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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天兄,我倆若是這樣打下去,就算打個七天七夜也分不出勝負。”

跳出戰圈,把玩著手中的銅鏡,玉皇輕笑著向平天說道。

“寡人知道,平天兄有傲氣,可此乃國戰,非是私怨,豈有不讓天地諸強插手的道理。為防延誤戰機,爾等還是一起上吧。”

話音落下,驚絕四座。

所有人都一臉複雜的看向笑吟吟的玉皇,心中微覺不安。先前他和平天的那一戰雖不分勝負,可若再多一個同級強者,或許不用,隻需紫微這等玄天高手便足以將玉皇斬殺。然而直到現在,這位曾經的中央天帝依舊有恃無恐,還放言讓眾人齊上,他的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

目光落下那麵古樸的銅鏡,鎮元子瞳孔不由縮起,卻是想起了好友陸壓曾經對他說起的一物。

“玉皇,你手中拿著的可是山海黃帝的帝王寶鑒?”

“鎮元兄見識廣博,居然連黃帝的寶鑒也知曉。”

淡淡一笑,玉皇開口道。

“不過寡人手中的並非他的寶鑒,而是隻屬於寡人的寶鏡,取材於九萬年前歸墟水患時流落的萬年隕石,以九天冷火磨煉,內藏千千萬萬玄天以上強者的生魂。可俯察體內五髒六腑經絡骨骼,可監看九天上下萬萬裏地境。除此之外,還有一神奇之處,不過,至今尚未用上。”

“原來如此,你之所以有恃無恐,卻因這麵鏡子?”

深深看了玉皇一眼,目光落向銅鏡,平天沉聲道,下一刻他身影如電,轉眼已到玉皇身前,探手向那麵小鏡抓去。

“平天兄,你便這麽喜歡奪人所好嗎。四萬年前你想要寡人的天宮,四萬年後,就連寡人僅剩的這麵銅鏡也不肯放過,好生貪心。”

眼見平天的手已經摸索上銅鏡,玉皇不慌不忙,甚至還有閑情逸致譏諷起這個老對手。

就在平天以為銅鏡到手再無所憂時,一條人影從銅鏡中躥出,龍行虎步,氣勢雄壯,負手而立,冷眼看向平天。目光落向那人,饒是曆經數萬年風雨,幾起幾落的平天也不禁一愣。

轉瞬後,平天被鏡中人一拳轟飛了出去。平天起身,再戰,再敗.....強如平天者麵對那個修為幾和他一般的鏡中人,竟被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幾度險象環生。

濃濃的荒誕和難以置信漫出夜色,縈繞在眾人心頭,令他們為之驚詫的不是平天的屢戰屢敗,而是他那個對手。高拔魁梧的身姿,烏黑的長發直垂腰際,麵沉如水,卻透著尋常帝王難以企及的威嚴,以及他冠絕穹宇的拳頭——那個從鏡中走出的人,竟是平天自己。

月羅刹有奇術,以月影夢靨引出對方最難以戰勝的宿敵,也算是幾近無敵的絕技,可比之玉皇這麵銅鏡,卻稍有不及。修行之人最大的敵人不是曾經讓他們蒙恥的宿敵,也非前路上那一個個高不可攀的存在,而是修煉者自己。

放眼世間諸強,又有誰有十分的把握戰勝自己,誰又忍心對自己下殺手,七情六欲作祟,非是心魔,隻是人之本性,世無仙人,凡是生靈皆如此。

“雖已無法殺盡千萬大軍,可若將爾等一同葬命於此穀中,卻比殺那些卑微的兵卒更有用。”

看著鼻青臉腫的平天,玉皇眉開眼笑,口中念念有詞,須臾後銅鏡陡然變大,廣四尺,高五尺九寸,隨著玉皇的咒語散發出奪目的光暈,褪去鏽斑,將營帳內諸強一同倒映其中。

鎮元子走出,移山君聖走出,驅神走出,西海龍王走出,垂天宗宗主走出......

