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當空,月色入戶,入秋的夜晚已經顯得有些冰涼。

寧小丹在木樓的雕花窗戶前靜靜站了一陣,歎了口氣,又回來在桌子邊上坐了下來,怔怔看著玩著小算盤的呆瓜,心裏卻想著朱複的事。

“寧姑娘……”柳如風推門而入,笑著問道:“月色那麽好,也不出來賞賞月?”

寧小丹懶洋洋白他一眼,不高興說道:“進屋也不敲個門,你有沒有禮貌啊?”

柳如風在她旁邊坐了下來,看了呆瓜一眼,笑道:“你和雲兄又沒有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敲不敲門又怎樣?”

“懶得跟你說!”寧小丹白他一眼,不想理他,趴在桌上看著那蠟燭在柳如風帶進來的風中搖搖晃晃。

柳如風看了她一會兒,笑著問道:“在想什麽呢?”

“你管我!”寧小丹又賞了他一記白眼。

“你這女人真是有趣!”柳如風笑道:“有時候吧,象隻刺蝟;有時又象隻小狗;還有時候象隻母老虎……你怎麽這麽複雜呢?”

寧小丹瞪眼看他,譏諷道:“你倒一點不複雜,一直都象隻招風引蝶的雄孔雀!”

“嗬嗬嗬~~”柳如風笑了起來,說道:“你這張小嘴從來沒有吃虧的時候!”

“你到底來我房間幹什麽?”寧小丹瞪眼道:“有事快說,無事速滾!”

柳如風又笑。

“你傻笑什麽?都快跟我哥哥一樣了!”寧小丹不滿說道。

坐對麵的呆瓜聽到她說“哥哥”,以為叫自己,抬起頭呆愣愣看了一眼,卻見她並未看自己,又低頭玩算盤去了。

“嗬嗬~~”柳如風眼裏滿是笑意,看了呆瓜一眼,好奇問道:“他真的是你兄長麽?”

寧小丹白他一眼。不理。

“我總覺得你們似乎不是親兄妹。”柳如風笑著說道。

“柳大公子,你過來就是關心我的家事的?”寧小丹不耐煩問道:“有什麽事快說,沒事請回房!”

柳如風笑著站起來,走到窗前看了看了天上的圓月,回頭衝她燦然一笑,問道:“這多麽美好的夜晚啊,過來跟你說說閑話也不行麽?”

看著那妖孽般的笑容,寧小丹的心沒來由漏跳半拍,感歎著美男的殺傷力就是強,她趕緊錯開眼去。撇嘴說道:“我這人最不愛說什麽閑話!”

“是麽?”柳如風又走回來站到她麵前,盯著她說道:“記得寧姑娘以前老愛跟朱兄關在房裏說話,你們不是說的閑話麽?”

寧小丹的臉紅了紅。瞪眼道:“我跟他有閑話說,跟你半句也沒有!”

“呃……”柳如風眼神黯了黯,卻很快又閃亮起來,輕笑一聲,說道:“閑話沒得說。咱們就說說別的話吧?”

說著,他突然伸出手來,抬起寧小丹的下巴,俯下身來,盯著她的眼睛,含笑說道:“咱們說說情話。如何?”

“……”寧小丹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啪”地拿掉他的狼爪。又“噌”地站起來,抬腿便向他踢去,嘴裏罵道:“滾一邊去,別跟我動手動腳,不然有你好看!”

柳如風閃身躲過。笑道:“幹嘛這麽凶?我可也有吃虧耶,別的女人巴不得我跟她動手動腳呢!”

寧小丹又跨上一步要踢他。罵道:“誰稀罕你找誰去吧!快滾!”

“真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柳如風一邊躲,一邊埋怨道:“開個玩笑而已,幹嘛這麽凶呢!朱兄他哪點好,你怎麽就愛跟他拉拉扯扯的?他還沒我一半美呢!你是不是已經跟朱兄上過床了,所以才對他巴心巴腸!”

“柳如風你個下流胚子!”寧小丹氣急,左右看看沒有工具,搬起一個椅子便要向他砸去。

“霍霍~~霍霍~~”呆瓜站一邊高興地看著他兩人打鬧。

柳如風見寧小丹真生氣了,慌地逃出門去,關了房門探進個腦袋來問道:“你明明是先喜歡我的,隻是我不知道你是女人,所以讓朱兄捷足先登了是不是?”

“是你個頭!”寧小丹再也忍不住,向他扔出椅子去,柳如風忙縮回頭去,“啪”地一聲,椅子砸在門上,掉到地上,幸好寧小丹力氣不大,那木椅也夠結實,沒有摔壞。

“阿彌陀佛……”門外了塵的聲音響起,問道:“柳施主怎麽了?”

“沒事兒沒事兒,”柳如風的聲音傳來,“跟寧姑娘練了一會兒拳腳而已!”

“阿彌陀佛,貧僧觀女菩薩體質,非練武之材,柳施主若要教她拳腳,須得徐徐進行才是?”

“是麽?”柳如風笑道:“柳某知道了,多謝大師提點!”

