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姨,為什麽你要騙我?大費周章的整死我一家人對你有什麽好處,難道你真以為能隻手遮天?”

麵對花垂柳悲忿的追問,一身宮裝的如居夫人不改其色的斜倚貴妃椅,表情冷淡得像是在淺眠,玉手托著腮慵媚無力。

但是認識的人都知曉這是她發怒的前兆,當她不笑的時候就得小心行事,也許她指尖一翻便是使出奪魂針的時刻,誰也逃不過。

折柳穿針,銀絲封喉乃是如意居的兩大不傳絕技,其弟子頂多學到入門的皮毛罷了,除了青檀、紅蓼、疾藜、茺蔚四大殺手原就出身大內。

如君夫人行事隻憑個人喜好,打從她稍懂人事那年,就開始體會到老天的不公。

同在皇宮內院出生,同食相同的奶,一是低賤的奴婢、一是高高在上的格格,她怎甘生來就是服侍人的命,所以用盡了心機想讓自己也能富貴一生。

成為康熙的枕邊人是第一步,拉攏愛蘭兒更是一步,眼看著她就要飛上枝頭當鳳凰,誰知生性驕縱的格格居然愛上入宮行剃皇帝的前朝餘孽柳潮生並珠胎暗結。盛怒之下的康熙皇將她與格格同貶一處,罪名是護主無力,因此取消了她為嬪的冊封。原本她還能甘於平淡地為朝廷做事,偏偏她在偷偷安排愛蘭兒與情人私會的過程,也不由自主愛上為愛義無反顧的柳潮生。

時日一久她再也壓抑不住滿心的傾慕,借著一次私會傾訴心之所係,希望能與愛蘭兒同樣成為他眷寵之人。

沒料到柳潮生義正詞嚴地予以拒絕,表明人無二心無法分心,隻能鍾愛一人。

表麵上看來她是接受了兩人相愛的事實,實際上她是懷恨在心,難以忘懷遭拒絕的羞辱。

愛蘭兒出身帝王之家,自幼受盡兩代帝王的寵愛,想要什麽就有什麽,連及笄之後的愛戀都順利得叫人嫉妒,即使聚少離多仍擁有一個至死不渝的情人。

反觀她什麽都沒有,處心積慮的部署到頭來一場空,而今連手握如意居的大權亦隨時有可能被康熙皇帝奪回,叫她如何能甘心。

如君夫人冷哼一聲,“繡兒,你太放肆了,這是你對君姨說話的態度嗎?”畢竟不是自個親生的,怎麽寵也不貼心。

傷口剛包紮好的花垂柳倚靠著單奕辰直視她。“你說我娘死了。”

“她是死了,你沒瞧見她入棺嗎?”反正活著也是痛苦,不如早日解脫。

“真正的死人成不了禦人,這是你教我的。”活死人,活死人,活著的死人。

顧名思義人未死卻如同死人一般活著,受人控製其**,娘的死是君姨用來掌控她的借口。

“你倒是學會了頂嘴,是那個男人教的嗎?”冷睨著地身後的單奕辰,母女倆皆得其所愛的好運令如君夫人妒恨不已。

“不,是你的功勞,你用身教告訴我做人要心狠手辣,好友至親也不能放過,對別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

掩著嘴,她嬌媚的笑了起來。“嗬…我們繡兒真的長大了,懂得爭權奪勢。”

“是你要我回來的,我從來不打算爭你居主的位置。”不然她不會離開。

“可惜你皇帝舅舅不這麽認為,他嘴裏直叨念著你是最適合當居主的人選,比我更善於掌理如意居。”憑什麽讓一個羽翼未豐的小丫頭取代她,再過個三十年也不遲。

隻因舅疼外甥女是天性,她這個外人已無利用價值想一腳踢開。

“那我娘呢?她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狠得下心折騰她。”活死人的日子不好熬,半是清醒半沉睡,沒有指令不能行動。

如君夫人媚眼兒一轉,拎了顆西域進貢的葡萄往嘴裏含。

“她老嚷著要找你爹,我隻好成全她了。”

當時以為柳潮生已死的她,為了不想成全愛蘭兒到陰間與愛人相會,便狠心將禦人術施予其身,使其成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死人。

“你無情無義,我爹分明也是遭你毒手而墜崖。”導致武功全失。

“嗬!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刺殺皇帝可是誅連九族,我還手下留情了。”至少沒趕盡殺絕。

好歹留下個小孽種。

如果她乖乖的聽話不出走,少主的位置沒人敢與她爭,一人之下的發號命令掌控大半權利。

“哼!說得好聽,那救過亂臣賊子的你該處何罪呢?要不要我向皇帝舅爺諫個言?”賜白綾一匹。

聽到此,滿腹疑惑獲得解答的單奕辰反而希望什麽都不知道,劍眉緊攏不得展。

原來花垂柳不僅是皇家小格格,還是最得寵的那個,錯綜複雜的身世足以寫一本宮廷史,難怪她總是有難言之隱似地怪他不長進,直說兩人不可能有未來,即使單府是揚州望族也不過是平民百姓,哪匹配得上皇家鳳女。

幸好他懂得先下手為強的道理,早一步擄獲她的身心,否則疾塵公子就得重做馮婦地入宮偷格格,將她偷回家窩藏。

“繡丫頭呀!你的牙磨得可利,你入了如意居還想飛出去告狀嗎?”如君夫人笑得輕狂地露出狼子野心。“君姨,不要太篤定,你怎麽不想想當初是誰幫我出走的?”花垂柳自信的神情令人為之一防。

如君夫人冷視紅蓼等手下。“你們不會也跟著繡兒一同胡鬧吧?”

