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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失手受傷,或是氣力不濟,卻是斬殺孔宣的大好機會,因此就算聖人再忙也會抽空趕來,到那時周繼君和佯裝受傷的孔宣聯手,卻有極大勝算重創或是斬殺聖人。

隻可惜,於公於私,還遠未到向聖人宣戰之時。

拂袖散去懸於額心的那縷殺氣,周繼君沉默半晌,開口道。

“君某心意,孔君又如何不知,等大局定下,孔君前往西天時,君某便是為臂助相伴又有何妨。說來說去,還望孔君耐下性子,已等了一世,何不再等上幾百年,等一切妥當,天下稍安,再去行那等大業。”

周繼君一直不知孔宣和西方聖人究竟有何仇怨,讓他將大半生的心血全撲在斬聖上,屢戰屢敗,屢敗屢戰,卻從未放棄過。

應當和丘兒的娘有關吧。

暗歎一聲,周繼君目光閃爍,心隱約猜到幾分。孔宣的陳年往事周繼君也無意去追尋,知道太多故事,即便是他人的,可若忘不掉,對於自己也是一個沉重的包袱。

正當周繼君心思起伏時,耳邊傳來宛若天雷的低哼聲。

“君公子,你是真不知,還是假裝不知。對於聖人而言,國戰為棋盤,蒼生萬物皆為棋子,你等行國戰更是如此。兩方聖人雖在對峙,可都暗保持默契,想讓國戰僵局一如既往的維持下去。”

孔宣雖被封印在九天之上,可被封印的隻是他被定海珠撐大到不知幾許的身體,日日夜夜承受生長之苦,可他的耳目並沒被封印,天地大事輪回戰事皆明了。

低垂的眸子微微睜開,一絲駭人的光華從孔宣妖冶的冷瞳閃出。

“我等修行以問無上,聖人者雖已至無上,可他們亦在修行。境界到他們那等程度,對道力的需求已變得可有可無,他們修行非在一功一法,而在乎天地萬物。以萬物為炭,輪回為熔爐,戰事越激烈,顛沛流離、無家可歸者越多,他們所獲得的願力也就越多。”

“如是方為聖人之道,沽名釣譽,隻重私欲,不濟蒼生。縱然定下世間規則,可也隻為蒼生行使,自己從不遵守,虛偽之極。”

說到忿恨之處,孔宣雙目通紅,深刻於他額心處的那兩個篆字漸漸浮現出來,卻是那年他征戰輪回受五方軍閥所封的君聖名號。

那一年,太上、準提等人也隻是軍閥罷了,或是出身草莽,或是出身世家,為江山而戰,得強者來附。初時尚重蒼生,視若子民,一朝江山定主,得萬千臣服之念,成就聖人之位,卻轉視子民為螻蟻。奈何愚民者無數,隻敬聖人,遵從法規,陷入陳俗定論,隻以為太上的無為或是準提的普濟便是永不可逆的法度。卻讓聖人之位愈鞏固,左手封神,右手封仙,普天之下,不尊者死,忤逆者死,從此再無一人能抗衡。

平心而論,太上的無為而治,準提的戒惡普濟也算上乘的理念,可卻有個前提,那便是聖人也能遵從。

聖人唯我獨尊,狂妄自大,虛偽之極,又豈會甘心呆在這座隻為天下蒼生而設的牢籠裏。

聽完孔宣一席話,周繼君唏噓不已,不由想到洛繼傷的教意——天上地下,人人為皇。看似平等,可一旦成就,他洛繼傷卻為皇之皇,這和聖人的作為又有什麽區別。

世間隻要有強弱,有貴賤,便有不平,便會出現聖人一般的存在,一日大權在握,再不記得從前的承諾,不加法度於己身,此為無法抹滅的事實。

可若是人人成君子,持以君子之道,雖有善惡偽之分,卻都受製於君子總綱之下,在將來某一天,或許能成就一個理想世界。卻又有一個前提,那便是創出此道者不以己為尊,不收斂民心,不因此成就聖人。

然而人皆有七情六欲,便是君子也難脫欲念,周繼君創出君子之道,也不過用作道意,並未真正成就教化。非是他不想,若能將君子道意散布四合八荒,定是一番名留青史的偉業,可成就君子教化後,周繼君自己又該何去何從。

若留於世間,即便他不想,也會身不由己的成為今日聖人般令他無比厭惡的存在。可若從此離世,百多年所創的天吾山基業,兒女門人,卻讓他不忍放手。

世事種種,不如意者十之,縱是穹天巔峰、一方霸主又能如何。

深吸口氣,周繼君平複下心意,隨著對麵端坐山崖雲間的男子額心現出君聖,周繼君的眉心當也現出兩個模糊不清的篆字。

今日隻為今日事,又何須去想那麽多,且先壓製住眼前這隻恐怖的孔雀再說。

“孔君,你可曾想過,丘兒也成了聖,你今日之言若為因,你就不懼怕日後之果?”

遙望向滿臉暴躁,掙紮在君聖封號下的孔宣,周繼君有些複雜的開口道。

“哈哈哈,君公子你好生虛偽,若沒你推波助瀾,丘兒又怎會踏足成聖之路。”

聞言,周繼君既不掩飾也不回避,頷道。

“君某承認,丘兒成聖的確為君某一手所至,然,他所修的卻是不殺生的儒教,棄法從禮,以禮約束蒼生,迥異於從古至今的聖人。”

“倘若有朝一日我等挑戰聖人皆落敗身亡,聖人繼續淩駕於眾生之上,再無人膽敢挑戰,卻需一有別於殺人聖人的聖人入世,集蒼生願念,完成我等未完大業。”

話音傳入耳,孔宣眉頭微皺,隨後冷笑一聲。

“若終有死於聖人之手的那一日,我孔宣自與亡妻相會幽冥,哪有心思去管我身後天下是平是亂。君公子,你的大道理一番連一番,不是聖人勝似聖人,在我看來,想成聖的卻是你自己!”

孔宣肆無忌憚的宣泄著他心的怒意,為了這百年的囚禁,為了害死他妻子的西方佛祖,也為了他額心那個充滿諷刺的封號,卻讓對麵的周繼君心情複雜。

“你縱然不去管這天下,可你總不會連丘兒都不顧?”

良久,周繼君淡淡的說道,目光落向陡然一怔的孔宣,君子劍再度飛出袍袖。

“孔君,我們這一戰似乎還未了,既然你不再想要君聖封號,君某便助你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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