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戰就到這裏罷,共工,記得送上三十萬通天。”

在周繼君、月羅刹以及水神共工驚疑的目光中,祝融滿臉冷冽之色散去,嘴角竟浮起一絲莫名的笑意,喃喃低語道。

“遇上《極墟天書》的傳人,還真是舍不得殺呢。”

離得最近的周繼君神色陡變,怔怔地看著火神祝融,半晌才猶豫的開口道。

“你究竟是誰?”

“若你真習了我所留下的那功法,自然會知道我的名字。”

火風吹拂起周繼君的額發,驀然抬頭,就見夜色下,漫天大火漸漸凝成一團火紅的雲座,祝融腳踩雲座,伸手擊向虛空,一道兩人大小的漩渦浮出,正是溝通四大部洲和山海世界的輪回通道。

“山海非久留之地,你們可以回去了,莫要再來。有朝一日若遇上鎮元子,幫我說一聲,紅雲向他問好。”

轉眼間,周繼君和月羅刹的身體高高飛起,沒入輪回通道中,月羅刹掙紮著,無比彷徨地看向麵色發白的共工,而周繼君則強忍著心頭的軒然大波,山海世界排名前三的亞聖,竟是那創出《極墟天書》的強者,紅雲,時隔百多年後,自己終於知道了他的名字,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個個疑團。

按照共工說祝融是黃帝的外孫,又經曆過炎黃大戰,那他應當是這山海輪回中人才是,可卻在四大部洲留下《極墟天書》,書中說他遊曆天下數萬載,於歸墟之底悟出大道,應當是和陸壓、鎮元子同一時期的強者,連平天君聖都在他之後。然而,究竟哪個才是真相,哪一個才是他真正的身份,紅雲

光影流轉,周繼君緊閉雙眼,詭道心思時起時伏,百年來經曆的事漸漸連貫起來,化作一個偌大的謎團,亦或者是陰謀回蕩在他腦海中。

“莫非山海輪回和四大部洲本處於一個世界,漸漸以輪回分隔兩方為戰,自然會有深入地方的細作,卻不知山海輪回有多少天地穹宇的強者,而天地穹宇又有多少來自山海的強者。”

心頭一陣狂跳,隨著周繼君越想越深,他隻覺得局勢愈發混亂起來,三年後即將到來的天地大戰也變得撲朔迷離,先前突破穹天境界的那幾分喜悅早已消散一空。

再度睜開雙眼,周繼君已回到了四大部洲,身旁的男子緊握雙拳,鬥笠下,那雙終年陰沉的眸子裏滿是痛苦和不甘。

“羅刹”

大手拍向月羅刹的肩膀,周繼君張了張嘴,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寬慰。

世上有種男子,縱情一生,遊戲花叢,為美人畫眉解情愁,看似逍遙而多情,多情卻又無情。可周繼君知道,多情如月羅刹絕非那種真正無情之人,說他濫情也好,花心也罷,隻不過是在等待那個尚未出現的女子,如今終於遇到,卻陰差陽錯下無法長相廝守。

“小君君,那人和你是什麽關係。”

良久,月羅刹抬起頭,正色看向周繼君道。

“昔日我曾習得一功法,名曰《極墟天書》,卻是他所傳下。”

“這麽說來,雖有師徒之實,卻無師徒之名。”

月羅刹眉角掠過一絲陰霾,嘴角微翹。

“有朝一日若我要殺他,你可會阻攔。”

“自然不會。”

看著全身上下戰意升騰的月羅刹,周繼君輕笑著,開口道。

“如此,小君君我們回轉天吾山吧。”

“你忘了我已經突破穹天境界,隻能遁世而隱,你先行回天吾山,過個一年半載,我自然會出現。”

聞言,月羅刹微微一怔,上下打量著周繼君,疑惑的開口問道。

“那你去哪?”

