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公子,還是別打了,我們去吃飯吧。”

慈悲為懷的沙摩尼目光掃過被周繼君放倒在地的那些生死不知的武者們,又看了看攜著莫大殺氣奔騰而來大煜皇城衛們,腦中不由得回想起那日在雲州古老林裏見到的血海屍山。天知道殺紅了眼的君公子會不會再上演一次大屠戮,這可不是在那偏遠的雲州嗬,京城天子腳下,大煜心髒之處若被君公子染盡血色,那他絕對會成為整個皇朝的公敵了。

沙摩尼並不知道,早在十二年前,方才是一個懵懂小童的周繼君便已然將這若龐然大物的大煜皇朝當做了他的畢生的敵人。

天下萬千皆奴骨,我獨舉眉射天顏。

低垂的眸簾中翻起一片濃若岩漿的血紅,滾滾殺氣自周繼君眸中湧出,便是一旁的月羅刹和沙摩尼也為之一驚。

“小君君啊,放輕鬆,深呼吸……我們一人一半吧。”

月羅刹嘻嘻一笑,似乎被周繼君衝天殺意渲染,他陰沉的聲音中也是殺氣滾滾。

“善!”

與有些迫不及待的月羅刹相視一笑,周繼君嘴角浮起一絲陰鷙,心神沉入體內,那個原本氣質卓爾不群的玄道蛇人陡然發出陰森森的笑聲,雙臂在空中揮舞著,凝實的晶瑩道力和連綿不絕的絲絲道氣在它上空如龍蛇般流轉著,漸漸幻化成一朵祥雲。

皇城衛的武者們分成兩撥如黑潮般壓向周繼君和月羅刹,振聾發聵的馬蹄聲帶著金戈鐵馬的殺氣撲麵而來,周圍眾人讓到一邊,幾個修為較弱的公子哥富家子麵色慘白,看著來勢洶洶的京城衛隻感覺心髒已跳到嗓子眼。

“小君君,我先開始咯。”

氣勢已攀升到巔峰的月羅刹眼中卷起一抹周繼君從未見過的陰冷死氣,炎炎烈日下,他的身體上流轉出一圈如綢帶般五顏六色的光條,漸漸擴撒,漂浮在他身體外將他包裹其中。

“升龍榜第五嗎?也不知哪個混蛋給排的名次……這些皇城衛倒來的也是時候,便讓他們來給我正名吧!“”

月羅刹麵對即將撲到他眼前的那數十名至少有武師地品修為的騎士,眼中忽明忽暗,就在第一名武者距他隻有一馬身時,他身上的蓑衣忽地暴綻開,根根茅草飛旋在空中,刺眼的精氣將它們包裹在其中,竟如箭雨般飛射向那些麵色微慌的騎士們。煙塵四起,駿馬慘鳴聲此起彼伏,披著鎧甲的武者們被詭異的茅草擊中倒飛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形容慘然。

一身紅色武道服,戴著雪白的麵具似乎永遠不肯然人知道他真麵目的月修羅摸了摸下巴,滿意地掃了眼他的傑作,隨後轉向周繼君那邊,目光一滯。

“人之初,極蒙昧,不能言,隻嗚鳴。待眾眾,得天幸,求於夕,方成言。”

……

“言既成,當奮起,日拜天,夜祈地。終得願,廣眾生,得天音,萬類消。”

古樸沉厚的聲音從周繼君體內傳出,卻是那玄道蛇人望著它頭頂愈發壯大的道力道氣,一臉虔誠地吟念著。

周繼君眼中綻出形如實質的精光,奔騰彌漫的馬影在他眸影中越來越清晰,眼見那數十匹怒鳴的駿馬就要將他吞沒,少年張口念出一個字。

“咄!”

