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從前,真有那麽美好麽?

抱著蘇柘舞,被她近似本能的緊緊攥著,施信心裏感覺很奇怪。

盡管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確實是泛起了一股對蘇柘舞心懷憐惜的的感覺。

就像多年以前,孩提之年,人生初見之時一樣……

施信宇更不願意承認的是,當初,是別人欺負蘇柘舞,他看不下去,所以站出來保護她。

而如今,欺負蘇柘舞的人,確實他施信宇自己了……

可是,現在又有誰能保護蘇柘舞呢?

再將蘇柘舞輕輕的放到卡宴的副駕駛位上之後,施信宇又頗費了一點兒氣力,才將蘇柘舞緊緊攥在他衣袖上的手掰開。

“不要!信宇哥哥!不要離開我好麽!”

昏迷之中,蘇柘舞眉頭緊皺,苦苦祈求,她的眼角下,甚至都掛起了一滴晶瑩的淚珠兒……

施信宇的嘴角抖了抖,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趴在蘇柘舞的耳邊,輕聲對她這樣說了一句:“妹妹,哥哥在這裏,哥哥是不會走的,哥哥……哥哥會永遠保護你的!”

“恩……,”沒想到,蘇柘舞真的答應了施信宇一聲,她的嘴角甚至都微微上彎了一下,露出多年以前小女孩一般純真無邪的笑容:“我就知道,信宇哥哥對我最好了!”

“你!”施信宇微微怔了一下,眉角掛起一絲慍怒的神色,在這一瞬間,他是真的嚴重懷疑蘇柘舞是不是在給他演戲裝可憐?

可是,僅僅不足一秒之後,施信宇就看明白了,蘇柘舞真不是裝的……她的額頭,依然燙的嚇人;她的意識,依然是一片模糊。

或許,蘇柘舞真在做著一個有關從前的美夢?

那時候,施信宇的確是對她很好很好,就好像全世界對她最好的人就有且僅有他施信宇一個人似的。

可是,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也不知道,在離開這座城市以後,這麽些年,施信宇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施信宇麵無表情的將副駕駛的靠背放倒,讓蘇柘舞躺著,又為她係好了安全帶……

在坐上駕駛位準備開車的時候,施信宇下意識的朝蘇家別墅大門口的方向往了一眼。

朱夢潔和蘇柘菱已經出來了,她們就站在門口,臉上的變輕期期艾艾的。

是的,無論是朱夢潔還是蘇柘菱,無論她們平時有多麽囂張多麽跋扈,但麵對施信宇,她們卻連一絲兒嫉妒心都提不起來。

有的,隻是惶恐,和眼睜睜的看著美夢的泡沫碎裂的無助……

施信宇沒理她們,狠狠踩緊了油門,朝距離蘇家別墅最近的醫院疾馳而去……

這便是施信宇去而複返的真正原因了。

施信宇知道,在蘇家別墅方圓十公裏的範圍之內,就隻有一家醫院。

那醫院距離蘇家別墅的直線距離不超過五公裏,重點是那是一家公立的大醫院。

更遠的醫院,可就在至少十五公裏之外了……

而且那是一家私立的小醫院,規模和醫療水平都很一般。

所以,蘇柘舞真的病到要進醫院的程度了,她絕對會選擇就近就醫,而不會舍近求遠的跑到十幾公裏之外的私立校醫院去!

施信宇當然有關係直接搞清楚蘇柘舞到底有沒有進那家公立醫院看病。

不到三分鍾,他就受到消息,答案是沒有。

他立馬就意識到這事兒很蹊蹺,很有問題了。

又想到朱夢潔給他說蘇柘舞不在家的時候,目光閃爍的樣子,施信宇就斷定他一定是被朱夢潔那老女人給騙了!

所以他就掉頭折回了蘇家別墅,然後就看到蘇柘舞病得都已經快要失魂落魄了的模樣……

這一切都仿佛是命中注定了的一般。

就像很多年前,他看到蘇柘舞被人欺負,就果斷的衝上去幫忙一樣。

施信宇又救了蘇柘舞一次。

當然,他現在根本沒想那麽多,他現在隻想要把蘇柘舞快速的送到醫院。

雖然隻有不超過五公裏的距離,但蘇柘舞病得實在是太嚴重了,而且額頭上還有半結痂,卻依然在滲出殷紅的血滴!

施信宇是真的心疼了……

所以,他也顧不上什麽交通規則,直接將這不到五公裏的街道當成了賽車場!

幸好,別墅區地處市郊,雖然周圍風景秀麗,但行人和車輛還真的不算很多,要不然,以施信宇這樣開車的節奏,真不知道會有多少車多少人會被他給撞成碎渣……

就在卡宴行駛到中途的時候,對向遇到了亮著警報燈的救護車……

救護車是本蘇家別墅的方向去的。

這救護車,本來是朱夢潔安排蓉姨打電話為蘇柘舞叫的。

但這會兒,救護車能接到的,大概就隻有朱夢潔了。

五公裏的路,施信宇隻用了不到三分鍾的時間就開完了……

市區,平均時速超過了一百二十公裏!

