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傳奇》的故事湧入腦海,意識漸漸模糊,身體一寸寸僵硬,周繼君咬緊牙關,努力運轉道力精氣,可陡然間卻現他竟找不到藏象和道丹,更別談道力和先天精氣了。

“莫在掙紮了,徒費力氣罷了,這《唐傳奇》的故事是國師大人為這方輪回親自撰寫的,一旦陷入再不可能解脫出去。”

耳邊傳來紅線的冷笑聲,原本已然模糊的意識卻被“國師”兩字喚醒,夜色下,周繼君顫抖著身子,死死盯著紅線,隨後嘴角浮起一絲寒意。紅線微微一怔,心頭浮起不祥的預感,下一刻就見周繼君猛地拔出田承嗣的腰刀,低吼一聲。

“想要破去這輪回,還有一個方法!”

刀光銀亮,突兀地出現在夜色下,紅線心頭咯噔一下,臉上浮起驚慌之色,施展身法就向周繼君撲去,可為時已晚。血花濺灑,那柄長刀反刺入周繼君的胸膛,皮開肉綻,觸目驚心。

“若田承嗣死了,《唐傳奇》的故事被顛覆,這方輪回也不攻自破了。”

周繼君冷笑一聲,嘴角微翹,麵色慘白,額上汗珠連連,刀尖每一深入一寸,他的意識就愈清醒,等到刀尖刺破心髒,或許就能完全醒轉,然而到那時周繼君也免不了一死,卻是玉石俱焚。

“你休想!”

紅線怒喝一聲,手持龍文短匕飛射向周繼君。

刀尖又刺入一分,周繼君的意識愈清醒,身體也漸漸生著變化,左臂的黑袍變成白色的袍袖,卻是一半田承嗣一半周繼君,在淒涼的夜色下透著幾分古怪。

彈指刹那後,紅線已到近前,而那刀尖離周繼君的心髒隻剩半寸,猛地抬起頭,周繼君眸中浮起陰霾之色,左手悄然探向紅線。

“你以為我要和你同歸於盡嗎怎麽可能。”

冷笑一聲,左手貼上紅線的小腹,周繼君眸中浮起一黑一白兩隻漩渦,張口暴喝。紅線還未回過神來,就覺體內道力一股腦地傾瀉而出,流向周繼君的左手。紅線滿臉驚恐,卻是現突然間自己動彈不得,身前男子一臉迷茫之色散去,身形相貌也漸漸變回原先的模樣。

《唐傳奇》中每個人物都缺一不可,如今田承嗣生死,新的田承嗣未出,這段周而複始的故事終於出現漏洞,再難以為續。田府顫抖搖晃,轉眼後坍塌成廢墟,月光不存,夜色傾散,周繼君隻覺身前景物陡然一變,轉眼後又回到了大唐巷陌中,薛嵩府邸也在旁邊,可卻少了那幾分特別的氣息,牆上的壁畫也失去了原先的光澤,片刻後碎裂,灑落一地。

周繼君心中微微恍惚,正施展著的萬類臣不由得一緩,就在這時,紅線陡然間長嘯一聲,張口吐出一柄飛劍刺中周繼君的左臂,抽身而退。

“君公子,下次可得小心了。”

紅線站在府頂上,腳踩瓦礫,滿臉慍怒地盯著周繼君,冷冷說道,爾後伸手招來雲座就欲離去。她一身修為玄天下品,雖在周繼君之上,可此時寄身無數載的輪回被破去,銳氣盡喪,心中的戰意蕩然無存。半隻腳剛踏上雲座,紅線就覺眼前景象陡然一變,山川瑰麗,江河奔騰,山河景致延綿千萬裏,宏偉壯麗如斯。心頭撲通撲通直跳,紅線哪敢停留,駕起雲座疾飛離,可轉眼就被一股磅礴的吸力收入那方遙無盡頭的山河之中。

