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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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雖位於偏遠洲島,可再怎麽說也身處山海輪回,這裏的百姓又怎會和四大部洲子民如此相像。

早先行於那鐵鎖橋時,周繼君便起了疑心,一路上暗暗警惕。可隨老人攀爬上高山,直到見著那頭火麒麟,不知不覺間周繼君漸漸放鬆了警覺。就仿佛日光下的雪地,初時白皚皚一片,待到晌午,再回首看去,卻發現不知何時積雪都已消融,隻剩下再無法凍結成冰的細水。

莫非這也是水麒麟的神通之一?也是,這麒麟既然為祥瑞,又能通人心,知道我來此,定然暗中使了手段。

對麵的男童莫名一笑,拾起顆石子在灘塗上寫了起來。

“江湖有一霸主,武藝高強,亦為天命所歸。聞得世外有一山,山中有朱果,卻被一火麒麟獸看護,思來想去,遣派手下前往爭奪,卻是心懷兩意。其手下兩人,亦是當世高手,卻為那霸主殺仇人奪其子所養”

隨著男童的故事漸漸展開,周繼君心念探及,這方世界也開始起了變化,若等故事人物主線定下,輪回一成,周繼君從此淪落,想要逃離出去可就難而又難了。不再猶豫,周繼君翻手抽出君子劍,疾飛向那男童,劍光冷冽,殺機凜然。可未到近前,斜刺裏躥出那頭火麒麟,猙獰著麵龐撲向周繼君。周繼君未放心上,隨後拍出一掌,可那掌落於麒麟頭上卻不再像先前那般力道渾厚,下一刻,麒麟伸爪撲來,周繼君滿臉驚詫地倒飛了出去。

“你已落入我輪回故事中,身為故事裏的人物,你的實力又怎會比得上火麒麟。”

男童輕笑著,抬起頭,上下打量起神色複雜的周繼君,暗裏長舒口氣,懸著的那顆心終於放下。

他為水麒麟,盛世出,亂世隱,可山海輪回常年戰火不絕,哪會有真正的盛世。好在天地格局早在數萬年前就已定下,隻要亂世不現,他便能一直留於世間。然百年有小戰,千年有大戰,萬年有浩劫,遲遲不現的大亂之世終於到來,他水麒麟本當歸隱,卻忽算得命裏有大劫,大劫的根源,卻在外輪回的四大部洲,一個新崛起的強者身上。

世間生靈喜生懼死,饒是水麒麟也無法免俗,衍算天命者能看透世間一切,卻往往看不破自己的命數,可一經看破,非是大福,便是大難,避無可避。

男童深吸口氣,手下的故事已近終了,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見那個已淪為故事中武者的男子緩緩起身,望向火麒麟,麵露深思。

“怎麽,你還沒死心?”

莞爾一笑,男童嘴角浮起揶揄之色道。

“先前還以為這火麒麟應劫而生原來它隻是你的惡念化身。”

周繼君平靜地說道,眼見男童微露驚詫,心中了然,接口道。

“你化身小童,隱居於此,非是隻為謀我,而是那亂世將近,你的修為道力大不如前,正當最虛弱的時候。”

話音落下,周繼君端詳起男童,隻見他努力保持平靜,可緊絞的眉頭卻將他不安的情緒暴露無遺。

被水麒麟一步步引入局中,直到此時,周繼君方才明悟,可心中不由生出幾分疑惑。在《山海經》裏,那水麒麟的修為估計在穹天上品,遠超周繼君,再加上它那些神通道法,在明知周繼君會來的情況下,出其不意滅殺周繼君豈不更好,且輕而易舉,又何必花這麽多手段,布下此局。水麒麟雖是祥瑞,以德賢名傳山海,可它能活這麽久,豈是心慈手軟之輩,那些喜歡玩弄對手的強者在大多隻活在說書人的故事裏,真正的強者遇到威脅,定會攜雷霆之勢暴殺之,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如此,便僅剩一種可能,水麒麟自知如今的實力不足以斬殺周繼君。

“你為盛世賢德妖物,遇亂世則難以自保,化身人形隱匿別處,卻仍不放心。於是便有了這惡念所化的火麒麟,一來為你看守洞府,二來時不時入世,轉移世人目光。”

心中明了,一念通達,周繼君將先前的猜測悉數推翻,盯著男童漠然道。

化身水麒麟的男童神色複雜變化,良久,鬆開緊握的雙拳,神情漸漸緩和,抬頭看向周繼君淡然一笑。

“不愧是我命中大劫,若你能早點看破,或許我還真是凶多吉少。隻可惜,眼下你身在輪回故事中,說什麽也晚了。罷了,留你在輪回故事中也是後患,火麒麟,今日你總算能飽食一頓了。”

男童冷漠的說道,話音落下,火麒麟低吼一聲,挪動前蹄,身體騰飛而出,凶神惡煞般撲向周繼君。

心頭咯噔一下,周繼君目光發黯。誠如水麒麟所言,他身陷死局後方才看破,為時已晚。此時的周繼君就仿佛那一個個葬身於他自己輪回界中的強者,待到生命終了時,雖百念俱通,卻再無回天之力。轉眼間,周繼君的修為一降再降,玄天上品,玄天中品,玄天下品法天中品火麒麟攜著熊熊烈火撲殺而來,君子劍沉重如山,周繼君每擋一招,便倒退一步,身形搖晃,手臂顫抖著。強絕的道力漫過君子劍襲來,如火般蔓延在胸腹間,周繼君麵色發白,衣衫已被汗水浸濕,再這樣下去,不等火麒麟下殺手,他自己便會力竭。

總算逃脫這場大劫了。

河畔旁,男童看著隻剩招架之力的周繼君,長舒了口氣。

三萬年一小劫,六萬年一中劫,九萬年一大劫,不想這大劫竟這麽容易就被自己化解。渡過此劫,自己機緣也當隨之而來,卻不知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麽。

嘴邊浮起濃濃的笑意,男童扭過頭,不再去看周繼君,然而就在這時,他神情一僵,目光透過洞內重重石乳,遙望向那小村莊。

夜色已深,峽口處的小山村卻一片歡聲笑語。

篝火連綿衍伸,將月光吞沒,村民們攜手狂歡著,載歌載舞,沒有人知道為何,就仿佛固定的節目般,深植於他們記憶中。每逢有“大俠”上山斬妖,就必須圍火歌舞,至於在今日之前有沒有大俠上過那山,他們卻已記不得了。

人群中,笑得最歡愉的是老村長,和白晝裏浣洗於溪邊的離姓女子,火光點點,映照上他們眸底深處,在那裏,是兩團蒼白茫然的瞳仁。

“時辰到了。”

老村長重重咳了一聲,而後開口喝道。

圍於篝火前的男女老少無不麵露紅光,緩緩褪去衣衫,赤身**的走到圈中,竟然不顧家人在旁便行苟合。

此起彼伏的喘息、靡聲中,那頭一直安安靜靜匍匐在篝火旁的小羊羔忽地皺了皺眉,猛地站起身來,死死盯著高聳連天的大山。

陡然間,憤怒的龍吟聲傳出,回蕩於群山之間,村落前的火光驀地一黯。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