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中,銀槍如龍,掃過落雪如蝶翼般翻飛,羅姓少年眸中溢出精光,張口吐氣,低喝一聲,手中長槍猛地飛出,眨眼間就已刺穿十人合抱的老樹,樹皮脫落,那老樹上已有百來個洞,卻仍舊矗立著,仿佛永遠不會倒下。

“好槍法!”

不遠處傳來一陣喝彩聲,少年眉頭蹙起放目望去,隻見牆頭負手而立著一紫衣人,腰間掛著魚龍玉佩,麵上浮起濃厚的興致。

“魚龍衛?”

少年心中一驚,不由得想起坊間謠傳中那個可怕的皇室秘衛,相傳陛下身邊有一群神通廣大的得道高人,實力堪比神仙,常年為王朝清剿叛黨反賊,行事低調,幾乎不露麵,隻是暗中行事,清一色的紫衣,懷揣魚龍玉佩因而被人稱為魚龍衛。少年混跡東西市集十餘年,穿說聽得多,卻從未親眼見過魚龍衛真容,眼下看到神秘無比的魚龍衛出現在自家院中,不由得心中惴惴。

“你這槍法倒有七八分火候,不知是何方異人傳於你的。”

早些時候在市集見到少年捉弄張老頭,這名魚龍衛倒也沒留心,可當看著天師大人對那老頭兒畢恭畢敬,他不由得上了心,暗裏跟隨少年到此,乍一眼見到他的槍法,不由得暗暗吃驚。先不談那槍術之精妙,便是他一身道力就已至地境上品,區區少年就有如此本事,這名魚龍衛不由得好奇起他背後的高人來。

“我這槍法是祖傳的,隻用來強身健體。”

少年微微猶豫,開口道。

聞言,那魚龍衛眸中浮起幾分慍怒,隻當這少年有意欺瞞自己,身形一晃,轉眼來到少年身旁,大手已抓住槍尖。

“哈哈,強身健體?你若再左右搪塞,休怪我無情了。”

強大的氣勢撲麵而來,少年心底湧起濃濃的恐慌,雖覺哪裏有些不對勁,可這畢竟是他生平第一次遇上真正的殺氣,一時間,全身上下無法動彈,六神無主,隻當自己就要死在這深不可測的皇室秘衛手中。

“你在找我?”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卻比平日還要冷漠,少年心頭一喜,轉瞬黯然了下去,心中暗罵爹爹怎麽這麽不曉事,自己被抓也就罷了,非要不看清形勢就走出來,這下倒好,爺倆個要一起送命了。強行扭轉身體,少年望向手持一根挑火棒,仿佛不知所措般呆立當場的爹爹,心中又氣又急,忍不住張口高呼起來。

“爹爹小心,他是魚龍衛。罷了,還是快跑吧”

“魚龍衛,終於又找上門了。”

心中那絲古怪愈發濃厚,怔怔地盯著喃喃自語的爹爹,突然間,少年隻覺得今日的爹爹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樣,雖然依舊冷漠平靜,可整個人漸漸變得看有些不透了。

氣勢?說書人段子中那些高人才會有的氣勢怎麽可能在爹爹身上出現,一定是我又想多了。

少年苦笑著,將頭扭向另一邊,心中已然不抱什麽希望,他卻沒發現,丟下自己的那名魚龍衛臉上漸漸浮出幾絲恐懼。

“莫非你上頭沒和你講過,這東市粉莊巷是魚龍衛的禁地。”

中年鐵匠緩緩開口道,那根挑火棒被他握於右手,這句話脫口,少年又是一愣,再看向那魚龍衛,少年張大了嘴,滿臉驚訝,就見先前驕橫跋扈的魚龍衛此時麵色慘白,舌尖打著顫,難以置信的開口道。

“是你們”

