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洎今,在這七州之地上湧現過無數武道修煉天才,有二十歲前突破至武侯境界,如蒼怒子,亦有不足百年便達通天之境的那些傳說之中的人物。

然而,區區武侯境界的少年,想在九年內一舉踏上通天之境,那是癡人說夢。通天之境的突破非同於武侯武王時候那般,隻需道力道氣醞釀至巔峰,便可衝破境界的桎梏。通天境界不僅需要道之氣力修煉至尊者巔峰,它更多的卻要靠機緣。機緣一說玄而又玄,卻真真切切地存在於若樊籠的世間,比如頓悟,比如磨難,又比如奇遇,對於通天之境來說它是那條唯一的道路。

夜暮低沉壓抑,如黑色的巨山沉沉壓在四個少年心頭。

瞳影中忽隱忽現的那顆通體發黑散發著誘人香澤的生死丹,好似世間最迷人最誘惑的毒藥,看得周繼君心神恍惚。服下它,傷勢恢複先天精氣重新生出,精氣神俱攀至巔峰後,才有機會前往禦殿奪取那帝藥八齋,攪亂武道大會之局。可是,一旦吞服生死之丹後,便隻剩下短短九年的元壽,想在九年內達到自己曾經以為終生仰望的至高境界,那是千萬中取一的機緣,果然九死一生。

猛地抬頭望向搖搖無際的天空,周繼君嘴角漸漸溢出淡然的笑容。

即便是九死一生又如何?我十二年前隨爹爹逃出京城,一路上追兵無數,坎坷艱險,不也是九死一生嗎?十歲那年,偷偷離開爹爹和古叔叔,獨身上巍峨險峻的落雲山,匪盜、滾石、斷崖、蝰蛇、烈風、山虎、夜梟、流沙、冰雹,這些對於小小孩童哪一樣都足以葬送性命,可自己不還是登上了落雲山。四個多月前,自己於天機府,不惜性命奪取了那逆轉今生的運道,成就億萬人中不存一的先天藏象。而眼前的京城之局,日後的獵天之途,哪樣又不會是九死一生呢?

我的路在我以廢物之體降臨京城世家時候已然注定,那必定是條斬破一切阻礙、生死一線之間的逆天路途!那現在,我還猶豫什麽?

天空中的星辰光澤映入少年人恍然頓悟的眸子中,精光閃過,周繼君不再猶豫,伸手抓向千寧臣掌心中的丹藥。

三隻手撞在一起,周繼君和月羅刹、沙摩尼互視一眼,嘴角同時抹過淡淡的笑意。

“九年突破至通天之境嘛,這麽有意思的事怎麽能少的了我?自從遇到你們後,朝醉美酒坊夜畫佳人眉的日子終於過去了,這般與運道搏命的日子才適合我月羅刹!”

月羅刹陰森森地笑道,隨即望向沙摩尼,遲疑著道,“小摩尼,你傷勢不重,不用這麽拚命了。”

“我……”沙摩尼麵色氤氳起紅潮,囁嚅著,半天沒能再說出一個字來,卻堅定無比地望向周繼君和月羅刹,胖乎乎地手死死抓在生死丹上不肯放。

周繼君心頭一熱,莫名的感動縈繞心頭,餘光瞟向月羅刹,卻見鬥笠的陰影下,那張從來能言會道的嘴緊緊抿著,麵龐微微顫抖。

同甘苦,為朋友。共生死,是兄弟。

千寧臣望著眼前俱是緊緊抓著生死丹的三個少年,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轉瞬後恢複淡然,“既然你們意已決,那便分食這生死丹吧……夥伴們。”

白如古玉的手指劃過虛影,黝黑光亮的丹藥從中裂開,分為四份落入各自手中。

“吞食後,便引道力化之,流入道種。等藥力散發開,傷勢則會痊愈,精氣神也會攀至巔峰。這生死丹原本是來福客棧的老人們在大限將至時,偷得那絲天機欲在最後時刻破通天之境而煉製的,不料卻被我們如此用,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千寧臣黯然一笑,將生死丹丟入口中。

心意沉入體內,周繼君“看”著那顆黑色的藥被漸漸下沉,卻不單引入道種,而是被三道蛇人和紫君瓜分成四份,各自吞下。三大道種和藏象同時旋轉開來,沒過多久,消失殆盡的道之氣力和六股先天精氣仿佛破土而生般露出一絲苗頭。

“凝!”