“我去尋找這天地間最大秘密,順手布上一局。羅刹,我知道你打的什麽心思,天吾山光有個左遊生仍是不夠,雖還有一年半的時間聖人們才會回轉,可大戰之前,往往局勢複雜多變,天吾山少不了你。”

麵色陰晴不定,良久,月羅刹深深看了眼周繼君,沉聲道。

“如此,保重。”

“保重。”

兩隻拳頭相擊在一起,夕陽西下,天邊如火的紅霞將月羅刹的身影拉長,看著月羅刹遠去的背影,周繼君嘴角微揚起。如今的月羅刹再非從前那個一心遊戲世間的男子,心懷斬殺世間最強亞聖的願望,他的修行速度當會比從前快上無數倍,第一次擁有真正殺意的月羅刹,那將會是多麽可怕。

而自己所要做的,卻是斬聖。

無論太上、準提還是女媧,想要讓自己成為他們的棋子,就必須付出代價,或許還要等上許久,百年,千年,甚至萬年,可自己和聖人之間的那一戰,再所難免。

“曾經最向往的歸墟,如今終於有時間去遊曆一番了,若我所料不差,天地間最大的秘密就藏在那了。”

眸中浮起灼熱之色,袖口鼓鼓翻飛,君子劍出,重重劈斬向虛空,轉眼後狹長的裂痕出現在君子劍下,光暈流轉其間,周繼君躍身而起,下一刻,重新消失在四大部洲之地。

劍下世界,上千洲地,過萬海島,數之不盡,仿佛天地穹宇之外另一處世界,內中生活著無數奇異的存在,有的和四大部洲的子民沒什麽兩樣,有的則是是奇形怪狀的異類。縮地成寸,當周繼君經過一處洲地時,身形微滯,眸中若有所思。那方世界周繼君曾經去過,百多年前還在七州時,周繼君大戰千十七,直戰至劍下世界,進入一個名叫天都皇朝的洲地。腦中依稀浮起那個頑強不曲品行正直的天都皇子,周繼君眉頭微皺,將那絲莫名生出機緣硬生生壓下。

眼下他一心想去歸墟探明究竟,其餘的事皆不在考慮之中。

踏著夜色而行,當周繼君來到劍下世界盡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歸墟的背麵浮現在眼前,果真像傳說中的那般,仿佛一個掛在天海之間巨大的漏鬥,天河之水滾滾滔滔,直落歸墟之中,而歸墟之水旋轉著,奔流向四方,從不虧少,也從不盈滿。

太陽從歸墟底部升起,火紅色的光暈散落在海浪天水間,竟將海浪點燃,水火如潮奔騰向四方,熱浪掀起時若連綿群山,墜下時仿佛要將大海裂開,紅光道道綻放開,雄壯瑰麗如斯,周繼君腳踩浪尖,靜靜地看著,便數此生百餘年,走遍天涯海角,他也未曾見過如此壯觀的景致。

就在朝陽升起時,從海底鑽出大片大片瑩白色的巨蝶,周繼君眯起雙目望去,就見巨蝶們展開翅膀飛向朝陽,眨眼的瞬間,那億萬隻長著雙足雙臂的巨蝶結成遮天蔽日的蝶雲,太陽的光華為之一暗。彈指刹那後,它們衝進太陽的光圈,無數團火焰如流星般飛射出,卻是億萬隻巨蝶被太陽之火點燃,掙紮著,向要衝破著這天地間最大的火團,然而最終卻如飛蛾撲火般紛紛隕落,沉於歸墟之中。

“這便是那年誇角口中的飛蝶撲日了,果然”

周繼君張了張口,搜腸刮肚竟找不到半個詞來描繪,隻覺得蕩氣回腸,當那億萬隻巨蝶齊齊撲向朝陽時,沒來由的。周繼君心頭浮起一絲莫名的傷慟。

明知烈焰會將自己吞沒,可即便粉身碎骨,被燒成灰也要衝向阻擋自己前路的朝陽,前仆後繼,奮不顧身。生命之短,隻有一夜,卻沉埋著那誰也無法想像的宏願壯誌,便是夜生晝死,也要衝破頭頂的那輪烈日。

“世人壽命近百歲,大多唯唯諾諾,又有幾人能得這歸墟巨蝶之誌,舍生忘死義無反顧的去打破宿命的桎梏。”

麵色被映得通紅,一頭銀發被海風卷起,周繼君長歎口氣,緩緩盤座於浪頭,卻是心頭忽有感悟。

巨蝶如斯,君子之道亦如斯,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亦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