話音未落,中年男子手中的挑火棍已至,少年瞪大雙目看去,那一刺和自己平日裏練習了千百遍的毒龍刺似乎沒什麽區別,隻不過快得令他咋舌,隱約間,他隻覺爹爹身形陡然變大,和這方天地融為一體,挑火棍下,魚龍衛毫無還手之力呆呆的站著,轉眼後身體從中裂成兩半,“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腦中一片空白,少年傻了眼般看著自顧自擦拭挑火棍,滿臉平靜的爹爹,良久,雙拳緊握,身體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爹爹居然隻用一條鐵棍就將高高在上的皇室秘衛殺了,如此輕鬆,和平日裏殺雞宰羊沒什麽區別。天呐,我這是在做夢嗎。

少年重重掐了把自己,痛感傳來,卻仍覺有些恍惚,餘光中,隻見兩道人影穿堂入院,飛快地向這裏走來,正是大伯和二伯。心頭一緊,少年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就見身材魁梧雄壯的大伯朝他咧嘴一笑,開口道。

“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去把院門關上,要是被別人看到可就麻煩了。”

說完,大伯大步走到二伯身邊,幫著就地掘土,和爹爹一起下葬那魚龍衛,動作熟稔,仿佛做過無數回。直到此時,少年這才醒悟了過來,眼皮抽搐者,心情激蕩,眸中浮起無比火熱之色。

天呐,從前爹爹和我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他和大伯二伯原來都是凶猛無比的悍將,又得到神仙指點,各懷絕技等等,爹爹那絕技莫非就是這毒龍刺?

顫抖著手臂,少年抓向那柄銀長,細細打量起來,生平第一次,他隻覺得這羅家槍無比可愛,自己這一生似乎都會因為它而改變。

即便他早已在市集廝混慣了,比同齡少年要老成許多,可平日裏也少不得胡思亂想,少年人的一動意氣,那些金戈戰馬、江湖俠士,甚至神仙傳說都會紛紛湧上心頭,逼迫得他想不憧憬都不行。昨日的白日夢一朝變為現實,羅姓少年隻覺得熱血沸騰,憋屈已久的氣血回蕩在胸膛,讓隻想大吼一聲。

“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去關門。”

爹爹冰冷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少年強壓住心頭的興奮,匆匆向院門走去,可剛到門口,抬起頭,他卻陡然一愣,轉爾神色大變。

院門口赫然站著五人,正是早晨市集上見到的公子小姐一行,當先的白衣公子麵色有些複雜,良久長歎了口氣,喃喃低語著什麽。

不好,連袁天師都對此人禮敬有加,想來定是一幫權貴子弟,爹爹殺人卻被他們撞個正著,這卻如何是好。

少年滿臉不安,漸漸的目光陰沉下來,一個令他都微覺害怕的念頭生出,彷徨之際,少年轉頭看去,就見爹爹和大伯二伯呆立當場,一臉激動之色落在少年眼中卻變成慌張和不安。

猛地一咬牙,幾乎鬼使神差般,少年顫抖著手抓緊長槍,用盡他最大的力氣,猛地向麵前的公子紮去。

“通兒不可!”

身後傳來爹爹驚慌失措的喊聲,少年哪還顧得上其他,毒龍刺一使出,就在無法收回。

眼前飄過一道黑影,那槍剛飆出半寸,就被裹在黑袍中的雄壯青年一把抓住,仿佛麵對巍峨山巒般,任憑少年再使多大力氣也無法撼動半分。

“車兒,鬆手吧。”

耳邊回響起莫名的笑聲,羅通隻覺長槍陡然變輕,奇怪的力量傳來,讓他控製不住向後倒退,爾後被趕來的爹爹一把扶住。

然而,令他相像不到的事情發生,爹爹和二伯三伯丟掉手中的兵器,恭恭敬敬地單膝跪地,朝著公子行了個軍中大禮。

“參見上仙。”

上仙?

陽光下,透過疊疊塵影,羅通怔怔地看著那個雖生著一頭銀發可看上去卻和尋常青年沒什麽區別的男子,心頭一陣恍惚。從清晨到正午,半天未到,這短短數個時辰內所發生的事卻顛覆了他這十餘年來的想法,隻覺身在夢中。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