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冬天,充滿著冷意和寒冰,如一個大冰窖,無一絲溫暖。

對於大病初愈地寧小丹來說,還沒踏上這一片土地,就憑這一路越加越多的衣服,讓她腫成個小肥豬遭到柳如風不時的嘲笑,憑著上次差點因風寒死掉,她就對這裏無甚好感,更何況朱複還被人綁到這裏來。

“當年朱棣將都城遷到這惡劣的環境中來,無非希冀明朝能千秋萬代,不想他的子孫雖吃了苦卻還是沒能保得住江山,可見天下就沒永久的榮華和富貴!”

寧小丹一邊縮手縮腳下船,一邊細聲嘀咕著。

經過兩個多月的漫長跋涉,吃盡苦頭,他們終於到達了京城。

北京,她還是來了!此次的心情與目的卻與前世坐飛機去北京大大不同!

“你神神叨叨說什麽呢?”柳如風走在她身邊,轉頭笑著問她道,他嘴裏哈出的白氣幾乎噴到寧小丹臉上。

“要你管!”寧小丹白他一眼,側臉避開那團白氣,繼續朝前走,呆瓜背著個大包袱,亦步亦趨跟著。

“怎麽又不要我管了?”柳如風嘻笑著跟上她,說道:“你病好了就不要我管了,忘了是誰一路辛辛苦苦照顧著你來著?還有你身上這新襖還是我幫你買的呢,這麽快就過河拆橋了?”

他那態度極是曖昧,仿佛他跟寧小丹之間私定了什麽似的。

“屁,你別紅口白牙瞎說,自己打賭輸給我了,怎麽說是你買的,好不要臉!”寧小丹瞪著他罵道:“還有,一路上照顧我的大多是兄長與和尚,你就花銀子給我煎煎藥而已,哪裏照顧我了?就算有點照顧,不是圖我跟你回教裏助你前程?”說完,她便挺著胸得意地走了。

“真是個沒良心的!”柳如風看著她走遠,笑著搖頭歎道:“虧我在以為她要死時掉了回眼淚。”

不管怎麽說,看著她又生龍活虎起來,柳如風心裏真是高興。

記得在船上看著她差點死掉,他心裏真是害怕,人生第一次,他意識到世界上還有比屈辱更可怕的東西,那就是眼看著一條關心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卻無能為力。

第一次他體會到寧小丹所說,人的生命是最重要的東西,隻要活著,其他算什麽?

“阿彌陀佛,柳施主快走吧!”了塵背著包袱看了看天,說道:“這天氣陰暗得很,想是晚上有暴風雪,咱們得趕緊找個客棧住下!”

柳如風點點頭,忙跟上。

“兩個囉嗦鬼,還磨蹭什麽呢!”寧小丹在前麵轉過頭催促道:“我肚子餓得很,咱們趕緊尋客棧吧!”

“阿彌陀佛,貧僧這就來!”了塵高聲答應著趕上去。

柳如風忙也追上去,笑著說道:“我也餓極了呢!咱們得尋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棧好好享受一下!”看寧小丹又拿眼瞪他,他忙笑道:“老規矩,我請客,我請客!”

“那還差不多!”寧小丹這才滿意說道:“你大方,我也不吝嗇,你那份飯錢我出!”

“多謝女俠仗義疏財!”柳如風笑著作揖道。

“去!”寧小丹笑著嗔他一眼,埋怨道:“什麽女俠,又忘了規矩,扣五錢銀子!”

寧小丹曾單方麵做出規定,不準柳如風透露她是女人的信息,否則罰銀五錢。

柳如風自己也不知為什麽,就是喜歡不時提提她是女人,似乎不時常提醒一下,她就會真的變成男人似的。

那樣真是無趣!柳如風想。

“是……”難得看到美人嬌嗔,柳如風銀子出得高興。

兩個多月的磨合和相處,特別是那場病後,寧小丹對待他和了塵的態度漸漸不同,雖說嘴上常常也惡言惡語,但看得出來,那小妮子已經不排斥他們了。

這是好現象!柳如風想:如果她還能愛上自己就更好了!

他這邊想得美,那邊寧小丹和了塵他們已經走遠了,柳如風趕緊跟上。

京城就是京城,雖是這樣寒冷的冬季,都這個時辰了,這進出城的人也仍然熙來攘往,很是熱鬧。

排隊,等候,漫長的隊伍,寧小丹幾人總算踏進城門裏。

眼看天黑,天氣又冷,幾人顧不得看稀奇,首先便去尋客棧。

在街上隨便拉了個行人問了問,幾人拐了條胡同,就在附近尋了家合適的客棧住了下來。

吃晚飯的時候,寧小丹默不作聲悶頭吃了一會兒飯,突然抬頭看向柳如風道:“柳如風,你不是說你們白蓮教在京城……”

“我的姑奶奶……”柳如風聽得心一驚,差點兒給飯嗆著,忙警惕四下看了看,瞪眼低聲道:“你說話就不能顧忌點兒?這兒是什麽地界?那名兒……是隨便提的麽?”