“弟子不敢。”頭一低,沒人敢抬頭。“君姨,你的疑心病可真重,連她們你都不信還能相信誰?”花垂柳頓了一下,轉而奚落道:“不過你對自個姐妹都下得了毒手,難保別人不會也對你下手,所謂因果嘛!”“你…”如君夫人眼一眯進出寒芒,她讓自己養大的狗反咬一口。“你娘一個人在暗室挺寂寞的,你去陪陪她吧!”

本來是想讓她活命的,可是她羽翼長齊了不剪不行,任何危害到她地位的人都該除。

眼神一使,猶豫片刻的紅蓼、青檀、蒺藜、茺蔚才勉強出手,招式顯得多有留情並未攻其重點。

可想而知,接招的並非花垂柳,有傷在身的她被單奕辰護於身後,觀看刀光劍影交錯。

“你們不要命了是不是,敢當我死了不成?”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們未盡實力。

如君夫人冷聲低喝,以紅蓼為首的四人不敢輕忽,這才全力進攻朝單奕辰下手,但對花垂柳亦有所保留的忽略。四大殺手武功不容小覷,而單奕辰的劍法更是出神人化,兩方交戰許久不分上下,互有退一步的跡象未以命相搏。

此情此景看在如君夫人眼裏是誰也不可信,冷笑地施展出折柳穿針的絕技,將一旁的牡丹葉折下,趁其不備擲出。盡管和四大殺手交手,單奕辰仍不放心地分神注意如君夫人的一舉一動,因此當細微的綠光一出,馬上移形換位的打算以劍尖削落葉片。誰知她竟卑劣的同時暗暗施展銀絲封喉,叫人措手不及。

“四少爺,小心。”花垂柳適時使出天女繡花,以銀針纏住銀絲甩向梁柱。

但是她也因此動了真氣嘔口鮮血,麵色灰白得幾乎站不住腳。

“少主…”

“柳兒…”

打鬥中的五人同時停住,心急的想趨前探視她的傷勢,然而七道銀芒忽至,阻止了他們的前進。

“你們可真關心我的小繡兒呀!有你們為她送葬她死也該瞑目了。”花垂柳的咽喉上扣著一隻手,威脅要折斷那藕白雪頸。

“放開她。”單奕辰臉色一沉。

如君夫人咯咯地笑得好不開心。“喲!你算是哪座山下來的野人,你說放我就該放嗎?”

“我用一個你絕對感興趣的人和她交換。”他按著劍柄陰沉著眼,手筋浮動。

“說來聽聽。”近來少有人能引起她的興趣。

“疾塵公子。”一人換一人很公平。

眼神一利,她露出嗜殺目光。“他在哪裏?”

“精明如你還看不出嗎?要不要使出那招‘浮光掠影’呢?”疾塵公子的獨門絕學。

“是你呀!幸會、幸會。”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呀!

“以我交換她值得吧?”單奕辰將隨身佩劍放下,毫無懼意的麵對她。

“世間多少癡兒癡女,怎麽我就遇不到個好男人,繡兒呀!你真是好福氣。”她手勁加重地一掐。

旁人見了如君夫人的狠勁冷抽了口氣,心急如焚的想上前搭救,但是無從出手隻能幹著急,紅蓼等人早已因如君夫人的絕情而起了反叛之心,隻是沒機會付諸行動,冰冷的神色多了焦慮。

“君姨,你這般工於心計有哪個男人傻到敢愛你,你嫉妒吧?”一抹黠光停駐在花垂柳眼底。

“柳垂繡,你真是我一手教出的好孩兒呀!”如君夫人狠厲地將五指按進她肉裏。

“不——”

單奕辰膽戰的一吼,花垂柳反而安慰的一笑。“四少爺,賠本的生意別再做了,來生我再還你。”

“別說傻話了,我今生要你,來世也要你,生生世世隻要你。”他流露出恐懼的深情。

“你太貪心了…”冷不防的如君夫人再施壓,花垂柳痛得無法發出聲音。

“小倆口盡在我麵前恩愛,嫌黃泉路走來孤單嗎?”分明是在嘲弄她無處可寄情。

“我說過由我來取代她,這買賣你覺得不公道嗎?”他無法再忍受眼見柳兒痛苦卻無能為力。

“好個多情郎,你真那麽心疼她?”如君夫人媚笑中帶著一絲陰毒。

“問世間情為何物,我的回答是:唯柳兒為吾心矣!心若失則人亡,你說我該不該心疼?”因為那是他的心。

動人的一番情話說來纏綿,如意居裏未曾嚐過情滋味的弟子們亦為之動容,紛紛沒了殺氣起了羨慕之意,心想有朝一日若能得愛如此該是如何稱心。

天不老、情不滅,兩情長久時,神仙也搭橋,搭起姻緣橋。

“四少爺,有你一句話我怎好讓你失心呢?你這風流鬼沒我管著肯定造反。”花垂柳在笑中給予承諾。

她一說完手一垂,恍若斷了氣,但在眾人驚呼中,她袖裏的銀針齊飛而出,射向如君夫人的天樞、膻中、命門三穴,一舉破了她的氣室使其武功盡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