這些神通廣大縱橫天地穹宇的頂尖強者無不是斷絕情思,苦修數萬年方有如今的成就,女人如雲煙,子嗣如泥壤,又怎會在他們心中留下多少牽掛和羈絆。說到底,他們最愛的卻是自己,眼下麵對一模一樣的“自己”,又怎麽舍得下殺手。

鎮元子敗,移山敗,驅神敗,西海龍王敗......此時營帳中,隻有一個人屹立不倒,毫不猶豫的殺向“自己”。

早在七州時,周繼君便曾感歎過,破軍藏得太深,藏得太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快忘了他真正的實力。不過,這並非破軍將“自己”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的唯一原因,他雖在死戰,可他的目光總會時不時飄向營帳外滿臉擔憂,捏緊雙拳至始至終隻是關切地盯著紫微的女子。

輕歎一聲,破軍麵無表情,心中也隻是泛起淺淺的漣漪,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破軍是孤星,注定此生孤獨一人,率領群強征戰四方,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中毫無牽掛,相反,牽掛惦記的越多,越能讓他學會如何變強。

不再留手,破軍猛地抓住“自己”的胳膊,用力向中間交叉並攏,卻是毫不留情的扯斷鏡中人的臂骨,隨後將其梟首。

隨後他閃身而上,在玉皇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拳轟擊在銅鏡上。

如水般的華紋再度波蕩開,可這一回卻是將那些“鏡中人”齊齊收回鏡中,鏡子旁,是一臉苦澀的玉皇。轉瞬後,他的額心破碎開來,鮮血湧出,將銅鏡染紅,數名頂尖強者攜著怒火的攻擊何等猛烈,道力流散開來,將藏帝穀的偽裝撕裂,現在出如漩渦般劇烈流轉著的輪回,而玉皇的屍身連同那麵銅鏡也跌落輪回,從此不再現於世間。

少時為世家子,因犯重罪被除名,不存於家譜卻暗中潛入天地穹宇,曆經寵辱,千戰之後,登臨絕頂。

即便如今他死了,可仍是一段壯麗的傳奇,不輸當世任何一位英豪。

“可惜了那個寶貝。”

良久,驅神君聖打破帳內的沉默,看了眼麵色平靜的破軍星主,幽幽說道。

今日若非破軍,恐怕眾人都會如玉皇所言般,死於此處,成為史書中的大笑話。不提周繼君、月羅刹等人,也不提成名已久的齊靈兒、李車兒等徒,光是眼前的紫微、破軍便足以傲視一方,天吾山英才之多,連驅神也不禁有些嫉妒。除此之外,他心中也甚覺可惜,玉皇的寶鏡之強堪比他那支書寫仙神妖魔的神筆,若能得到,他驅神或許真有再戰聖人的可能。

關於那麵銅鏡,雖不知所蹤於天地穹宇、山海輪回,卻在另一方輪回的史書中有所記載。

“始皇遣徐姓方士出海,五年歸,得方鏡,廣四尺,高五尺九寸,表裏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捫心而來,則見腸胃五髒,曆然無硋……始皇常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殺之。”r/>

“就這麽結束了?”

軒轅國外,山風跌宕,一白一黑兩道人影施施而行。

“怎麽,非要搞得轟轟烈烈,大戰上三天三夜,互道英雄惜英雄才算是完美的結局嗎。”

嘴角浮起玩味之色,周繼君看向微微失落的少年,輕笑著道。

“也不是,隻不過我總覺得他不該這樣死去。”

一路上聽完玉皇的故事,看完玉皇的絕唱,周念君隻覺心中堵得慌,可他畢竟還未經曆過太多風雨,心感滄桑悵然,卻又無法道出。

邊走邊聊,不知覺間,兩人來到位於山麓的一處破舊茶肆外。

疑惑的打量著位於荒僻山野的茶肆,雖在青山綠水環繞間,可往來無客,這茶肆的出現卻透著幾分突兀和古怪。

“就在此處暫別吧。”

耳邊突然傳來男子的低語,少年心頭沒來由地一顫,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周繼君。

餘光中,在茶肆旁的老樹下,是牽著青驢頰邊掛著柔柔笑意的女子。

“多謝公子這兩日來照拂劣徒,不過天下終無不散之筵席。公子請吧。”

師父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淡漠而溫柔,可再度落於少年心頭,卻讓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女媧聖人客氣了。倒是聖人這些年對吾兒的養育之恩,君某一日不敢相忘,來日定有報答。”

身處兩人機鋒正中,周念君雖無不適的感覺,可他卻知道,師父傷人以情,殺人也僅需隻言片語。不過幸好爹爹的神色如常,氣息平緩,看起來並未被師父所傷。

心中剛冒出“爹爹”二字,耳邊便傳來師父莫名的笑聲。

“念君,隨為師回宮。”