大雨從天降,澆灌在青灰色的巷中,周繼君低咳著收回山河社稷圖,衣襟潮紅,胸口處鮮血不住往外湧。周繼君深吸口氣,盤膝而坐,先天精氣從藏象生出,修複著胸口處的傷痕。吞噬了紅線三成道力,體內道力已近飽和,周繼君的修為也突破到法天巔峰,離那玄天境界隻差一線。然而玄天境界卻是要悟出獨屬於自己的道意法則,周繼君雖行君子道意,可此時心緒煩躁,一時半會間如何能修悟出逆轉天地之道的法則。約莫三柱香的功夫,傷口雖未愈合可鮮血卻已經止住,周繼君張口吐氣,白氣凝成線,悠悠蕩開。

從封神輪回中帶出的兩樣法寶——山河社稷圖與通天神火柱已被周繼君當成最強後手,本打算進入皇宮後麵對那高深莫測的大唐國師時用,可在那《唐傳奇》中走了一遭,周繼君驀然現從剛進入長安城起,自己就已陷入大唐國師的布局之中,一路走下去,玄天強者定然層出不窮,若再藏拙則會像適才那般陷入絕境身負重傷。

伸手按住胸口的傷痕,周繼君站起身來,剛抬腳,泛黃的書卷從懷中掉落。眉頭微皺,周繼君將書卷吸入手中,卷指翻開,書卷第一頁上的字跡模糊不清,關於紅線盜金盒的故事仿佛昨日雲煙,消散一空。

“既然是《唐傳奇》,那定不隻這一個故事,像紅線這般執掌小輪回的玄天強者還有幾人。”

周繼君喃喃低語著,眉宇間掠過一絲暴虐之色,爾後微微一怔,就見書卷第一頁隨風化作齏粉,原本一片空白的第二頁上浮出一行行篆字——

隋朝末年有奇人,名號虯髯,時天下方亂,欲起事中原,於旅邸遇李靖、紅拂,與紅拂認為兄妹,因李靖得見太宗,以為“真天子”,乃遁去。悉以其家所有贈靖,以佐真主。臨行雲:“此後十年,當東南數千裏外有異事,是吾得事之秋也。”貞觀十年,南蠻入奏:“有海船千艘,甲兵十萬,入扶餘國,殺其主自立。”靖知虯髯客成事,歸告紅拂,瀝酒賀之

“虯髯客”

周繼君目光掠過那三個字,隱隱約約間,腦中浮起一個滿臉虯髯的雄壯男子。

暴雨如珠,從四麵八方席卷向周繼君,周遭火光大起,周繼君心中浮起疑惑,射出心念飛至天穹上空,掃視四周,周繼君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氣。就見長安城之西的兩座府城前,百萬鐵騎大行殺戮,劍指長安,大旗上的“周”字赫然醒目。長安西南,九龍馱鑾駕,繁花散落,正是半月多前周繼君在來福客棧所見的那位天帝。東邊海水漫過崇山峻嶺,蝦兵蟹將時隱時現。正南方向,一團火雲降臨天頭,火雲之後,卻是修士與妖王大軍對峙著

“各方勢力齊聚大唐,莫非大戰到了。”

殺伐慘烈的氣息從四麵八方湧來,風雲起伏,新一輪天地大戰終於在這場豪雨中拉開帷幕,卻是以大唐長安城為戰地。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也不知是興奮還是緊張,周繼君深吸口氣,平定下心緒,心念飛竄入烏雲,就見無數棋盤布局匿藏在長安城上空,正對峙觀望著,誰也不肯率先落子,此時局勢複雜無比,卻是牽一而動全身。

“碧華”

心頭一緊,周繼君猛地扭身,目光越過巷陌市坊,遙望向聳立在長安城中央的龐大宮殿。宮殿之上,青煙嫋嫋,一身黑袍的男子轉眼看來,堪堪迎住周繼君的目光。目光相觸,兩人同時一怔,漸漸的,大唐國師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又冷漠,又不屑,還有幾分嘲弄,他伸手撥開烏雲,指向漫天棋局。棋局交錯紛繁,卻是以大唐皇宮為天元,殺機密布,重重疊疊,那第一個出手的人謀圖皇宮者定會受到各方圍攻,粉身碎骨於這長安城中。

雨愈大了起來,低沉的咳嗽聲響起,回蕩在長安城的巷陌中。鮮血染濕白衣,不複往日的翩躚消散,周繼君昂而立,直直盯著滿臉悠然之色的大唐國師,猛地抽出君子劍,劍指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