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無休無止地下著,天地空茫。

平南府城前闃寂無聲,數十萬士卒,仙神將領,以及各方首腦都屏氣凝神地望向靜立半空的兩個人,神情複雜。幾乎沒有人能看出他們這一戰的輸贏,卻像是不分勝負,然而平手又是眾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這一戰的最終定屬,等待著趙地乃至豫州的歸屬。

良久,銀發飄然的男子手捂胸口劇烈咳嗽起來,他的麵色蒼白,一口鮮血噴出,隨風飄灑在雪中,宛如梅花凋零,點點滴滴看得人心驚膽戰。

“拾得天下平等誌,螻蟻蒼生皆為皇。我欲直上九重宵,不破皇天終不還。”

那個身為七州第一教主的男人緩緩轉過身來,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自他眉心劃下,壓抑的恐慌從吳軍陣營中蔓延開來,皇天教眾們緊緊盯著他們誓死效忠一生的男子,卻亦有些不敢再看。

百多丈的高空,洛繼傷一步步走下,從天馬行宮中傳來哭泣聲,那個甘心成為替代品寸步不離守護著洛繼傷的女子終於忍不住了,梨花帶雨,卻是無痕春夢終破碎。

“教主,不要”

穿著淡薄裙紗的雲若兮不顧行宮外刺骨的寒風,慘白著臉,踉蹌著飛向洛繼傷。就在她距洛繼傷還有十來步時,銀白色的巨劍從天而降,阻於她身前。周繼君麵無表情地望向跌倒在地的女子,心底深處卻浮起一股莫名的情愫。

“君子可平天?”

洛繼傷腳踩雪泥,遙遙望向周繼君。

“不知。”周繼君淡淡地答道,隨後轉眼望向無盡的天穹,“不過,皇天不可。”

“你錯了。”洛繼傷開口道,“皇天道意乃是萬物眾生心中最原始的野心,隻要勢起,終將如燎原之火,平定這天地。隻可惜”

洛繼傷環視四野,偌大江山盡收眼底,然而咫尺天涯,就算僅差半步,也隻能淪為大夢一場。

“可惜再也看不到了哈哈哈,我的皇天遺誌終有一天會被人重新拾起,到那時再無人能阻擋燒盡八荒四合的皇天大火。”

“天地屬皇天,吾將永生。”

洛繼傷仰天長笑,麵色陡然凝滯,雙眼合上坐倒於地。

“教主!”

雲若兮撕心裂肺地叫喊道,淚水已然模糊了雙眼,漸漸溢出兩道血淚,她掙紮著奔向洛繼傷。半空中,周繼君微微猶豫,就在這時,金黃色的大火自洛繼傷身上燃起,三百六十五道教義化作火種飛射向四麵八方,最後的皇天梵音回蕩其中。

“皇天在上,人如螻蟻,翻身而起,人人為皇。我得宏源,普渡眾生,三百教義,皆為皇道”

“若天不公,吾率群皇上天,若地不道,吾率群皇入地”

“從此往後,八荒四合,千朝萬代,人人為皇,皆可上皇天”

皇天大火蔓延開來,將洛繼傷周身十丈之地變成火海,而那個女子的身影也沒入其中,如飛蛾撲火,義無反顧。

平南府一役,皇天教主身隕!

哄鬧聲漸漸平複,所有人都仰頭望向那個隻劍斬皇天的男人,如野火般蔓延在七州大地上的皇天教在即將登臨絕頂時被他掐滅,那一劍的風華回蕩在眾人腦海中,天地萬象齊拜服,雖不像皇天教義那般蠱惑人心,讓人死心塌地的臣服,可卻讓人沒來由地生出敬仰之情。

皇天當死,君子當道,天下定屬漸曉。

“的確可惜嗬,可惜了你的雄心壯誌,可惜了你的絕世之才。我之劍庫中竟無一把能配得上你”周繼君緩步走下雲頭,看向身前雄雄燃燒的大火,沉思片刻,隨後從天宮寶庫中取出一塊天隕,皇道精氣和心火生出,慢慢鍛煉著天隕,不多時,一隻厚沉利鋒的劍胎出現在周繼君手中。

“我生平所鑄第一劍,就用來葬你吧!”

