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宣大人,君某用心良苦,你莫非不知。”

話音落下,那彌漫東勝神州的殺意愈發濃烈,烏雲重如山嶽,從天而降,直壓向周繼君頭頂。

“拿我兒當棋子,你之用心歹毒,我怎會不知。”

孔宣麵容冷凝,話音也是一般冷漠,殺意已醞至巔峰,隻等氣機一到,便攜雷霆之勢下殺手。天地穹宇中有幾人能承受孔宣暴怒下的一擊,又有幾人能力戰孔宣而不死,或許有,可即便算上聖人也不超雙手之數,如今的周繼君自然不在其列。

危急時刻,周繼君迎向孔宣的目光,喝聲道。

“你就希望丘兒一輩子躲在你孔宣大人身後?難道你就不希望他能擁有一顆強者之心?至少,經此一變,他當能找到自己的路。”

孔丘的路是什麽,周繼君不知道,孔宣亦不知,即便他們都隱隱猜到些什麽,卻都不約而同地避而不談。

烏雲懸凝於周繼君頭頂,冷風流轉,一時間,兩人同時緘默著。

遙望向西方,孔宣眸光冰寒,那雙瞳仁幽暗深邃,似乎包容世間萬物,又更似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眸。

“你雖如是說,可你究竟待我兒如何,卻隻有你自己知道。

孔宣緊緊盯著周繼君,要想從他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可許久過去,周繼君依舊神色淡漠,如不波古井,看不出絲毫變化。

越是如此,孔宣越是惱怒,亦有些失望。眼前的年輕強者也算是他親眼看著,一步步成長到如今的地步,三次出手,為他消弭大劫,能讓他孔宣如此對待的,天上地下也隻有君公子一個,卻也隻因他和丘兒投緣。可如今的他,已非當初那個懷著赤子之心的少年了,世之梟雄,絕情寡義,虛偽狡詐,竟還以丘兒為棋子,隻憑這點,孔宣曾經有過的那點好感蕩然無存。

“你再如何強詞奪理,也難騙過你的本心。”

孔宣冷漠地說道,他丟下手中的酒壺,蕩開袍袖,滿天烏雲收攏於他的袍袂下,傾蕩東勝神州的殺意也煙消雲散。

他的殺意隻剩一道,直指向周繼君。

“你承我三次人情,至今未報。”

盯向周繼君,孔宣沉吟著開口道。

“我本欲殺你,可因果種下,如今卻為報應。如此,我隻出三招,三招過後,你我恩怨兩清。”

聞言,周繼君心頭劇震,抬眼看向孔宣,良久,也是蕩開袍袖,苦笑著翻身躍上水麒麟。

君子劍在手,君子三道意流轉升騰,孔宣一言既出,就再難收回,接下來當全力以赴迎接他那三招不惜一切代價活下性命。

殺意席卷而來,周繼君心頭微微恍惚,眼前閃過那個看到他時總滿臉歡喜的少年。

誠如孔宣所言,他將孔丘做了回棋子,可連孔宣也不會想到,這棋子並非一局之子。聖人不死,大盜不止,周繼君以斬聖人誌,若孔丘真是未來第六名聖人,即便將他置身險地又如何。這是周繼君心底最深處的想法,也是他最不願意去想的,先不說孔丘究竟有沒有成聖的機緣,即便有,可他視周繼君為好友,那年心魔主君來犯,若非孔丘於心不忍,求得孔宣出手,周繼君恐怕早已身死。

此為救命大恩,然,斬聖為大義,周繼君求仁求君子道,在將孔求置身局中的那一刻,強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往事。

即便不去想,可終究是事實。

眼下被孔宣道破,周繼君已定下的君子三道又開始波動,偽君子道意得了空隙,在詭道蛇人的操控下,聯手武道蛇人,逼向玄道的真君子道意。體內血氣翻湧,心念紊亂,就在這時,耳邊傳來孔宣的話音。

“第一招。”

