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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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軍副都統眼珠子提溜一轉,諂笑道。

“化心?”

聞言,周繼君愣在當場,炎州時候那個豪邁漢子的身影飄過眼簾。

夢川一醉獨相守,伊人何在百年後。那年周繼君飲著夢川醉,踏上樸實無華的炎州土地,結識了縱橫南海的龍鯨大將,以神位換得他的助力,孰料大業未成,他便命喪山海秘境,雖被周繼君煉化為陰神鎮守封神雲台,可自那之後,周繼君卻漸漸淡忘,直到最後封神。

七州時候的化心便是統領三萬水軍的大將,而此人口中的天河水軍副帥也叫化心

輕歎一聲,周繼君神色複雜。當初七州大戰罷了,周繼君替天行封神,原先效命麾下的準仙神們一個個興高采烈的飛升天宮,可他們卻不知,在周繼君心中他們已成了埋於天宮的棋子。月狐那一顆棋子率先被用上,用完即毀,至今不知生死,周繼君囚禁離恨天上的日子裏,也曾愧疚過,脫困之後再沒去想那幾個曾經效命於他麾下的仙神,更何況到後來,以天吾山的實力即便和天宮正麵交戰,也絲毫不懼。

諸天仙神不過是天帝的棋子,而天帝亦受製於聖人,便是獵下天宮也形同雞肋,還會成為眾矢之的。

誰曾想到昔日人稱龍鯨大將的化心在天宮官運亨通,百多年後搖身一變,成了天河水軍副元帥,儼然一方諸侯。

“既然如此,那便帶我去見你家副元帥吧。”

看了眼顫栗不安的水軍都統,周繼君悠悠道。

“小的遵命。”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周繼君騰雲而起,朝著此人所指的方向飛去。穹宇之中,景致萬千,光影變幻,奇形怪狀的隕石林立在穹宇之中,小者如珠粒,大者方圓數裏,上有巨山湖泊,有些隕石上還建著宮殿,隱約還能看見著人影,此時再看穹宇景致,周繼君已沒當初的興奮和激動。那年初上穹宇,周繼君隻覺遠處隕石洲島上的修煉者氣息強絕,難以為敵,可放在今日,情形已顛倒。

回憶著故往,周繼君手提那員水軍副統領,飛向穹宇盡頭。星辰依舊那麽遙遠,天河流淌其間,將穹宇一分為二。天河之下,是星羅密布的大洲和海漠,而在天河之上,是重重疊疊的天野,一眼看去卻不知有多少層。古往今來,若有戰事發生,這天河絕對是兵家必爭之地。隻要占奪天河,不僅能掌控穹宇大洲和重天的前沿,還能掌握天河之水,就算修煉者無需飲水,可兵卒坐騎卻離不開。

天河決定局勢走向,曆任天帝深知此理,無不在天河布下重兵,對外宣稱八十萬水軍,可實際上何止八十萬。因此,天河水軍元帥的人選自然是重中之重,要麽是天帝的心腹,要麽是左膀右臂,總之非親不任。

“百多年裏就做到了天河副元帥,華心也算極有本事,不過再想往上一步卻難了。”

看了眼那員副都統,周繼君意味深長的說道。

那副都統不解其意,隻能幹瞪著雙眼,不敢答話。

“你隻是小小都統,身份等階和化元帥相差甚遠,就算要推脫罪責也是往上級推脫,豈會我方一問,就直接推到化心身上。看來這正副元帥間勢如水火,兩方派係明爭暗鬥,而你卻非屬於化心的派係。”

聽得周繼君娓娓道來,那副都統神色陡變,他怎麽也沒料到周繼君隻憑他一句話便推斷出這麽多,更是揭穿了他的謊言,此時嚇得雙膝發軟,直接癱坐於雲端。

“正副不合,此乃帝王心術有意牽製。”

周繼君喃喃自語道,此時已至天河水軍大營,兩派營帳涇渭分明,周繼君心念探去,轉眼便找到了化心的所在。

“好久沒見到我那位雲台主帥,也該準備點薄禮。”

