瑩白透紫的心念將那顆掙紮著的心神吞沒,周繼君咬緊牙關,忍住心神衝擊的劇痛,慢慢將它吞噬、融合。腦中嗡地一聲,周繼君渾身劇顫,撕心裂肺的痛楚將他淹沒。漸漸的,周繼君睜開眼,透過心念,那一幅幅畫麵如流水般浮現在眼前,卻是這名通天強者的生平記憶。

“天地人合一,在他突破到通天境界的修行之路上,又是如何做到的。”

山海秘境,三仙島弟子,劉吾元。少年時雖不出眾,卻在七十歲那年,機緣巧合誤食妖獸道丹,從此修為突飛猛進

彈指刹那,短暫而又漫長。周繼君邁入劉吾元的記憶長河,追隨著他的修行之路。初入地境,地境巔峰,人尊下品,人尊中品,人尊上品二百餘年的漫漫修行路上,有機緣,有磨難,有歡樂,亦有傷慟,然而更多的卻是孜孜不倦的修煉。

“每個站在千萬生靈之上的存在,都絕非偶然嗬。機緣要有,勤奮亦要有,光靠一時好運終究隻會曇花一現,卻須死死抓住那線機遇,逆流而上,不斷奮進。”

回溯劉吾元的修煉史,兩相應證,周繼君也是受益匪淺,那絲玄而又玄的明悟如浮光掠影般閃過,雖無法盡掌其中奧義,卻讓他的道心愈發堅固。

終於,周繼君循著劉吾元的修行之路,來到了他突破通天境界的那一夜。天地昏暗,山海之地波濤翻滾,彎彎的月牙從千山萬島盡頭升起,刹那間,夜如白晝。滿臉肅穆的劉吾元站在三仙島外的礁石上,在他身後,長老們率領上千弟子期待無比地望著三仙島的奇葩。天上群星閃爍,陡然間,四麵八方,無數道奇異紛雜的靈氣湧向劉吾元,順著他的周天經絡流轉於體內,漸漸的,那些天地精氣匯聚成一股,融合、煉化也不知過了多久,那第一股先天精氣從他道府中生出,流轉了數個周天。

“先天精氣?”周繼君微微錯愕,隨後了然,天下間未到人尊便能凝練出先天精氣的人物屈指可數,周繼君之所以能在地境時候便煉化先天精氣,蓋是因為他擁有奇異的先天藏象。

“莫非這先天精氣是突破到通天境界的關鍵?”

周繼君心頭微動,死死盯著劉吾元,隻見他長袍隨風飛舞,眼中射出如蛇般的半尺精光,天上烏雲翻滾,隱約有電閃雷鳴之象。然而,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天地坍塌,山海傾垮,一隻大手從烏雲中探出,將劉吾元的修行記憶轟散,隨後掀起狂風,將周繼君卷入心神中即將崩塌的山海世界中。原本周繼君是透過心念而視,宛若台下看戲,可此時卻似身陷入戲裏,完完全全地置身空寂繚亂的山海秘境中,詭異無比。

山海秘境中,那山已不似山,碎成一塊塊,飛舞在半空,而島嶼也不再**海底,卻如大船般隨著海風漂泊。電閃雷鳴轟響不絕,狂風暴雨擊打在銀發男子頰邊,脊背湧上密密麻麻的寒意,周繼君心頭一凜,猛地回身望去。半空中,從那些若大若小的山石間,飛來一道綠影。

“羅刹?”待那人到近前,周繼君才看清,來人雖也是青鬥笠綠蓑衣,然而卻已老態龍鍾。

心中湧起淡淡的古怪,然後老人是月羅刹的師父,周繼君也不疑有他,執晚輩之禮朝月修羅拱手道。

“原來是月老,不知月老為何”

周繼君話未說完,心頭忽地生出警覺,宛若被毒蛇盯上,卻是往日麵對生平大敵時才會有的感覺。透過寬大的鬥笠,在那片陰霾之下,周繼君看到了一縷泛著幽光的殺意。狂風暴雨,疾驟傾盆,那道殺意陡然暴漲,下一刻,就在周繼君心呼不好時,法天境界的絕世強者已出現在他麵前,伸出蒼老的手,握住脖頸,將全身上下無法動彈的周繼君高高舉起。

“平天門下的賊子,你為何會出現在七州!”

