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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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星點點,夜白如晝。m)

豫揚走廊後,五十萬大軍逶迤排開,營帳連山,遙不見盡頭。月光拂掃,兵戈沉凝,馬兒發出陣陣酣鼻聲,兵士們也早已熟睡。

中軍主帳,暗沉的火燭搖曳輕舞,尾跡掃過帳幕,卻是人影連連。此時主帥帳中,北軍上位者皆已到齊,周繼君、李平、月羅刹、沙摩尼、李車兒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望向帳中的沙盤,陰森詭譎的蛇人衍算著行兵路線,就見沙盤之上分出數道鐵流,分成三個方向突破揚州,向那京城奔湧而去。燭光映照上眾人眼眸,卻將眸色染得通紅,宛如廝殺慘烈的戰場上那朵綻放的血花,妖嬈盛開。

“諸位都準備了六年,我也是,大戰在即,是勝是敗,這江山大歸屬就在今夜定下。”

周繼君沉吟著說道,他環視眾人,無論是幾路大軍的統帥,還是自己麾下的少年星主,此時都滿臉亢奮,戰意勃發。

“此戰名曰斬龍,待到攻陷浣金府後,我、月羅刹和沙摩尼拖住大煜通天,紫微你帶著仙神異族還有其餘星主格殺地方仙神和修士,車兒、靈兒你們襄助三路大軍橫掃揚州,直撲京師。”

“公子,是不是太急了點?不若先占據揚州,爾後再圍困煜都。”

李平眉頭皺了皺,拱手道。

“今非昔比,如今大勢都在我北朝一方,當初白啟不足十萬人馬尚能攻至平南府城前,何況今日我北朝五十餘萬大軍皆在此,兒郎們士氣如虹,速戰速決又有何不可。”

周繼君收回詭道蛇人,拂袖道。

“大煜喪失民心,軍心不再,朝中臣子無不懷疑那偽煜德的身份,如此正是我北軍一鼓作氣直搗黃龍之機。哼,等煜德回過神來,再想調集炎州兵馬抑或眼前的煜軍回援時,卻發現我北軍已兵臨城下那時候他又會是怎樣一副表情。”

嘴角揚起,周繼君掃過帳內諸人,就見眾將都是滿臉火熱,紛紛笑開,似乎已經看到了不久之後,北軍攻陷煜都,那個滿腹壞水的異類偽帝被挑在槍尖,而大煜國祚也被北朝鐵騎踏平,他們成為了真正的開國功臣,名垂萬古。

“無量壽佛,殺。”

角落裏,光頭青年口喧佛號,眼底劃過一絲戾氣。

看了眼周繼君,有掃向戰意昂然的諸人,李平深吸口氣,頷首道。

“如此也好,想必也不會再出什麽變數。公子,我們何時出兵?”

話音落下,帳內眾人都屏氣凝神望向周繼君,眼中滿是迫不及待。

“等。”

周繼君淡淡一笑,他從李平手中接過兵符,分發給三路統帥,目光透過帳簾遙望向換金府。

“等那柄劍出現在浣金府中,等他出現。”

左兄,我知你尚未達到通天,可你成就通天的機緣就在今夜,隻要不死但願這兩年的溫柔鄉沒有讓你的劍意也變得綿軟無力,庶人劍,終於又可以見到你了。

走出主帳,萬籟俱靜,周繼君望向皎潔的明月,心中暗道。

如今大勢在握,隻等左遊生來,斬殺雙髻老人,然後周繼君、月羅刹和沙摩尼就可以有八成把握將幽隱和千十七阻於此處千十七

周繼君眉頭微微皺起,他目光遊離在暗沉逼仄的天穹上,烏雲翻滾,在那雲層之上卻有一個他至今未曾參破的滔天大局。

“你布下這局究竟為了什麽,若隻是圖這七州,數千年前你已得手了。若為圖我,數千年前你又怎麽會知道我的出現十七郎,你到底在等什麽。”

眸底閃過精光,周繼君猛地轉頭望向不遠處的府城,墨青色的劍光劃破天野,星月之光在這一劍下碎裂成兩截。

浣金府中某處府邸內,頭紮雙髻的老人身形扭曲成古怪的形狀,盤膝吐氣。陡然間,兩撇長相連的美貌微微蹙起,他抬起頭,眸中射出五尺精光捅穿屋頂,迎向墨青色的巨劍。巨劍被彈飛出去,而雙髻老人全身一震,臉上浮起病態的紅暈。

“何方人尊,竟敢挑釁老夫?”

雙髻老人怒喝一聲,不顧三七二十一,騰身飛出。千十七和幽隱尚未到來時,他獨自一人坐鎮浣金府,幾乎是憑借一己之力阻擋下周繼君眾人,在大煜軍中聲望遠高幽隱,直逼千十七,那些山海秘境來的人尊修士個個對他恭敬有禮,有的甚至討好著來向他請教修行之道。而北朝仙神異族也對他憚怕不已,誰知今夜修行正在興頭,卻不知從哪冒出來了個人尊,竟敢不知死活地和自己動手。

蒼老的臉上閃過慍怒之色,雙髻老人駕雲而立,冷冷望向對麵手持巨劍的青年,也不去看亂成一團的府城和遠處將千十七和幽隱攔下的周繼君三人。陡然間,他瞳孔一縮,目光飄過巨劍,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麽。

“名劍榜排名第一的庶人劍你就是那個掛印而去的禦殿左教頭?”

“正是左某。”

“哦?”雙髻老人上下打量著左遊聲,莫名地一笑,“據說你當年差點斬殺了君公子,愚昧的世人將你描述得和通天一般厲害,卻不料這些年你仍止步人尊,居然還為那逆賊賣命。老夫真是失望之極嗬。”

城中戰火高燃,不知何時進入浣金府的北軍將士斬斷鎖鏈放下城門,戰意昂然的北軍和煜軍廝殺在狹窄的城門口,寸土必爭。大煜修士仙神則被北朝的仙神異族團團包圍,十來個少年星主袍袖著戰向底氣不足的仙神。而在月下另外一角,五名通天強者冷冷對峙著,狂風席卷周遭,虛空裂開條條細縫向遠處蕩開,雖未開戰,可一戰必將天翻地覆,毀城壞地。

收會目光,左遊生有些茫然地看向顫抖不已的庶人劍,他深吸口氣,似要將周遭殺伐慘烈的氣息全都吸入肺中。遠離這亂世之戰已有兩年多,上一次和人交手還是在不遠處的京城中和如今的北朝國禦君公子。這兩年左遊生隱居豫東,梅妻鶴子,自在快活,卻是已然漸漸遺忘了這戰鬥的氣息。

“真是憋的慌。”

左遊生淡淡一笑,目光劃過雙髻老人,落到手中的巨劍上。他伸出手指,一寸寸地撫摸過劍刃,輕吟聲傳出,鏘鏘作響,先是極弱,待到左遊生點上劍尖時,庶人劍猛地一震,刺目的血影從遊走在黛青色的劍身上,仿佛在祭奠那些曾在它鋒芒下身死名敗的亂世強者們。

龍吟聲響徹天穹,攜著不甘和憤怒回蕩在豫揚之地,華衣不再的青年目光漸漸凝聚,眸中流淌出莫名的情緒。

“你也和我一樣寂寞了嗎那麽,戰吧。”

劍鳴聲大作,滿城戰火之上,庶人劍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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