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州,北朝。m)

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北朝大軍連退數裏,原先占據了大半的豫揚走廊此時已盡屬大煜,而東邊雍州的白家也趁機從側麵襲擊北軍,奪得豫州十六洲,對外則稱是北朝聯姻的財力。外敵來勢洶洶,內亂又頻頻而生,幽州的皇天教餘孽借勢而起,北邊異族蠢蠢欲動,那些反王流寇又漸漸死灰複燃起來。北朝剛立,卻又生異變,這一切皆因那名從北朝邊境一路殺至平南府的通天強者。

兩朝國禦的那場大戰後,隱於七州的那數名通天強者盡被來福客棧找出,而皇室也借此機會,收服了其中三名通天強者。通天強者已站在七州巔峰,尋常珍寶在他們眼中如若糞土,就在世人紛紛猜測大煜用什麽手段令他們前來投效時,其中一人已站在了北朝皇宮前,指明道姓邀君公子出來一戰。可接連五日仍舊不見君公子的身影,那名通天強者大怒,就欲毀宮而去,危急時刻,月羅刹和沙摩尼現身,兩人合力,與那名通天大打出手,越戰越遠,此時已不知身在何方。此時的北朝國都中,頂尖高手隻有周古一人,大煜包括國禦千十七在內,仍由三名通天虎視眈眈,說不準哪天就會北上。而白家家主半月前回轉,身邊亦跟著一名通天,他隻是祭出一口飛劍,就將陳兵東境的北朝大軍殺得丟盔棄甲,折損近萬人。

此時百裏雄再顧不上開疆拓土,一邊分兵駐守北朝各州,命仙神異族們回轉平南府,守衛京師,一邊等著那個人。不光是百裏雄,北朝上下無不等待著那個消失了一個多月的男子,七州第一的君公子,眼下隻有他回歸,才能重振國勢力挽狂瀾。然而,日複一日,北朝軍民翹首以待,可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男子卻始終未曾露麵,漸漸的,絕望之情彌漫北朝上下,人心浮動,全國戒備可卻阻止不了千萬人恐慌的情緒。

春末時分的雨淅淅瀝瀝的下著,豫州古道旁,女子騎著青色小驢,悠悠而行。山回路轉,在那接近平原之處,立著一家簡陋的小酒肆,去是敖雲和白啟當初結伴而行經過的那間。年邁的夫婦殷情地給酒肆內僅有的客人端茶送水,穿著白衣的男子笑盈盈地接過茶盞,也不嫌棄,仰頭灌入口中,摸摸了鼓脹的肚皮,看著夫婦兩人將桌上的殘羹剩飯撤下。

敖雲深深看了眼酒肆內的男子,淡雅的麵容平靜依舊,她將驢兒係在老樹上,隨後走進茶肆,坐於男子對麵,靜靜的凝視著他。老頭子剛想上前就被身旁的婆娘攔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老頭尷尬地一笑,搓了搓雙手,和他婆娘一起走出酒肆。

“餓了將近十日,終於能吃上一頓飽的了,山珍海味也比不上眼前的粗茶淡飯,世間冷暖果真不是旁人能道得的,隻有自己知道。”

周繼君輕笑一聲開口道,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說給對麵的女子聽。

目光掠過周繼君的一頭銀發,敖雲眸底波痕蕩漾,良久,她開口道。

“我要走了。”

“我知道。”

“嗯。”

“接下來又要去何處。”

“不知,或許該回去了吧。”

“也好。”

兩人同時沉默了下來,沉吟半晌,周繼君端起茶盞,一口飲下,敖雲嘴角蕩起暖若春光的笑靨,接過茶盞亦抿了口。

“七州戰局又變,你北朝已搖搖欲墜,你卻不聞不問,還有閑功夫跑來這和我送行。”

“隻要我在,北朝就不會倒。而你這一去卻不知幾時才能相見。”

“是嗎。”敖雲深吸口氣,不知為何,心底竟生出幾許的憂傷,染她淡漠的眸子,“你這人,真是看不透。北朝大局你不管,可你那兩個好兄弟此時正在和通天強者鏖戰,生死存亡一線間,你也不管嗎。”

