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

“師姐,你這一晚上究竟去哪了。”

長安棋社裏,左清塵上下打量著齊靈兒,好奇地問道。

雖才過了五更天,左清塵卻早睡不著了,此趟下山再行長安,沒了師父相伴,左清塵雖有些不習慣,可想到今次算是她第一次獨當一麵,心情難免有些激動,青墨色的庶人劍始終被她緊緊拽在手中,未曾鬆開片刻。爹爹能用一柄庶人劍超然於七州,我左清塵未嚐不能用這同樣的一劍,在四大部洲綻放光彩。

看著坐臥不安的左清塵,齊靈兒莞爾一笑,卻沒答話,轉頭看向窗外的茫茫夜色,神色漸漸變得凝重。周繼君讓他們三人前來隻是個幌子,既讓長安城眾人知曉君公子不會放棄西遊之局,又能另他們放下警覺心生小覷,水陸大會的重頭戲實則在於千裏之外的大周。想來兩三日間,海外衛和修真衛全速行軍,當能趕至大周地境,可師父卻沒告知車兒他們該如何行事,大周境外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自己這兩個師弟也不知能否應付過來。

相比李車兒和步空堂,眼前的左清塵和趙無極所行之事可謂輕鬆之極,不過抽個空去水陸大會走個過場,可自打來到棋社,他們始終一副緊張兮兮的模樣,看得齊靈兒莞爾不已。

“塵兒,無極,適才我帶你們前去拜訪陸壓道人,你們倆也太失禮了點。”

想到適才所見的那個陸壓道人,齊靈兒不由得撇了撇嘴,陸壓名頭極大,可誰曾想一見之下竟是個極為憊懶的道人,大大咧咧,行事乖張,全無絕世強者的風範。不過轉念一想,齊靈兒又了然,若真說起來,山上那個“月二爺”倒和陸壓有幾分相像,也是個行事隨意不羈的主,看來這世上並非每一個修為實力高強者,都像師父那樣擁有雄心壯誌。不過周繼君臨行前特意囑咐,和陸壓相見要禮數周到,卻又不能太過親近,陸壓此前本和唐皇約定好了,水陸大會召開的同時再辦一場道法大會,可唐皇卻突然反悔,以當初大病為借口,閉口不提。平白無故被人擺了一道,以陸壓的性子,定不會輕易罷休,陸壓誰都敢去招惹,可齊靈兒等人修為實力比不上那些巨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若事發,則當劃清界限。

齊靈兒暗自思索著,黛眉微蹙,雖說三人在這長安城中也算安全,可這裏局勢複雜,暗流湧動,方一深想便覺頭疼無比,這麽多煩心事,恐怕也隻有師父能理的清。

輕歎口氣,齊靈兒抬頭望向西北方,在那冥夜盡頭,白衣銀發的男子恐怕已帶著鬼麵騎騰雲駕霧,直插入大周境內。是了,現在的師父已經不是那個白衣銀發的瀟灑公子了,卻換了副好生醜陋的麵容若他永遠是那“嗜天魔王”的模樣,自己還會這麽想念他嗎?

想到這,齊靈兒微微愣神,心中一陣恍惚。

“阿彌陀佛。”

夜色下,靜謐的垂天道上忽地響起一聲佛號,佛家的這喧號分兩等,一為無量壽佛,二為阿彌陀佛,內中差別齊靈兒雖不清楚,可卻知道喧無量壽佛者定是存在已久的佛家老人,喧阿彌陀佛者應當為年輕一輩的佛家弟子。佛號聲傳遍垂天道,從幾方巨頭府邸中飄出心神,探向緩步走來的年輕僧人,隨即發出嗡嗡的聲響,似是吃了一驚。那僧人不緊不慢地走著,路過酒肆、茶樓、藥齋、客棧都未曾停留,直到棋社旁,方才停下腳步,端起佛禮打了個稽首。

“阿彌陀佛。”

或許因為周繼君平日裏有意無意間總會流露出對西方佛家的厭恨,天吾山門人自然也跟著不待見,僧人立於棋社外,左清塵趙無極置若罔聞,隻有齊靈兒沉思片刻,緩步走出,朝那俊美得生輝於夜的僧人走去。

眉如墨泄,肌膚白皙如玉石,雖是那出家人,可若天下出家人都有他三分俊氣,恐怕寺廟中的女兒香火又要翻上數倍。僧人笑容綻放開,仿若佛祖閱盡枯榮後拈起的那朵明花,偌大的長安夜都不及他一笑。

“小姐可是天吾山門人,君公子座下弟子。”

“在下齊靈兒。”

“施主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天吾山首徒。大千世界,萬物皆空,無相無法。”

青年僧人低喧佛法,齊靈兒麵色一冷,卻是陡然察覺積於藏象的一身殺氣變弱了幾分,上下打量著僧人,齊靈兒心中微微警覺,開口問道。

“不知閣下前來有何貴幹。”

“小僧和好友相約於此,今次前來,卻是為了等他。”

話音方落,棋社內傳來一陣冷笑。

“好膽,也不知哪裏來的野和尚,竟將我們這間棋社當作碰頭的地方。”

右手緊握庶人劍,左清塵滿臉慍怒地走了出來,可當遇上僧人含著淺笑的眸子,左清塵神色一怔,麵上浮起些許恍惚,見狀,齊靈兒麵容愈發冰冷,輕輕握住左清塵的手,傳過去一縷冰涼的精氣,喚醒了有些如癡如醉的左清塵。

“長安有佛子,其神通之大,可化世間兵戈嗔怒殺意,靈兒你若遇上,切勿遲疑,能避則避。”

耳邊回響起臨別前周繼君和她說的話,齊靈兒心頭一動,深深看了眼那僧人,拱了拱手冷聲道。

“既然閣下是在等人,那在棋社外等便是,我等還有它事,恕不奉陪。”

說著,齊靈兒拉上左清塵便欲回轉,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夜幕下,行色匆匆的少年四下張望著趕來,見到棋社旁的僧人,麵色一喜,隔著老遠便叫喚了開來。

“大師,我來了。”

“孔施主果然是信人。”

年輕的僧人輕笑著,拊掌道,目光落向停住腳步的齊靈兒,輕歎一聲。

“孔施主約的這家棋社,似乎不待見小僧。”

麵色紅潤的少年人走到近前,從懷著掏出一張信箋,笑盈盈的遞給齊靈兒。

“我叫孔丘,這是君公子給我的,說若我來長安遊玩,可到這棋社找他。”

疑惑地接過信箋,齊靈兒看了眼孔丘,而後拆開信箋,裏麵的內容和孔丘所述無二,字跡也是周繼君親筆無疑,可卻讓齊靈兒愈發疑惑不解起來,周繼君讓她避開那佛子,可這個名叫孔丘的少年卻和佛子相約於棋社,前後矛盾,一時間齊靈兒不由得遲疑了起來。

鳴更聲從遠處傳來,六更天已到,僧人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色,淡淡一笑,朝著孔丘作了個佛禮。

“水陸大會第二場到了,小僧要去了,不知孔施主肯否同往。”

眼前這位僧人雖相識沒幾日,可卻幾乎顛覆了孔丘這麽久以來對佛家的惡感,數十天來書信往來,論道辨禪,每每破解那些機鋒,孔丘總會欣喜異常。

“好。”

孔丘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轉眼看向齊靈兒,開口道。

“公子似乎不在,孔丘改日再來拜訪。”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