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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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似箭,轉眼又是大半年過去。

這半年時間裏,最為西牛妖王們津津樂道的,不是分別雄起東西地境的牛魔王和九靈元聖兩大勢力,也不是那個讓人垂涎三尺卻至今未踏上西牛賀州土地的唐玄奘,而是占據平頂山的銀發妖王。

不過一新崛起的妖王,按理說就算西牛群妖再貪圖熱鬧,可熱情終究會消淡,誰會沒事做去關注那麽久。可那銀發妖王卻是一與眾不同的妖王,現身西牛賀州後,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妖王們嘖嘖稱奇。積雷山之事本已讓眾妖記憶深刻,孰料沒幾日又傳來他在平頂山的所作所為,先上天宮討回了平頂國的孩童,隻此一舉便讓眾妖王紛紛側目,心中暗歎銀發妖王長袖善舞,若無極硬的後台如何能做到。其後銀發妖王更是收複了平頂山三妖,那三頭妖王中的金銀二妖也算是聞名一方的人物,不單有玄天上品的修為,還擁有十分了得的法寶,七星寶劍、紅葫蘆、玉淨瓶、金繩子哪樣都能越級而戰,即便如此還是被銀發妖王收拾得服服帖帖。堆土累山,一夜之間平頂山比原先高出了數十倍,銀發妖王坐擁平頂山,那時的他在西牛賀州已然名聲無二。

眾妖本以為他花費如此大的手筆,目的和牛天、九靈元聖一般,也是想招兵買馬,招攬群妖,做一番大事業。可那銀發妖王居然遣散了平頂山原先的妖兵妖將,隻留下三名妖王,對外宣稱平頂山是清修之地,不招惹是非,凡路過平頂山的妖王可到山上飲三碗從天宮帶來的瓊漿玉液。此事一經傳開,眾妖議論紛紛,也有不少妖王找個借口繞道前往平頂山,從山上下來後逢妖便說那酒當真是天宮的仙酒,可當有其他妖王問起在山上和銀發談了些什麽,那幾個妖王卻道已經記不清,眾妖隻當貪杯喝多了,也沒去深想。

除此之外,銀發妖王還有一事令眾妖費解,他兩次三番出手相助平頂國,按著妖王們的想法,銀發妖王定是想和車遲國三妖一樣,取國中財力養己。孰料他非但寸物不取,時不時還化身教書先生行走於平頂國,傳業授道,連帶著白鹿州其他人間國度都知道了平頂國銀發先生之名,神通廣大,樂善好施,因此每每銀發妖王出現時,總會有別國學子長途跋涉趕來聽教。

銀發妖王這一係列舉措,無論從哪點上看來,都和妖王的所作所為大相徑庭,可他又確確實實是一名妖王。西牛賀州眾妖王既感歎他的與眾不同,標新立異,也有所不齒,私下來喚作“義妖”,卻帶著幾分揶揄之意。

“哼,那個銀發妖王一拖就是大半年,莫非他是出爾反爾了!”

翠雲山,芭蕉洞,一身墨綠短衫的紅發少年在洞府中來回踱著腳步,滿臉忿忿之色。

寒冰玉石上,鐵扇公主捧書而讀,她穿著一身水湖藍的絛紋裙紗,映上冰肌玉骨,更顯清麗冷豔。

“那日他不是傳書來了,說要借芭蕉扇卷土堆山,想來清散了平頂國的沙塵,自會前來歸還。”

鐵扇公主合上書卷,淡淡的說道。

可紅孩兒卻無法像他娘一般心如止水,滿臉不耐煩,撇了撇嘴道。

“我看他定是不想還了,娘,不如我們去平頂山尋他吧。娘也應當很想見他。”

“我為何想見他?”

“我看這西牛妖王大多都是不解風情之輩,隻有這個銀發妖王有些不同,娘一個人這麽久,也該找個夫君了。若得銀發妖王相助,孩兒隻要帶上他手下的囉囉大王和聰聰大王便能夷平積雷山,為娘報仇。”

紅孩兒信誓旦旦說道,卻沒發現鐵扇公主眸中的黯然情傷,紅孩兒年紀尚輕,無論前世今生都不懂何為男女之情,在他心裏男婚女嫁和妖王入夥沒什麽區別,隻要看對眼,實力相符,便能湊到一塊兒。

“莫要亂說,娘不治好你的病這輩子都會不會改嫁。”

鐵扇公主幽幽一歎,開口道。

那年她生下紅孩兒,本不想要,一狠心將他丟到火焰山外。三天三夜,嬰兒的啼哭聲回蕩在耳邊,化作一根針刺入她心窩,疼痛無比。可孩子是她與牛天那個負心人所生,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想要忘了他,就不能有半絲瓜葛。三天後,形銷骨立的鐵扇公主迷迷糊糊的睜開雙眼,心頭一驚,卻是再聽不到嬰兒的啼哭聲。鋪天蓋地的悲慟將她淹沒,那一刻她什麽也沒想,踉蹌著疾飛出火焰山行宮,飛向她丟棄紅孩兒的那片山坳。山坳中隻有空蕩蕩的繈褓,哪還有嬰兒的身影,撕心裂肺的疼痛充斥心底,就在鐵扇公主已然絕望之際,就聽一陣咯咯的笑聲傳來,抬頭望去,紅孩兒正坐在流火堆中咬著手指,癡癡笑著看向她。

妖嬈的火妖們圍著嬰兒翩翩起舞,仿佛忠心的臣子般屈膝匍匐朝拜向自己的陛下,紅孩兒就這麽坐著,嘴角掛著流火的殘汁,張開雙臂朝向鐵扇公主傻笑

將紅孩兒帶回翠雲山,鐵扇公主悉心照料,本以為會忘了此事,可等到紅孩兒漸漸長大,卻發生了一件另她不知所措的事。

每旬末的正午時分,紅孩兒都會頭痛欲裂,然而發瘋似的在地上打著滾,神神叨叨地說著一些鐵扇公主聽不懂的話。雖過了兩三柱香功夫便消停好轉,可每月三次,每年便是三十六次,次次生不如死,看得鐵扇公主心疼無比,隻當是將他丟棄荒野落下的病根,因此對紅孩兒愈發寵溺,也在無時無刻的尋找著治愈方法。

“娘又來了。”

看著高升中天的太陽,紅孩兒僵著臉喃喃道,輕歎一聲坐上寒冰玉石。還未等他坐定,劇痛襲來,仿佛千刀萬槍刺破腦門,在腦袋裏翻江倒海起來。紅孩兒死咬下唇,強忍著不叫出聲來,蜷縮著身體在寒冰玉石上打著滾。積醞五千多載的寒氣升騰而起,在鐵扇公主的指引下沒入紅孩兒眉心。

疼痛隻消停了片刻,隨後衝破寒氣的封鎖,繼續肆虐在紅孩兒頭顱中。

“火火流沙河”

紅孩兒打著滾,低聲呢喃著,口中盡說些令人難以理解的話。

鐵扇公主黛眉緊蹙,心中痛得滴血,可除了收效甚微的寒冰玉石外她再找不到其它方法,雙手合十,暗暗祈禱著午時能快點兒過去。

“流沙河?”

耳邊傳來溫醇的聲音,鐵扇公主心頭一驚,剛欲回身就見一衫白衣滑過眼簾,銀發妖王不知何時出現在芭蕉洞中,手已按上紅孩兒的額頭。

“你做什麽”

鐵扇公主本欲阻攔,見著周繼君眉頭緊鎖,可似乎並沒惡意。不多時,紅孩兒不再抽搐,麵色也漸漸變得紅潤了起來。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