“阿彌陀佛……”了塵念著佛號走回自己房裏,然後聽到“吱呀”一聲關門的聲音。

寧小丹哭笑不得,收拾椅子,開門讓小二送來熱水,催促呆瓜擦臉洗腳睡覺,作好第二天啟程的準備。

第二天一大早,寧小丹起床來,收拾好行李,也不叫柳如風和了塵,自個兒帶著呆瓜便去退房。

不過那兩人卻是相當的自覺,寧小丹剛出客棧,了塵便跟上來走在她後麵了,也不說話,低眉順眼跟著,一會兒,柳如風急匆匆追了出來。

“不是說好了一起走嘛,怎麽又一個人偷偷溜了?”柳如風追上寧小丹,堵到她麵前,瞪著她不高興抱怨著,仿佛一個被娘丟下的孩子。

“明明是你自己死皮賴臉跟著,誰跟你說好一起走的?”想著柳如風昨晚對自己的調戲和汙辱,寧小丹白他一眼,繞過他繼續向前走。

“嗬嗬~~什麽死皮賴臉,別說得那麽難聽嘛!”柳如風尷尬笑了笑,說道:“咱們沒約好,可你跟了塵大師約好了不是?”

見寧小丹停下腳步來似乎想反駁,他忙又補充說道:“你別賴賬哦,大師可是付了五十兩的托付錢,你以後無論去哪裏,可都得帶上他才成,不然就是不講信用的小人!”

寧小丹白他一眼,又繼續向前走,心裏卻想:柳如風說得沒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雖然她仍不清楚了塵跟著自己的動機,但既然了塵達到她的要求,銀兩也收了,她就應該爽快讓人家跟著自己才是!

況且就算不讓他們跟著又有什麽用,腿長在他們兩人身上,憑自己的能力又阻擋不了這兩張狗皮膏藥貼到自己身上,與其這樣對人家不冷不熱,還不如爽快一點,索性承認兩人同行,別的不說,有他兩個大男人跟著,也能嚇退一些宵小不是?

畢竟她和呆瓜,一個弱一個傻,一看就是好欺負的主,一路上定然不安全。

這樣想著,寧小丹臉色緩和下來,四處看了看,向一個早餐攤子走去,嘴裏說道:“和尚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不會自己跟來?莫非還要我背著牽著不成?”

“總得叫上一聲吧!”柳如風不服氣說道。

“我沒叫你們,你們不也跟過來了?”寧小丹找了張桌子坐下來,白了他一眼說道。

柳如風在她對麵坐了下來,不滿說道:“要不是大師有早起打坐的習慣,聽見你開門下樓的聲音,然後過來叫我,隻怕我又被你丟下了!”

寧小丹一聽好笑,看了一眼低眉順眼坐一邊的了塵,心想:怪不得柳如風竭力替了塵說話,原來這和尚臨走並沒忘叫上柳如風。

“幾位客官吃點什麽?”粗眉大眼的攤主老婆過來,一邊抹著桌子,一邊問著。

“四碗粥,三籠小包子!”寧小丹點餐。

了塵補上一句:“貧僧吃素包子!”

“這個……”攤主老婆為難說道:“大師對不住了,咱們這小攤都是肉包子,饅頭可好?”

“阿彌陀佛,饅頭也可!”了塵點頭說道。

寧小丹看不慣,心想這了塵雖然瘦,卻那麽高個個子,看得出來還會些功夫,光吃素怎麽能供應身體需要的能量?因些撇嘴說道:“隻吃饅頭如何抵餓?人家濟公和尚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不是照樣成佛成仙?”

了塵聽得愣了愣,詫異看了寧小丹一眼,這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濟顛羅漢雖成佛,卻也曾留下一謁,曰:‘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色身早腐朽”可見所謂酒肉穿腸而能不移本性,求得正果,不是一般修行之人能做到的!”

柳如風聽得一臉迷惑,問道:“你們兩人說的什麽?濟公是誰?”

寧小丹一愣,她沒想到柳如風連大名鼎鼎的濟公是誰也不知道,在現代,那可是婦孺皆知的人物,不由有些詫異。

但轉念她又想:現代人們知道濟公,完全是那幾部電視劇的功勞,柳如風在這連書本流通也都很緩慢的古代,不知道當然不奇怪。

她正想著,聽了塵向柳如風解釋說道:“濟顛乃宋時靈隱寺一酒肉和尚,非俗非僧,非凡非仙,行為顛狂,卻是羅漢下凡,最終求得正果,回歸仙位,是我佛門一奇僧,師父講經論道時常有提及。但此公案除蘇杭一帶百姓少有記得流傳外,其他知之甚少。”

說著,他又看了寧小丹一眼,歎道:“想不到女菩薩身為一俗世女子,又非蘇杭本地人,對我佛門中事如此了解,倒真是讓貧僧大為驚歎!”

“早年聽說而已,聽說而已!”寧小丹不由汗,訕訕笑著說道,她想不到這在現代如此普及的知識,卻讓道行高深的了塵小小崇拜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