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繼君心意剛動,隻覺眼前飄過一道人影,白裙翩躚,雲卷雲舒間或,那個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女子正從鏡中緩緩走出。

雲鬢稍垂,容顏美麗卻又脫俗,眉目淡雅,一縷芳香從那久違的白裙中蕩出,相思了百多年,今朝再見,周繼君身體顫抖著,雙目微微發紅。

“君兒,你果真想我嗎。”

輕柔淡漠的話音傳入耳中,周繼君強壓下心頭的悸動,猛地運轉目神通,直望向麵前的女子,沉聲喝道。

“你究竟是何人!”

神目望去,依依仍舊是那個淡顏美麗的依依,絲毫沒有半點異樣。

“我是你師父啊,怎麽了,君兒。”

白依依黛眉蹙起,微微疑惑的看向周繼君,不知不覺間,那張讓周繼君魂牽夢縈的麵頰上浮起一絲黯然。

沒來由的,周繼君隻覺得心頭劇痛,整個心絞在一起,再也克製不住,大步上前緊緊將依依攬入懷中,百多年前落雲山上的感覺又重新回來,香消玉殞時那一句“等著我”依稀流轉在耳邊。

“君兒,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你可願陪我長相廝守。”

“當然。”

久違的芳香撲入鼻間,周繼君毫不猶豫地答道,他卻沒發覺不遠處涯先生嘴角莫名的笑意。

夜色已晚,天涯別院,伊人安靜地躺在榻上和衣而眠,周繼君怔怔地看著白依依,良久悄然起身,站在窗前望向歸墟天頭的明月。**的女子長得和白依依一模一樣,無論語氣神態還是相貌神采都如出一轍,就連周繼君恍然間也有些相信了,若時日長了,周繼君定會深信不疑。然而,唯一的破綻也在於她太過逼真,逼真得周繼君心頭微微不安。

“天涯閣就是用這種方式留下前來歸墟的修煉者嗎,可他們為何要這麽做。”

深吸口氣,周繼君又看了眼床榻上的女子,硬下心頭躍出窗外,心念射出,探向蓬萊山島四麵八方,可卻怎麽也找不到偃子。

“這蓬萊已非久留之地,若這樣朝夕相處下去,恐怕早晚有一天再難辨清真假。”

喃喃自語著,周繼君正欲招來雲座,可轉念一想,心中又覺不甘。他來歸墟是為了探究天地穹宇間的隱秘,雖已知道天涯閣的幾分秘聞以及歸墟通往兩大輪回,可離那真正的秘密還遠得很。

“罷了罷了,秘密知道得越多越是心煩,這歸墟蓬萊好生古怪,還是盡早回轉。”

不再猶豫,周繼君駕起雲座,就向山外飛去,掠過那座閣樓時,周繼君無意間向下看去,隻見內中隱約有火光閃現,白日裏的檀香仍在嫋嫋升騰。

“往生火?輪回香?”

心中微微驚訝,周繼君猶豫片刻,還是按下雲頭,躍入閣樓中。目光流轉在那柱檀香上,周繼君踟躇著,半晌手捏印發,輪回道意生出,爾後身形隱入火光中,隨著漩渦沒入那方輪回世界。

大漠風沙陣陣,戈壁灘前,大隊人馬緩緩行進著,君王騎於馬背,輕歎一聲望向遠處宛若掩在薄霧中的巨山,即便相隔老遠,可那山依舊顯得龐大無比,橫亙在西行之路上,直拔天地,將其後的天地遮擋住。

“大王,前麵就是傳說中的昆侖山了。”

“不錯,看來那方士並沒欺瞞本王。速派百騎前去探明。”

君王話音落下,自有百名騎士駕著高頭大馬向風沙深處奔去。

時人皆知,當今天子周穆王誌不在諸侯,獨好奇珍異物,常探究古來傳說,又喜遊獵天下,前年曾獵得上古神話中的八駿,而今又率眾西巡狩道,想去傳說中的昆侖仙山一探究竟。

那百騎還未行出多遠,卻突然掉頭回轉,周穆王不由得皺起眉頭,放目望去,隻見隨同而來的還有一個神色恍然的少年人。

“報大王,屬下行而未遠,忽見此人立於道邊,時笑時哭,屬下心疑便將他帶回供大王一觀。”

當先的騎士翻身下馬,匍匐於地開口道。

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周穆王思索片刻,沉聲道。

“爾是何人,莫非是昆侖山中的仙人?”