周繼君深吸口氣,強壓下糾結的心意,左手按於水麒麟鱗甲,右手拔出君子劍,仰頭望向孔宣。

烏雲中浮出一隻拳頭,孔宣以五色神光著稱,他的拳頭雖不及平天的拳頭有名,可修為到孔宣這等境界,隨手一拳,亦能打得洲地碎裂。

這一拳沒有太多變化,破開烏雲,重若千洲萬島,快若流星閃電,仿佛隻為了泄憤,轉眼轟擊到周繼君麵前。在山海世界裏水麒麟也算見慣了強者,可連同聖人在內,天頭的那個男人的實力和他的拳頭足以排入前七。腹部被周繼君的雙腿緊夾,無奈之下,水麒麟隻得硬著頭皮俯身躍起,心中暗暗咒罵,這君公子憑的會惹事,在山海惹了蠻王蚩尤,回到四大部洲又惹了這個煞星,當他的坐騎,能活過一個月就已是走大運了。

攜著水麒麟的衝擊之勢,周繼君低吼一聲,左手使出戰天宵,右手直刺君子劍,迎向那拳頭。

百多星的巨力從拳心轟擊而出,宛若天河橫流,重天壓來,周繼君身軀狂震,左手鮮血流淌,右手的君子劍雖未斷裂,可也綿軟垂落。孔宣一拳轟出,將周繼君從東勝神州大周上空打飛出去,越過千山萬水,直到南瞻部洲前方才站穩身形,卻已是麵色發白,氣息不穩。

十來道強橫的心神遙遙飛來,卻不敢靠近,隔著數裏看向兩人。這十來人都是穹宇間有數的英豪強者,忽見穹天氣機引動天地,其勢之龐大許久未見,不由探來心神,一看之下紛紛大吃以驚。早先在長安城中,眾目之下孔宣出手為周繼君解圍,諸強皆以為兩人是盟友,就算不是盟友,也是關係匪淺,有著孔宣這層緣故,諸強對君公子乃至天吾山都高看了一眼。誰曾想剛過了沒幾日,兩人就翻了臉,孔宣毫不留情的出殺手,君子公子岌岌可危。

“好,好,惡人自由惡人磨,沒想這麽快就有人來料理君公子了。”

冷笑聲傳來,此時最幸災樂禍的非驅神君聖莫屬,長安城中,驅神倒滿美酒,痛飲一口,拍著木桌哈哈大笑,看得旁邊的通風君聖眉頭緊皺。

非是通風擔憂周繼君的安慰,隻不過孔宣和準提間宿仇早已是不宣之秘,周繼君剛破去準提一局,便引來孔宣的殺手,不論通風怎麽想也無法想通。於情於理,此時孔宣當心中痛快才是,為何對擺了準提一道的君公手下殺手?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貓膩,難不成又是那君公子布下的一局?

心壞詭謀如通風者,總會將很簡單的事情想得太過複雜,即便到最後繞了個彎回到事情原委處,可他們依舊會心存疑惑。和通風一般,此時長安城中,陸壓、後土都猜測紛紛,包括那個誰也不知藏身何處的慵懶天帝。天吾山留下的閣樓席位就在眼前,可他們卻踟躇著,沒有出手,生怕做了出頭之鳥,引動局勢轉變,禍及自己的利益。

“孔宣是真的怒了。”

垂天道客棧中,也是一頭白發,落魄的中年人喝著杯中酒,一陣接一陣的輕咳著。陸壓心存疑惑,可同為絕世強者的他卻知道,孔宣對那君公子是真動了殺心,否則他為何將要施展那一招出手必見血的五色神光。

南瞻東勝間,滄海之水滾滾流淌,雖隻是支流,可海水洶湧巨浪滔天。

水麒麟匍匐於海水中,顫抖著身體,一邊咒罵騎著他的男子,一邊苦苦等待著。

“第二招。”

良久,孔宣終於開口,袍袖間光暈流轉,日月星辰無顏色。

殺,還是不殺。

孔宣在猶豫,可當他看到周繼君平靜淡漠的神情,心中最後一絲不忍蕩然無存。

既然不知悔改,那我又何必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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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點才回來,晚上又要出去吃酒,端午節大家體諒下吧,節後恢複)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