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談話間,從海之東際卷來一陣大浪,浪頭之上駛著近百隻頭生獠牙的海船,錦旗迎風翻飛,上麵的書著龍飛鳳舞的一個篆字—m/1/1694/">新英雄王打工傳說全文閱讀)。

“東海龍族,莫非他們也是來尋君公子的。”

腳踩花籃的女子盯著向海灘邊駛去的龍船,喃喃自語道。

“再正常不過了,聽說東海三太子就折於君公子手中,如今人人都知君公子將帶劉海來此,東海又豈會作壁上觀。”持簫少年頷道,劉海兩字出口,兩人臉上同時浮起幾分不自然,目光移向另一側。

“罷了罷了,韓湘子,日後休要再提這人了。”

女子眉宇淡然,輕歎口氣道,剛想接著說什麽,就見一道白光從南方飛來,落向東海邊。那人剛落定,浪濤起伏,海潮跌蕩間隱約能看到幾方黑壓壓的人影,齊向海灘聚攏。

“那個君公子終於來了。如今看來,想要奪寶者亦不在少數。”

“何仙姑,既然他待了,我們這就出,呂先生想必也已準備好了。”

“善。”

上次來到東海邊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幾乎隔了大半生,周繼君故地重遊。

灘邊的沙礫柔軟愜意,一如那日和碧華初**時候,東海邊的故事很多,有碧華,有依依,還有許多殺戮戰事,此時湧上心頭,和著海風輕輕吹拂著周繼君的梢,讓他微生恍惚。

“想不到又惹來這麽多人,天地穹宇太平了這麽多年,莫非要因我生亂不成。”

目光掠過遠處一層高過一層海浪,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縷莫名的笑意,喃喃自語道。手捏印法,祭出山河社稷圖,周繼君將劉海從圖中放出,忽地一愣。就見劉海雖然雙目緊閉,四肢僵硬,可他的麵色卻比先前要紅潤了許多,氣息也漸漸變得悠長。

“難不成在山河社稷圖中呆久了,他的傷勢也因此好轉?”

周繼君上下打量著山河社稷圖,眉宇間浮起疑色,這寶圖他也曾用了數次,可從未現過有這等奇效,就在周繼君百思不得其解時,隻見劉海睫毛輕輕眨動,不多時,緩緩睜開雙眼。

那是一雙空洞無光的眸子,內中除了茫然和呆滯再無其他色彩。

“劉兄,你傷好了嗎。”

周繼君話音才出口,就有些後悔,心念探查,劉海的身體雖已恢複知覺,可體內經絡仍舊空蕩蕩的,毫無半絲道力,一身玄天境界的修為蕩然無存。看著麵無表情的劉海,周繼君心中黯然,眼前男子絕對是他平生僅見有情有義之人,為了救出自己的師父,耗費了大半生的光陰,不惜忍辱負重,不惜身陷險地,可到頭來,卻落得如此下場,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想到結果竟是這般。

莫非世間情義恩德真比不上那些私欲利益。

周繼君輕歎一聲,真君子道意流轉而出,向遠處拂蕩開,就聽耳邊傳來微微沙啞的聲音。

“多謝君兄相救他死了嗎。”

“劉兄說的可是那鐵拐李?他既做下如此忘恩負義之事,我自饒不了他。”

周繼君沉吟著道,目光落向劉海,卻見他眸中的茫然漸漸散去,臉色蒼白,亦透著幾絲複雜。

海潮奔騰,一浪高過一浪,水浪聲化作天籟回響於海灘,而那些越聚越多的勢力強者或是駕雲散立天頭,或是藏身碧濤間,遙遙望向周繼君,一時半會皆沒動作。

盤膝坐於海灘,劉海張口吞吐,臉上的蒼白之色褪去,又恢複了從前的土黃。海水的歌聲回蕩在耳邊,劉海放眼望去,目光透過浪花潮頭,似乎在搜尋著什麽。

“在看你的師父們是不是也在前方嗎。”

周繼君冷笑一聲,眼前男子雖然重情重義,可在這亂世之中,利益遠大過人情,太過重情卻等同於迂腐,周繼君雖對劉海極有好感,可見他落到如今這般地步,卻仍優柔寡斷,心中不由得很不是滋味。

“誠然,他們是你師父,有傳業授道之恩。可你四十六年前將他們救出離恨天,已將恩情還了,從那日起你已不再欠他們什麽,他們出賣你求榮於天宮,反倒是他們欠你的。劉兄,事已至此,你還想不透嗎。”

周繼君這番話說得抑揚頓挫,真君子道意流轉其中,讓人難以反駁。

“君兄之言句句在理,可劉某此生隻求問心無愧。他們雖讓劉某落到如今的地步,可劉某今生今世亦無法放下那場師徒情誼,隻求心安理得,因此難生恨意。”