周繼君翻手,劍胎飛入大火中,皇天大火將劍胎淹沒,爾後龍吟聲響起,劍殼碎裂,金黃色巨劍孑孓獨立於火中,在劍身上刻著一個醒目的“皇”字。

葬劍?

人群中傳出驚歎聲,那些武者紛紛望向火中巨劍,麵色複雜變幻。不允許葬劍乃是七州約定俗成的規則,觸犯者必遭天下口誅筆伐,然而此時君公子鑄劍以葬皇天教主,卻沒有一人敢出聲阻攔。他君公子想做的事,這七州之地又有誰能阻止得了。

“酒來。”

眼中火光閃爍,周繼君突然開口道。

貪狼星主捧著兩碗早已冷下的酒走到周繼君身邊,將酒碗遞上,爾後盈盈一拜,退回城中。

就在這時,異變再起。

從浮雲深處傳來長笑聲,七八個身形相貌各有特色的老人出現在大雪紛飛的天頭。

“許久不來七州了,運氣還真好嗬,居然碰上這麽有意思的事。”

“嘖嘖,這位君公子也算是七州的大人物嗬,果然了得,年紀輕輕竟已是人尊了。”

“不過是小孩打架,你們幾個為老不尊的家夥瞎摻乎什麽。”

皇室一方的陣營中傳來哄響聲,十數名修士飛身而出,恭恭敬敬地拜服於地。

“師祖。”

“師叔祖。”

那些俯身而拜的修士們眼中閃過狂喜,再望向周繼君時,冷笑連連。

“不想我們還有機會踏足七州嗬,三百多年前修成通天,卻有三百多年未曾出世了。”

為首的老者淡淡一笑,開口道,話音傳出,平南府城前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張大嘴巴望向天頭,腦中一片空白。通天高手嗬,那可是足以主宰七州的存在,世人所知的也僅有落雲山上的大煜國禦屠龍老人,今日卻一下出現八個,而且還都是站在皇室一方的。

不約而同的,下一刻所有人都扭頭望向站在火海邊的男子,臉上或是冷笑,或是嘲諷,或是擔憂,而北疆軍上下包括百裏雄早已是麵色慘白,心如死灰。所有人都沒發現,銀發男子嘴角一閃而過的冷意。

“大局終於要收場了嗬,可惜表兄你卻看不到了。”

仿佛壓根沒有看見天頭的通天強者,周繼君對著漸漸熄滅的皇天大火喃喃自語道。

“兀那小兒,你姓何名何?”

眼見周繼君仿佛麵對空氣般對他們置若罔聞,當中一名通天強者臉上惱怒之色一閃而過,他冷笑著,裝作道貌岸然的模樣喝問向周繼君。

無比羞辱的話語回蕩四野,北疆軍上下和十二星主臉上浮起怒意,其餘幾方勢力都幸災樂禍地望向周繼君。此時在這平南府中,他已不再是最強者,就算一次次令七州震服的君公子,麵對通天境界的絕世強者,恐怕也隻能退讓三分,俯首稱臣。

雪花飛落上那頭悠悠飄蕩的銀發,男子緩緩抬起頭,淡淡地看了眼那名老者。

“別吵。”

“等我和洛教主喝完了酒,再來陪你們玩。”

飛雪連天,無數道驚駭的目光射向周繼君,那名通天境界高手更是氣得渾身發抖。通天境界絕對是站在七州最高峰的存在,此時卻被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毫不留情麵的嗬斥,他莫非是瘋了不成

空氣中漸漸彌漫出古怪的氣氛所有人陡然想起,那個兀自站在洛繼傷葬身之處喝著酒的男人是君公子,那個一次次帶來奇跡、風華絕世的存在,麵對高不可攀的通天境界強者,莫非他還想再次逆天而起那可是足足八名通天嗬。

兩碗酒,一座府城,天下英豪聚,風華誰能拾盡。

周繼君仰頭將碗中酒喝完,他輕咳著,良久,端起另一碗酒,傾灑在地上。

“洛教主,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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