“他們離通天隻有一線,這一戰說不定是他們成就通天的機緣,我又何必去毀了這份機緣。再說,他們兩人都是連我也琢磨不透的家夥,那個通天說不定此時已被羅刹割下頭顱當尿壺。”

“咯咯咯”敖雲笑了起來,笑靨如花,卻是周繼君以前從未見過的,良久,她平複下來,臉上湧起一絲病態的紅潮,“那我們相遇也是機緣,可如今機緣已盡,告辭了,君兄。”

說著,敖雲就欲起身,卻聽對麵傳來男子溫淳的話音。

“古人言,遠行當攜祭物於甚,趨福辟邪。今日你要遠行,我便找一物來給你做吉佩吧。”

“哦?是什麽,拿出來看看。”

敖雲淡淡一笑,對著周繼君伸出纖纖玉手。

“現在它還在大煜軍中呢。”周繼君輕笑著,目光穿透小酒肆,遙遙向東望去,“這七州最強者不過通天,那我就取來一顆通天的心神給你,似乎在豫揚走廊就有一顆。”

“你還是忍不住了。”

敖雲望向身前英姿勃發的青年,眸光閃爍,嘴角微微翹起。他如今已是通天,可這身修為在自己眼中仍然很低,與那人想比可謂天壤之別,然而他們的神情卻好像好像,同樣的桀驁不馴,視天命若草芥。或許真會有那一天,他會衝天而起,和那人一般直上九霄,橫掃天宮,讓穹宇為之震驚。隻不過,自己還能活到那一天嗎。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殺人立威,卻要賴在我頭上,借花獻佛也沒你這般無恥。”

敖雲輕啐一聲,不滿地說道,她卻不知道,這般從未有過的小女兒神態落在周繼君眼中卻讓他心底一暖。

“讓我猜猜,你前去斬殺那名通天,讓天下人知道你回來了,在萬軍前殺通天,大煜氣勢低迷,北朝則人人振奮,大勢重歸你一方。而想要奪取七州天下,必須將大煜和白家平定,先打誰則是重中之重,北朝雖強,可他們亦不弱,分兵者必敗。以我之見,你會以虛兵迷惑大煜,重兵突襲先滅白家,爾後回頭再戰大煜。天下雖定,卻是百裏氏的天下,你君公子絕不是甘願臣下之輩,就算國禦也隻是空有頭銜,你定會順手摘下北朝,取而代之,成就你日後的根基。”

一口氣說了那麽多,敖雲也不覺口幹舌燥,端起茶盞抿了口,耳邊傳來陣陣拍手聲。

“知我者敖小姐,不過說的輕巧,可要將這一切都掌控在局中卻那上加難。不說大煜兵強馬壯,實力雄厚,單是那白家亦非同小可,白家族長白啟,你與他把臂同遊這麽多時日,應當知道他是何等人物。”

聽著周繼君微微發酸的話語,敖雲心底閃過莫名的情緒,卻讓她有些舍不得離開七州,離開這個奇妙的男子,情思雖動心,可卻轉瞬消逝。

“是啊,我和他把臂同遊了十數日,當然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天生的梟雄,才智不弱於你,隻可惜開局比你晚上許多,雖然妙招連連,卻難動你穩固如山嶽的大局。”

聞言,周繼君心中飄過莫名的澀意,欲言又止。

“好了,這送行茶也喝得差不多了,你這位七州第一的大梟雄也該遵守承諾,帶我去取那顆通天心神了吧。”

敖雲揶揄地一笑,眉梢浮起幾分嬌意,宛若飄過秋月的那抹迷霧,幽幽動心,惹人流連。

輕輕一笑,周繼君攬住敖雲纖細柔軟的腰肢,清雅的芳澤沁入心田,下個瞬間,兩人已躍上天頭,禦雲向南。

酒肆中,年邁的夫妻怔怔地望著天頭高飛若仙侶的男女,神情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