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下,趙國都城南平府內響起轟轟戰鼓聲,沙場烽煙的氣息悄然溢出,彌漫在夜色裏,可城中平靜泰然,百姓們酣然入睡,卻是對窗外的嘈雜聲已然習以為常。

六年前遷都至於趙國之西,與邊境隻隔著三府五縣,但凡有點見識的人都能嗅出其中的意味——趙國正厲兵秣馬轉移資源,準備揮兵西下馬踏豫州諸國。當代趙王頗有雄才大略,繼位之初遍大刀闊斧滴進行改製。他傳令全國去除華服,改穿闊窄袖至膝、緊束左衽的胡服。允許百姓養私馬並遣派教習傳授馬術,年滿十七的男子必須入伍服役三年,百姓貴胄一視同仁。他還頒布招賢令,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入朝為官,修煉者則賞賜府邸,依據修為高低發放月俸,卻隻需他們留在趙國即可。除此之外,趙統王還大力發展農商,將原先的十一稅改成三十抽一,扶植趙國本土商行,輕稅減賦,甚至還派兵馬護送商隊出關。

數年下來,趙國已有控弦之士三十餘萬人,地境之上修煉者近百,可謂是兵強馬壯、國力強盛。半年前趙統王又頒布了宵鼓令,每夜子時全國府城敲擊戰鼓,以此警示國民,不得鬆懈半刻。

當周繼君穿越三府五縣到達南平府時,恰好聽到陣陣戰鼓聲。

“好一個殺伐之國。”

站在空寂的城牆下,周繼君目光透過夜色細細打量這座寧靜的都城。突破到人尊境界後,他的五覺和心念愈發強大,隱隱約約能感應到一些難以道明的氣息,就好像趙國濃烈壓抑的氣氛,饒是夜已入深,可當鼓聲響起時候,寂靜之中,那股蓄勢而待的殺伐氣息畢露無遺。

鼓響九通,戛然而止。周繼君眉頭微皺,隻見不遠處飄過一道火流,低沉的馬蹄聲傳來,卻是一隊手舉火把的金吾衛。距周繼君尚有十個馬身處,金吾衛們忽地懸馬躍下,動作整齊一致,儼然訓練有素。

“尊駕可是君公子?”

目光停留在那員抱拳詢問的將佐身上,周繼君心意流轉,片刻後淡淡一笑道。

“正是。”

“王上得知公子途經敝國,特命在下前來迎候,王上已在宮中擺下酒宴,還望公子屈尊移駕。”

深深看了眼那員將佐,周繼君點了點頭。

“看來你家王上等我多時了,也罷,我就去拜見下那位被豫州諸侯忌憚如虎狼的趙統王。”

“公子請。”

那名將佐親自牽來一匹駿馬讓周繼君坐上,隨後揮手率領金吾衛向王宮方向行去。

來到王宮,在侍衛的引領下穿越亭台樓閣,拾階而上,周繼君轉臉掃過樸素而不失格調的宮苑,目光微凝。他原本以為趙統王已淪為異人們的棋子,布局等他,可一路所見,無論是趙國兵將還是府城的布置都有獨到之處,非一日之功,這趙王絕對是一個極有主見的君王,強大如異人也難以掌控。

莫非我猜錯了?異人並未在此布局可那絲危險的氣息又是從何而來。

“到了,公子,王上正在裏麵等你。”

侍衛朝周繼君拱了拱手,剛欲離開,就被周繼君拉住。

“除了我和你家王上,還有誰在裏麵?”

“沒有其他人了,王上設宴隻為款待公子一人。”

“哦?這幾日王宮中來了一些陌生人吧。”

周繼君目光蕩開,似是隨口而問。

那侍衛神色微變,略一思索,遲疑地開口道。

“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公子還是先進去吧,莫讓王上久候了。”

嘴角微微彎起,眸中的殺氣一閃而過,周繼君推開殿門

大殿中央,黑衣男子背對著周繼君負手而立,似在想著什麽。月光從殿頂的窗欞瀉下,流淌過壁上那幅龐大的七州地圖,良久,男子收回目光,他轉身看向周繼君,神色淡然。

“可是君公子當麵?”

“久仰了,趙王殿下。”

兩人相視微微一笑,客氣地寒暄著。他們一個是擁有豫州最強諸侯國的趙統王,一個是名聲轟傳天下、輔佐雲州之主征伐天下君公子,是敵非友,若故作熱情卻是太過虛偽了。

周繼君看向對麵年輕的君王,他約莫三十出頭,容貌清秀,可神色中卻透著幾許豪爽,倒有些像百裏雄,隻不過多了那分不羈。而趙統王也在打量著周繼君,片刻後,眼中漸漸浮起訝然之色,他早就知道君公子年紀不大,可當見到真人時候還是忍不住心底的驚歎。正是這個二十來歲的男子在大煜皇室眼皮底下奪走了一卷封神天書,隱忍四年,一朝出山便助百裏雄取下雲州,建築封神雲台,招攬天下英豪、仙神,若非有他輔佐,百裏雄恐怕還困於雲州,如何能有今日的馬踏兗州。

“不知殿下為何招我至此?”

周繼君淡淡一笑,收回目光。

“本王對公子仰慕已久,隻可惜公子一直在北疆王世子身邊,難見尊顏。聽人說公子將經過南平府,本王心癢難耐,於是便冒昧相邀了。”

聞言,周繼君揉了揉眉毛,輕歎口氣道,“殿下本是豪爽之人,這番話說得好生別扭。無需繞圈子了,殿下有話遍直說。”

“公子也是爽快人,如此,本王也不矯情了。”趙統王哈哈一笑,袍袖卷起,回身指向牆壁上的七州地圖,“這江山如何?”

“江山瑰麗,惹人流連。”

“說的好,的確是讓人流連忘返。”

趙統王直直望向七州地圖,滿眼火熱,絲毫不隱瞞他的野心。轉身,趙統王緊緊盯著周繼君的眸子,半晌,緩緩開口問道。

“那,我比百裏雄又如何?”

在趙統王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周繼君微微抬眸,嘴角彎開。

“我不知殿下的為人,怎麽比較。”

“那為何說我本是豪爽之人?”

“”

周繼君語塞,隨即灑然一笑,半開玩笑地說道。

“殿下說這些莫非是想招攬在下?”

趙統王眼中的火熱漸漸散去,他沒有回答,隻是負手在殿內踱著步。一步,兩步,三步直到七步走完,他才停下,回望向周繼君,幽幽一歎道。

“那,公子觀我趙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