話音落下,那少年卻隻是怔怔地看著周穆王,絲毫沒有作答的跡象。

“大王,此人定是夷人派來的細作,不如殺之。”

一旁的大臣上前勸諫道,就見少年忽然笑了,伸手指向大周君臣,不屑的開口道。

“你等皆是假人!”

“大膽!”

隨行眾臣皆麵露怒容,卻隻有周穆王神色平靜,緩緩開口道。

“既然你說吾等皆是假人,那真人又何在?”

“若大王能給我一頂帳篷,一根木料,自會有真人出現。”

深深看了眼那少年,周穆王猛地抽出腰間寶刀,向身後的鑾駕砍去,橫木斷落,周穆王又指向不遠處的營帳,開口道。

“給你三柱香時,若不見到所謂的真人,你便如這橫木。”

“不用三柱香,一柱即可。”

少年哈哈一笑,拾起橫木就向營帳走去,隨行大臣無不麵露急色,紛紛向周穆王勸諫,卻被他攔阻。半柱香後,營帳內傳出爽朗的笑聲,眾人放眼望去,無不麵露訝色,而周穆王更是如木雕半呆立當場。

隻見少年身旁赫然站著個中年人,身形魁梧,麵容古樸卻又似飽經滄桑,頭戴珠簾冕冠,身披龍袍,不是周穆王又是誰。

良久,鼓掌聲傳來,周穆王興致勃勃地看著那個和自己如出一轍的君王,哈哈大笑道。

“果然和真人一般,不過這卻是你用木材所製,水火難防。”

話音落下,一旁的侍衛取來火把,向少年身旁的“周穆王”扔去。

火光中,“周穆王”淡淡一笑,絲毫沒有燃燒的跡象,寶刀在手,竟怡然自得地舞起刀來,大火熊熊燃燒,當真火不能侵,看得大周君臣目瞪口呆。

“如此才叫真人,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少年揚了揚手,“周穆王”撣卻身上的火苗,收起寶劍,麵容變得僵硬,呆立不動。

“先生有大能,卻讓本王大開了眼界。”

直到此時周穆王方才信服,朝著少年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開口道。

“不知閣下高姓大名,這般奇術又為何?”

“在下名號偃師,此為傀儡術,雖為假人,卻能說會道,足可以假亂真,在下不遠萬裏,特為陛下獻上此假人。”

“傀儡術果然非同凡響,以假亂真。來人,將這包藏禍心之人給我殺了!”

見著周穆王突然發作,少年臉色陡變,連忙跪倒在地,開口叫喚。

“大王明鑒,在下來此隻是為給大王獻寶,並無它意。”

“哼,你這以假亂真之術足可將本王取而代之,莫以為本王不知你想什麽。”

眼見手持砍刀的侍衛向自己走來,偃師再顧不上其他,連忙起身走向那傀儡,抽出腰刀劈開傀儡的胸膛,一片片木絮從中飄出,轉眼後,那傀儡轟然倒地,身形漸漸化作一團汙水。

淡淡一笑,周穆王輕拍著手掌,看了眼身旁一名大臣,那大臣急忙從懷中掏出筆紙,邊記載邊念叨。

“穆王西巡狩道,有獻工人名偃師。偃師所造倡者,趣步俯仰,頷其頤則歌合律,捧其手則舞應節,千變萬化,惟意所適。王以為實人也,與盛姬內禦並觀之。伎將終,倡者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王大怒,欲殺偃師。偃師大懾,立剖散倡者以示王,皆傅會革木膠漆白黑丹青之所為……”

跪於地上的偃師麵色微變,低聲喃喃道。

“奇也怪哉,我造出的並非舞者,這裏也沒什麽侍妾”

正思索間,隻見那大臣聲音陡然揚起。

“然那傀儡對穆王不敬,禍及偃師,王終殺之。”

聞言,偃師滿臉慘白,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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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準備今天加更的,剛朋友打電話喊我出去小聚今天就兩更了,明天應該能三更,歸墟之事也了結了,開始進入轟轟烈烈的天地大戰吧。)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