上古時候最樸實無華言語過了千萬年後,在出落得繁華壯麗的京城中響起,從白衣庵門前的長街四散蕩開,攜著精氣之威的古音仿佛一張巨網般四散開來,數個彈指刹那後已然彌漫至整個京城。

京城心髒處的皇宮裏,那個一臉邪美的白衣少年抬起頭,黑白旋轉的眸子中散發著幽光將暗室點亮卻詭異無比。

“好。”

他隻說了一個字,便闔上了眼。

京城往西那座可以看清夏花綻放的高塔上,一個身穿華麗繡紋服的青年正在品酒遠眺,愜意悠然。陡然間他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伸手抓向空氣,半隻手消沒後,隻聽“咯噔”一聲,空氣中似乎有什麽被他一把捏碎,那股震得他心神微微顫動的聲音終於消停。

“好啊,有點意思。”

青年柔美的嘴角劃過淺笑,仰頭將手中的酒飲沒,下一個瞬間,高塔上人影遙遝,隻留一個酒盅懸浮在半空中,仿佛那三隻盅腳插進了空氣一般。

京城中,無數修煉出心神的武王武尊表情微變,隨即望向那白衣庵方向,一臉思索。

……

隨著那聲“咄”,蹄髈堪堪即將踩中少年的駿馬們凝滯在半空中,仿佛被什麽凍結住一樣,而馬身上的武者們也是一臉慘白,搖搖欲墜。

“咄!”

又是那個字從少年口中冒出,這次的聲音卻攜著狠辣的殺氣,隨著天音而出的五小股先天精氣流竄在周繼君麵前,或是化作利劍慢悠悠地隔開馬兒們的脖頸,或是攜著山海天人之威壓向心神早已不屬的武者們。

血腥的味道從白衣庵前悄然溢出,圍觀的眾人隻見紅光閃過,那數十匹駿馬在光天化日之下爆裂開來,無數的血肉白骨如傾盆大雨般潑灑在半空中,慘如地獄。

那些武者們重重摔倒在血泊裏,眼角抽搐著,看向那個站在血雨中卻依舊白衣如雪的少年,眼中盡是恐懼。

不知是誰先叫了起來,之後尖叫嘔吐聲音絡繹不絕。

充滿女人香味的白衣庵前的長街,在這本應該充滿暖意的午後卻變得陰寒無比,數十匹馬身中噴出的血如河流般漸漸將平地淹沒,血腥如荼。

此時再無人敢看那個少年一眼,隻除了月羅刹、沙摩尼和洛滌塵。

“玄道嗬,果然如此。”

月羅刹低低一笑,剛想說什麽,就聽身邊又響起那聲令人聽得心煩的佛號。

“無量壽佛。兩位,若再不隨我走,我沙摩尼從此以後就不再與二位為友。”

向來憨厚懵懂的小胖子,此時一臉嚴肅地說著,隱隱滾動著淚水的眼中,那絲憤怒和悲憫被他死死壓在眸子深處。

“好了好了,也罷,在這樣下去,倒也真沒胃口吃午飯。小君君,就這樣罷了吧。”

月羅刹心中一軟,臉上的那個麵具上竟然詭異地浮出無奈的表情。

輕輕低喘著,周繼君餘光飄過一臉慌亂憐憫的洛青遊和那個瞪大眼睛不知在想什麽的妹妹,心中升起一股歉意。

我這是怎麽了?為何來到京城後,殺意越來越重,在娘和妹妹麵前居然也如此莽撞殘忍。臉上閃過沉凝,周繼君點了點頭。

“好,我們走罷。”

周圍眾人紛紛讓道,無數道複雜的目光映在在白衣少年身上,卻寂靜無聲。

洛滌塵看著頭也不回的周繼君,臉色一黯,就在這時,所有人都看到那個少年忽然頓住腳步,回轉過頭,眸子中若隱若現閃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會回來的。”

止水庵主聽得周繼君臨走這句話,身體一晃,滿臉慘淡。

還害會來?這個妖魔,他還來做什麽?

“娘,你聽到了嗎?”洛滌塵搖著洛青遊的袖子,在她耳邊低聲說道,臉色轉哀為喜,眼中閃動著雀躍之意。

洛青遊輕笑著歎了口氣,剛想說什麽,就聽從街角飄來一個充滿磁性柔和無比的聲音。

“結束了嗎?看來我錯過好戲了。”

穿著華麗繡紋服的青年慢悠悠地走了過來,那流淌一地的血河在他腳下自動分成兩半。

“好香嗬。”

剛從那高塔上下來,卻轉眼間來到白衣庵前的青年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到人們的驚恐以及如修羅地獄般的慘狀,望向洛滌塵,滿臉柔情。

“滌塵,我來帶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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