一路攝像頭狂閃……

這簡直是不要命的節奏。

也不知道這一場飆車過後,施信宇到底得背上多少罰款,駕照會不會直接被吊銷?

當然,他其實根本不用在乎這些問題……

這些事兒,自然有文靜去幫他處理得幹幹淨淨,不留絲毫痕跡。

趕到醫院,施信宇用最快的速度將蘇柘舞抱下車,連車門都來不及關就急急火火的衝進醫院門診大廳,他衝著前台詢問處一臉懵的小護士大喊:“快!快救人!別愣著了!趕緊安排救人呐!”

護士當然沒有被施信宇的激動給嚇到……

人家可是專業的!

在小護士緊急通報了以後,不出三分鍾,就有醫護人員聚集過來,將昏迷不醒的蘇柘舞台上擔架推車,安排緊急搶救。

看著擔架推車上蘇柘舞瘦小的身子,施信宇心底裏突然就有了一種令他感覺十分厭煩的無力感……

他忍不住就這樣想——要是蘇柘舞她真的出了什麽事兒,有個三長兩短了……他又會怎樣?

心疼,這是真的心疼得很厲害了。

他不想要這樣的心疼,他甚至開始覺得,要是自己這輩子從來都沒有認識過蘇柘舞,那該多好呢?

找了一個休息長椅坐下, 施信宇神情疲憊的掏出手機,撥通了文靜的電話:“我送了一個人到醫院,你馬上過來,幫我處理一下……對了,還有我的車,今天應該有違章的記錄,你記著,也盡快幫我處理了吧!”

文靜什麽都沒問,隻是說了幾遍:“好的,知道了!我馬上處理。”

作為施信宇請到的最滿意、最得力的秘書,文靜深知,麵對施信宇的指示,最重要的就是服從和執行,少說話,多做事即可,不該問的別問!

剛掛掉電話,就有小護士捧著文件夾過來詢問施信宇:“請問,您是病人家屬麽?我們現在需要登記一下病人的基本信息,還有,還要麻煩您先預交一部分醫療費用——對了,病人可能需要住院治療,住院治療的費用,保險是可以報銷的,請問病人有社保麽?”

小護士的問話,讓施信宇感覺有些茫然。這時候,他似乎突然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甚至都有點兒丟了魂兒一般的即視感……

於是,接下來,他就隻是按照小護士的指示,按部就班的填表,到各個窗口前去排隊、交費、取單子、交單子……

這樣的事情,施信宇已經多年沒有做過了。

但這卻是實實在在的、普通人日常生活中最普通的一部分……

人食五穀雜糧,孰能無病?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世事無常,孰能無災?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幾人笑,幾人哭?

總而言之,眼前的一切,都讓施信宇覺得太真實了,真實的讓他不敢相信。

在文靜到來之前,醫生並沒有告訴施信宇蘇柘舞到底是得了什麽病,隻說現在還在搶救,根據症狀進行退燒治療,但具體的病因,還在確認之中。醫生還對施信宇說,要他不要著急,至少他們可以確認蘇柘舞並沒有生命危險。

得知蘇柘舞沒有生命危險,施信宇的心頭猛然就是一鬆,就仿佛之前有一塊巨石壓在那裏,現在突然就掉下去消失不見了一般。

然後,他就覺得心裏很空,就好像什麽都沒有了一樣,空得有些不真實。

這時候,文靜趕來了,接手了接下來的程序。

在施信宇走出急診大樓時,救護車呼嘯而至,護工從車裏抬出來的,是哭嚎不止朱夢潔,跟著下車的還有陪同她到醫院來的蘇柘菱。

朱夢潔緊緊的攥著蘇柘菱的手臂,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說得話簡直就像是在交代遺言。

蘇柘菱被朱夢潔給攥得難受,手臂很疼,以至於眼淚嘩嘩的,看起來竟真像是在為她的母親擔心……

然而實際上,朱夢潔不過就是隻受了一點皮外傷罷了。

如此自然、卻又如此浮誇的演技,說起來,也真是影帝級別的了……

她們並沒有看到施信宇,施信宇也沒想要和她們碰麵,隻是帶著嘲弄,微微一笑,快步走開,到停車場去開他的車。

駕車駛出醫院以後,施信宇直接回公司……

中途,他停了一次車,在路邊的便利店裏買了一包普通的香煙。

可抽出一隻點上,隻吸了一口,他就把整包煙都給扔了——多年以前,他是抽過煙的,抽過一年多的時間,後來就戒掉了——是呀,以前的東西,並不都是那麽美好,那麽值得懷念!

可是,蘇柘舞怎麽就……就是忘不了從前呢?

施信宇不喜歡回憶從前,尤其是不喜歡回憶自己小時候和蘇柘舞相處的經曆。

那些經曆讓他感覺自己很陌生,這感覺……

就好像從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是身處於平行世界的兩個人一般,陌生得讓人心裏發慌……

從前,真有那麽美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