“哦……”寧小丹想起他們白蓮教正被朝廷清剿呢,自己實在不該大赤赤說出來。

“你們……也是有些勢力的,”她忙壓低了聲音說道:“等會兒吃完飯麻煩你去尋人打聽打聽展謂的下落!”

柳如風聽她如此客氣地請求自己,很是高興,一拍胸脯道:“當然沒問題,你就等著好消息吧!”

想了想,他又說道:“不過咱們話得先說清楚了,我動用我們的人幫你尋到展兄和朱兄,事成之後你得跟我回一趟教裏交個差才行!”

“你還跟我講條件啊?”寧小丹白了一眼道。

“當然,你不是常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嘛!’”柳如風嘻笑說道:“我總不能白白地幫你!”

說完,他又寬慰寧小丹道:“放心吧,隻是讓你陪我回付出交個差而已,我會跟教主說明你不會什麽醫術,不過會製藥丸罷了,教主會寬宏大量讓你走的!更何況還有朱兄那層關係呢,所以你大可放心!”

“好吧!”寧小丹點頭道:“如果你真能幫我找到展謂,救出朱兄,我就陪你走一趟!”

寧小丹想:如果真能找到展謂救出朱複,有他們陪著,她哪裏都敢去,小小白蓮教算什麽呢?

況且柳如風確實一路上幫了她不少忙,大家也算朋友了,她去白蓮教一趟,幫幫他也是應該的。

“咱們一言為定,”柳如風見她終於答應,很是高興,拉了了塵道:“大師你可得給我做證人了!”

“阿彌陀佛!”了塵應了一聲,不置可否,繼續吃飯。

柳如風隨口說說而已,也沒要他真應,寧小丹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他高興地幾下扒拉完碗中的飯便出門去了,還挺積極的。

柳如風走後,寧小丹回到溫暖的房間等著,希望他能帶回好消息來。

京城的冬天雖然冷,好在保暖措施做得好,客棧的炕燒得旺旺的,因為住宿費不低,店家每個房間還送了大暖壺烤手。

寧小丹幹坐了一陣,等得心裏有些毛躁,便抱了大暖壺,拉了呆瓜去隔壁了塵的房間找他下棋打發時間。

兩人對坐在暖暖的炕上,麵前擺著小幾,幾上茶香嫋嫋,寧小丹一邊漫不經心擺棋,一邊問著了塵:“和尚,你說展謂是否已經找到朱兄了呢?”

“阿彌陀佛,貧僧不知!”了塵答道。

寧小丹抬頭瞪他一眼,不滿說道:“他們吹你能掐會算麽?這你也算不出來!”

果然一切不過傳說而已,哪有什麽神仙!寧小丹想。

了塵笑了笑,說了聲“阿彌陀佛”,便又繼續擺棋。

“對了!”寧小丹想起以前要問的事情來,好奇問道:“上次在抱善寺聽到你幫人家找到兒媳婦,是怎麽找到的?”

“阿彌陀佛,”了塵看她一眼,答道:“什麽兒媳婦,貧僧記不得施主說的哪件了?”

“就是那個婆婆,”寧小丹忙簡單說了一下經過,“她兒媳婦跟她吵了幾句,便收拾東西走了,她還以為她回了娘家,誰知不是,到處找不到,後來你指點她到上遊村莊去找,結果真給找著了,說是一個閑漢給拘起來了。後來那婆婆還三跪一叩首來抱善寺謝你呢!對了,她兒媳還懷著身孕的!”

“哦……”了塵終於想了起來,說道:“阿彌陀佛,確有此事。”

“想起來了?”寧小丹高興問道:“那你是怎樣猜出人家兒媳被閑漢拘起來了?”

“阿彌陀佛,”了塵答道:“貧僧並不曾猜到她兒媳被閑漢拘了起來。”

“什麽?”寧小丹瞪眼看著他,說道:“可人家卻根據你的指點找到了。”

“阿彌陀佛,貧僧隻是猜到她兒媳往上遊去了而已!”了塵笑道。

“哦?”寧小丹忘了擺棋,好奇問道:“那你是如何猜到的,人家怎麽又沒有想到?”

“阿彌陀佛,”了塵端起幾上茶喝了一口,答道:“上遊道路較為難走,一般不會有人想到一個金蓮婦人會往上遊行去,但那婆婆兒媳出走那天,恰逢河水暴漲,無人擺渡,故婦人不能過河,又與婆婆吵架鬥氣在先,自然也不好意思返回家中,自然不顧艱難往上遊走,想是欲尋是否有橋可以過河,卻不想被閑漢拐走!”

“原來這樣!”寧小丹想了想,又問:“那你怎麽又不指點人往下遊尋找呢?”

“阿彌陀佛,”了塵笑道:“既是懷了身孕,眾人急著尋找,當然下遊自會尋過,若找到,也不會求到貧僧那裏去了!”

“原來道理如此簡單,那些愚人還把你催得跟個神仙似的!”寧小丹撇嘴說道:“我還因此遭到別人責罵呢!”

她正想問客棧老板送五十兩銀子的事,卻聽有人敲房門的聲音。

“柳如風這麽快就回來了?”她忙下炕去開門。

誰知門一開,一股冷風灌入,她打了個寒顫,定眼一瞧,站在門口的卻是多日不見的展謂!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