聞言,周繼君通紅的臉上浮起驚疑,轉瞬明悟,卻是回憶起了月影宗一脈和平天結下的仇怨,若非平天君聖一怒為紅顏,將月影宗門驅逐出四大部洲,並重創那名宗主,這個當年嘯傲穹宇的神秘宗門也不會顛沛流離,淪落至此。

“月老誤會了,請聽在下一言”周繼君胸口不住起伏,艱難地從喉嚨口擠出話來。

“哼,這天上地下,也隻有平天一直在研究先天藏象的修煉之法。我在七州這麽些年,早已將各方勢力摸得一清二楚,落雲山天機府乃是平天留下的一脈,你君公子從雲州來,又身懷先天藏象,你敢說你不是平天的傳人?”

眼泛綠光的老人指尖發力,死扣著周繼君的脖頸,卻讓他再無法說出半句話來辯解。

“不僅是天機府,就連這移山的嘯天山,覆海的覆海宮你都去過哼,你還不承認?你身為平天一脈,怎會不知道我月影宗之事,你故意接近羅刹,又是再打什麽主意?”

周繼君死死盯著月修羅,掙紮著,卻無法說出半句話,心中憋屈無比。

“依我原來的性子,你早就是個死人了。可羅刹認你為兄弟,我若殺你了,他定會恨我。如此,我便取出你的記憶,讓羅刹看看,他無比信任的兄弟到底是個什麽人,到那時再由他親手了結你,放下一切世間人情,重拾我月影宗功法!”

聞言,周繼君終於色變,每個人的記憶都是最隱秘的珍藏,內中許多都是獨屬於自己,曾經的美好與流殤的黑暗,非是不能與他人分享,卻是有些東西一旦分享,必將褪色。

枯老的手鬆開,周繼君摔落在地,他揉著脹痛的脖頸,就欲開口。然而,勢大如天河奔騰的心神之力轉眼間將周繼君的心念淹沒,花開花落,塵埃往事一層層地暴露在月修羅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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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繼君嘶吼著,可在法天之威下,通天若螻蟻,人尊更是卑賤如毛草,絲毫沒有半點抵抗之力。

眼底溢出恨意,周繼君抿著嘴,臉色發白。往昔的故事再度回蕩在眼前,灰蒙蒙一片,此時的回憶卻和回溯修煉之路截然不同,仿佛被一個人強行闖入自己家中,逼迫著自己和他一起,將珍藏的美好和蕪雜一起窺探殆盡。月修羅臉色陰晴不定,漸漸的,嘴角泛起澀澀的苦笑。在周繼君的記憶中,他和平天唯一的聯係隻存在天機府中,在那之後,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意無意地在打亂平天君聖所布的棋局。嘔心瀝血,不辭艱辛,逆天而上,隻為心中那個令月修羅都為之震撼的願望。

腳踩天宮,獵下諸天仙神佛魔。

在每個修行者心底深處,或者修行之初,又何嚐沒有過這個夢想,然而大多都被歲月淘盡光澤,沒入塵埃。

回憶流淌到半年多前的豫東,那個千寧臣隕落的夜晚,月羅刹哭得像個淚人,在他旁邊,銀發男子隻是靜靜地開口說,你師父從沒怪罪過你,他很想你,回去吧

記憶崩塌,前塵往事隨風散去,搖晃的山海秘境也恢複了平靜。周繼君收回心念,冷著臉望向對麵那個看不清麵龐的老者。

“卻是我搞錯了,年紀大了,卻也越來越多疑了。”

海風呼嘯,卷起月修**枯的白發,鬥笠下的層層陰霾中,老者澀澀一笑,望向周繼君。

“你放心,你的記憶隻會獨屬於你一人。”

眼中閃過悔意和絕然,在周繼君無比複雜的目光中,月修羅將心神吸至掌中,五指合攏,重重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