話音傳至耳中,周繼君心中一陣煩躁,隻覺哭笑不得,心中亦是無比失望,可轉而一想,自己何嚐不是看中了他這番純粹的心思,修煉千萬年,曆經殺戮,物非人非,可他卻一如既往。或許是周繼君在這區區六七十年的修煉生涯中,變得連他自己都快認不出、看不明,因此心底深處不由自主地羨慕劉海這樣,能始終保持一顆純粹心意者,隻求自己心安,得失不過浮雲。

“也罷,也罷。劉兄,抱歉了,適才君某以為你大限將至想要來這東海”

周繼君有些窘迫地說道,話音未落就被劉海打斷。

“君兄能記得劉某,劉某已感激不盡,不知君兄能否幫劉某最後一個忙。”

“何事?”

“我上天宮前,雖抱著九死一生的心思,可也留下後手。在這東海中某一處洞府中,藏有我畢生積攢的靈丹妙藥,到天宮後,也陸陸續續竊取了不少丹藥藏入那洞府中,更有蟠桃十隻,皆有修補經絡、聚攏道力之效”

“如今也算陰差陽錯了。”

看著苦笑不已的劉海,周繼君輕笑一聲,促狹著道。

“卻不知那處洞府在哪,名稱如何。”

“東海之南,花果山,水簾洞。”

祭出山河社稷圖,將劉海重新收入圖中,周繼君放眼望向遠處漸漸開始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高手,係於手腕的反王道珠滴溜溜打著轉,濃黑之中攜著幾分赤紅的煞氣不斷升騰,時不時還出磔磔的嘯聲。

“大戰將起,依舊是我君公子獨戰群強者,我最喜歡的那種戰鬥。你們也有些熱血沸騰了嗎有你們相助,這又是一場屠殺了。”

嘴角揚起,眸底溢出絲絲赤色,每逢血戰前,周繼君大多如此,數十年未曾改變過。

“接下來的五十年當無太多懸念,隻不過為了迎接五十年後的大變革,我當抓緊一切時間落子布局這東海之戰就當作我的第一局罷。”

左手持道珠,右手握君子劍,銀白色的長隨著海風飄舞翻騰,偽君子道意升騰而出,化作墨黑色的氣團直飛上天,幾乎是刹那過後,黑壓壓的烏雲就將東海上的萬頃藍天遮掩住。

異變突生,埋伏在東海上下的各方勢力無不色變,怔怔地看著那團烏雲在東海上空衍化排列著,漸漸變成一盤棋局,格線分明,大小棋子落定,每方棋子都刻著不相同的名號:八仙、東海龍族、大周修士、天劍宗、佛域羅漢、西樓十來方棋子,十來方勢力,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顯現在天頭棋盤中,毫無遺漏,直看得各方勢力頭領麵色鐵青,心中惶惶,再不好意思遮掩下去,紛紛駕雲禦寶飛出東海。

“爾等今日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打量著飄浮在暗黑色的天雲下,卻踟躇不進的各方勢力,周繼君立於海灘邊,淡淡一笑,悠然自得地作了個揖,朗聲問道。

白衣銀,孑孓而立,一人獨對十來方勢力強者,卻閑庭信步,談笑自如。東海至上,心懷叵測的眾人沉默著,細細凝望向那個仿若翩翩濁世佳公子般的男人,腦中不由得浮起此人的生平往事。先是在東海宗獨戰群雄,君公子之名初被天地間的修煉者所知曉,爾後殺大周太子,戰雲荒,呈封神輪回,為日後的遊俠盟奠定基礎,再然後,他又獨往大唐,麵對君聖之威尚不退卻半步,再再後來,便是連世間百姓都熟知的君公子大鬧天宮了。

那封罪書傳遍天上地下,世人罵也好,讚也好,可都無法掩飾君公子名動天地穹宇的事實。

誠然,這是一個君聖隱遁,穹天不出的年代,可也因如此,那些隱世不出的老牌玄天強者紛紛現世,征伐雖無,可比試不斷,人人欲在那些高不可攀的真正強者回歸前,在史書上留下哪怕極短卻屬於自己的絢麗篇章,因此,想要像君公子這般闖出偌大名號又談何容易。

隻有四戰,四場戰役過後,這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天地穹宇中的男子已然成為這個時代的史書上最耀眼的幾人之一。

眾人沉默著,鴉雀無聲,隻有冰冷的海風不斷催動鹹澀的海水,向遠處翻滾。

“既然不說,那就如此罷了。”

周繼君玩味地一笑,拂開衣袂,赤足踏上海浪。

“君某欲渡海,還請諸位讓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