想自己挽著施信宇的手臂,漫步在這條綠道上的情景……

實際上,蘇柘舞的要求很簡單。

她不需要施信宇太有錢,隻要兩個人能生活就好了。

甚至就算施信宇是個賺不到多少錢的普通人,她其實也都是可以去工作的……

她也不是非要住在什麽高檔別墅區不可……

就算沒有自己的房子,像普通人一樣租別人的房子住,隻要兩個人能在一起就好!

是的,雖然家境看似優越,可實際上蘇柘舞並非是那種富養長大的姑娘,她不但沒有公主病,反倒是渴望普通人的生活。

所以說,蘇柘舞隻是單純的愛施信宇,想要和他在一起廝守終老罷了……

可是,誰又能想到,施信宇對她竟然是這般絕情?!

蘇柘舞越想,心裏越是委屈,越是不甘!

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就是個大寫的失敗!

生母早亡就不說了……

父親續弦,繼母對她不好,也就算了……

同父異母的妹妹蘇柘菱從小把她欺負到大也不想說……

可是,為什麽施信宇也要這樣對她?

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兩年前,施信宇突然從美國回來,衝到蘇柘舞麵前,態度堅決的說要娶她!

當時蘇柘舞欣喜不已,以為施信宇真是來完成小時候的承諾了、以為自己多年以來盼著念著的愛情終於來了、以為自己終於能迎來企盼多年的幸福了呢!

可真到結婚之前,施信宇拿出婚前協議的時候,她才知道,他突然回來娶她,不過是為了利用她父親的社會關係而已!

蘇成信的女婿嘛……在這座城市,走到哪裏都還是有幾分麵子的。

可即便是明知道施信宇別有用心,蘇柘舞還是無怨無悔的嫁給了施信宇,心甘情願的做他背後的女人……

在過去的兩年時間裏,蘇柘舞其實一直在擔心著,若是施信宇發展起來了,他會不會把她拋棄了?畢竟蘇成信的實力說小不小,說大卻也真的不大,若是純粹從利益的角度上來說,蘇成信對施信宇的利用價值其實是很有限的!

因為這樣的擔心,蘇柘舞一直都小心翼翼的麵對著施信宇,盡可能的做好身為妻子應該為丈夫做的一切。畢竟施信宇的事業發展得太快了,僅僅隻用了一年半不到的時間,施信宇就和蘇成信互換了角色……

如今,蘇成信的公司反倒是要仰仗施信宇的照顧,才能正常的運營下去……

不過從另一方麵來講,蘇柘舞也覺得,無論如何,隻要自己的心足夠誠,那麽就算施信宇是一塊石頭,多少也能對她產生一點真正的感情吧?

可是,蘇柘舞怎麽都沒想到,施信宇竟然會連半點機會都不留給她!

她更沒想到,施信宇提出離婚的態度,竟然是如此的決絕!

或許是因為萬念俱灰,或許是因為小腹的劇疼……

總之,蘇柘舞哭了。

她腳步踉蹌的走到別墅區的大門口,拒絕了一臉愕然的保安的幫助,徑直走到路邊伸手攔車……

可是別墅區的位置很偏,離市中心很遠,這麽晚的時間,她哪還能攔得住車呢?

一輛滿載渣土的貨車從路邊駛過,車輪碾路邊積滿雨水的坑窪裏,濺起的泥水糊了蘇柘舞一身!

“咳咳!”這明明是夏天……可蘇柘舞的身心卻冰得像是寒冷的冬夜……

她暈倒了,在暈倒之前,她最後看到的,是別墅區保安倉皇的聲影……

【引證解釋】即柘枝舞。 清 黃景仁 《感舊雜詩》之三:";柘舞平康舊擅名,獨將青眼到書生。“參見——柘枝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