周繼君輕聲道,袍袖揮卷,雲座上的副都統心神碎裂,橫死當場。

天河水軍分左右前後四軍,主帥掌握前後兩軍,副帥掌左右二軍,看似勢力相當,可實際上左右二軍隻得五十萬人,而前後兩軍卻為天河主力,多達百萬之眾。右軍主帳中,魁梧的中年男子身著便裝,站在沙盤前,看著手中的密函,沉吟不語。

“化元帥近來可好。”

清朗的笑聲從帳外傳來,化心眉頭皺起,隻見一顆人頭咕嚕嚕的滾了進來,脖腔處鮮血未凝。下意識的按上腰間寶劍,化心猛地回身,目光落到來人身上,先是一愣,而後虎目中綻放出攝人的光華,哈哈大笑。

“許久不見了公子。”

沒有太多的喧嘩,就和當初炎州相遇時一般,化心豪爽的大笑著,朝向周繼君拱了拱手。

“公子這些年名聲鵲起,威震天下,嘖嘖,還真想去你那天吾山走一遭。”

“化兄如今是天宮屈指可數的重臣,哪會有那麽多閑工夫。”

兩相落座,化心親自取出上好的天河釀給周繼君斟滿,看了眼滾落於地的頭顱,眸中掠過一絲古怪,開口道。

“不知公子今日造訪有何貴幹?”

“其實也沒什麽,昨日我偶經西牛一小國,見著你天河水軍的將官和凡人勒索財物,順手料理了。”

周繼君輕笑一聲道,端起酒盅抿了口天河釀,酒水烈辣,可入腹後卻又變得清涼,透人心脾。

“你天河水軍自有天帝供給,為何還要下界擾民?”

聞言,化心放下酒盅,苦笑一聲,看向周繼君道。

“公子所殺的這名魏都統是主帥的人,實不相瞞,這等行徑化某手下也經常做,而化某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本以為化心會將此事全部推脫到天河主帥頭上,不曾想他卻自陳其責,倒讓周繼君微微驚訝,可也安心了許多。

“究竟為何?”

“我天河水軍足有一百五十萬之眾,每日花銷極為龐大,可玉皇這些年來卻不斷的克扣軍餉,削減軍費開銷,早在數十年前,光憑天宮所發的糧餉已養活不了天河水軍了。為了穩定軍心,隻得從下界取糧,正逢四大部洲群妖作亂,於是天河的兄弟們便打起了妖王的主意,或是從妖王那倒賣,或是直向人間國度勒索。”

“得人錢財,為人消災,為何這魏都統得了平頂國的錢物,卻又不守承諾?”

指尖敲擊著酒盅,周繼君開口問道。

“所謂養匪自重,公子又豈會不知。再者,有些妖王來曆神秘,背景極大,若真殺了,卻也麻煩。”

聞言,周繼君默然,化心的作法他雖不苟同,可卻知道他的苦衷,若有其它法子,想來他也不會如此。

“罷了,那平頂國與我有緣,往後莫要再去擾民了。還有,每年四次的貢品中還有五十童子,化兄可否交出。”

待到周繼君提著魏都尉的頭顱走後,化心暗歎口氣,搖了搖頭。

不多時,從屏障後轉出一清麗女子,身穿軟甲,正是化心的續弦異人藍玉。

“咱們的媒人走了嗎。夫君,你說他發現我沒。”

“公子何等人物,就算你躲到天河邊上他也能發現。”

化心淡淡一笑,伸手將美人摟入懷中,心中唏噓。這一場姻緣造化雖陰差陽錯,可百多年下來,夫妻情深,他也不再像過去那般喜歡沾花惹草了。

“公子是明白人,亦是糊塗人。如今我成了天河副元帥,所效命者更是公子的大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公子也不想和我們太過親近,免得我們惹禍上身。”

看了眼微微失落的藍玉,化心柔聲道,心裏卻在想著另一件事,每每想起,他總會不寒而栗。

那年淩霄殿選帥時,坐於高閣的慵懶帝王第一眼便看向了他,然後笑著問道。

你便是君公子從前的手下?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