三道蛇人和紫君同時爆喝道,手臂劃動,執掌三道和藏象的分身們在偷竊天機的生死丹神奇功效下,已然容光煥發,不多時,新的道之氣力和先天精氣開始流轉在體內經絡大周天中。

心意流轉,周繼君心頭猛跳,卻是這新生的精氣比之從前又有些不同。先前的精氣各有各的意象,神秘而強大,然而卻是被周繼君從宇宙中攝入,煉化而成的。雖然能在周繼君的操控下破出體外如飛劍般攻擊對手,可一旦用了,就無法收回,隻能平白消失在空氣中,或是降落塵埃,或是被其它生靈吸收,甚為可惜。而新生的先天精氣,破而後立,涅槃重生,卻是完完全全屬於周繼君的,就好似從他藏象內蔓延生長出的樹枝,密不可分,以後若是再射出體外,卻還可以收轉回來。

眼中浮起淡淡的欣喜,周繼君嘴角微翹,從今以後,六股極為珍貴的先天精氣將會有增無減,再不用擔心消耗了。

濃濃的喜悅之情流轉在心意之間,三道蛇人和紫君互視一眼,同是滿臉興奮,朝天搖搖拱手,道喜連連。

心意飄過四個分身,絮絮碎碎的回憶驀地浮於周繼君腦海之中,一個念頭生出,卻是當年大戰於黑水門偏殿的情景。

周繼君心頭一動,嘴角的笑意更濃了,轉眼間心念飛出體外。

“怎麽了,小君君?”

光華四溢的心念飛轉於少年們的頭頂將他們各自的心神驚出,月羅刹的心神亦是飛至周繼君的心念前,疑惑地問道。

“即便是我們的修為實力攀登至巔峰,對上那三名武尊又有幾分勝算?”

聞言,其餘三顆心神都默然不語,各自散發著如螢火般光華,似在思索。良久,千寧臣的心神微微抖動,像是在低笑一般。

“君兄,你的這番話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風嗬。怎麽,你有何妙計?”

“妙計尚無,不過,我有一陣法可合四人之力而壯大數倍,變化多端,強悍無比。”

“是何陣?”月羅刹急急問道。

“此陣名曰四象。”

月光下,在三顆如螢火般的心神拱繞中,瑩白的光澤裏燃著赤焰的心念陡然間光華大作,在這黑壓壓的陵墓之中卻顯得詭異無比。

“諸位各凝心神,今日傳你們四象之陣……人之初,力極微,待智開,得伍陣。三人伍,可禦獸,四人陣,可辨象……”

隆隆道語回蕩在夜色下,至遠至美的歸墟將四顆心神心念之包裹其中。陰陰為少陰如水便如歸墟之水,陽陽為太陽如火好似東升之陽,陰陽為少陰如風仿佛海上罡風,陽陰為少陽如土卻有如五座仙山。

一時間,那潺潺的河流似是畏懼浩浩蕩蕩的歸墟之威,竟然停止了流淌。皇陵之中陰森壓抑的氣息也陡然消失,卻是被玄奧無比的四象陣意所覆蓋。

隨著心神心意旋轉開,圍繞而坐的月羅刹、沙摩尼和千寧臣眼中時閉時闔,眸底隱隱約約閃著精光,正是在悟這四象之陣。

流水沙沙作響,時光漸漸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沙摩尼身上突然紅光大作,勢如衝天火焰,卻是他悟出了陽陽為太陽的火之象。隨後,月羅刹頭頂的空氣旋轉開來,憑空刮起颶風,那陰陽為少陰的風之象已然被他掌握。緊接著,千寧臣淡淡一笑,他眼中水波翻滾,浩淼煙波流淌開來,他自然是悟出了陰陰為少陰的水之象。

眼見三人各自悟出了對應的陣象,早已掌握了四象之陣的周繼君眼中暴綻出精光,身邊黃土猛地翻滾動蕩起來,地動山搖間,黃色的光華自他身上流轉開來,正是那陰陰為少陰的土之象。

“聚陣!”

周繼君收回心念,眉頭一挑開口喝道。

以他的土之象為陣眼,風水火三象各自擇位而守,威猛玄奧的氣息從這初成的四象之陣中漫向四野,皇陵中原本從下往上逆流的河水波濤轟轟蕩開,竟然被這股氣勢硬是壓著向下流瀉。

頃刻間,河水跌落於皇陵底部,一個三人大的洞口赫然出現在少年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