“且慢。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君某有份禮物想要送予我兒,想必聖人當不會阻攔。”

看了眼神情複雜的周念君,周繼君淡淡一笑,眸光微閃,張口吐出三團雲氣,一青一紫一紅,浮於半空卻是三頭睡眼惺忪的異獸。

南瞻部洲有奇獸,名曰狻猊,昔日周繼君得自天機閣,收為三道蛇人坐騎。初時還能隨著周繼君征戰殺戮,奈何越到後來,青羽、紫風、炎霸三隻小狻猊愈發懶惰,總喜歡躲在道丹中貪睡,卻被三道蛇人殺生所得的氣血溫養,受周繼君先天精氣滋潤,到如今也都有法天巔峰的修為。

三團雲氣方出現,女媧便蹙眉伸手,卻被周繼君隔空使出道力,攔截向女媧。

腳步微晃,周繼君臉上閃過一抹潮紅,而三隻小狻猊也聽話的鑽入周念君身體,各占一道,和道丹漸漸融為一體,即便女媧想要將它們斬除,也不得不考慮一下此番所為的後果。

深深看了眼周繼君,女媧麵無表情的揮卷袍袖,轉眼後她和周念君以及那匹青驢便不見了蹤影。

茶肆外的老樹旁,周繼君遙望遠方,半晌,嘴角溢出一絲鮮血,可眸中卻閃過莫名的笑意。

想要將周念君從聖人手中奪回,以周繼君如今的實力尚難以做到,不過,有了三頭小狻猊相伴,女媧再想要斷絕他們之間剛剛萌生的父子之情,卻是幾乎不可能。

“和山海第一聖人交手隻受輕傷,即便她女媧未盡全力,你君公子也能以此為傲了。”

茶肆中唯一的茶客開口道,他穿著一身隨處可見的灰布衣,頭戴鬥笠,全心全意的品著盞中劣茶。

抹去嘴角的血絲,周繼君走進茶肆,拂開袍袖坐於那人對首,端起茶盞,看了眼卻並沒作飲。

“若不能斬聖,即便再輕的傷又有何值得為傲。倒是你......”

看了眼那茶客,周繼君悠悠一笑,放下茶盞。

“本以為你的謝幕會如你這千萬年所演的戲那般完美,孰料居然破綻連連。”

“破綻......君兄指的可是我有機會卻沒去殺破軍。”

茶客輕敲著木桌,他的手指很是好看,蔥白如玉,細長如雕,鬥笠下,藏於陰霾中的嘴角微微揚起。

“我若殺他,君兄又怎會放過我的性命,而我也無法就此脫身......我以寶鏡幻化出的那人已死得清清楚楚,那些英豪梟雄以為我死絕,自不會再去想那些細枝末節了。”

說著,茶客起身,壓了低鬥笠,放聲大笑著走出茶肆,隻留下木桌上那塊閃閃發亮的碑牌。

“珍重,公子。”

“走好,陛下。”

大風呼呼,卷過山林間水氣沒入茶肆,周繼君拾起那塊被天地穹宇英豪們爭奪了無數載的碑牌,漫不經心的瞅了兩眼,隨手收入袖中。

從離恨天上走出時,周繼君曾發誓,有朝一日必將那人殺之後快,可即便殺了又能如何。

走了一個玉皇,還會有第二個玉皇出現,隻不過,從此往後再無能超越那段傳奇者。登臨絕頂,將天下蒼生、世間強者玩弄股掌,演了一場接一場好戲,直至謝幕歸隱,依舊將天地英豪蒙在鼓中。

卻不知他何時還會再登場,或許要等到下一場天地大戰,不過到那個時代,史書的執筆者定已更替。

國戰四十八年,玉皇大帝戰死於藏帝穀。

公子未出手,一局定山海,山海王朝雖未傾覆,可實力大不如前,敗相漸生。經此一役,君公子之名傳遍輪回萬千國,一時無兩。

國戰四十八年末,天降大雪,英豪如平天者忙於征戰,浪子如趙公明依舊獨坐高樓,喝著他永遠喝不完的酒。

卻又有一人跨鵬而來,飛過皚皚白雪,降臨山海。

“陛下可願化蝶。”

高冠廣袖的男子看向漸顯老態的炎帝,笑著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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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兩更,不過量差不多,別黑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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