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冬季,雖是清冷,但怎麽都比北方溫暖,加上屋裏擱了兩個大炭盆,棉被清香暖和,寧小丹一夜香甜,直到天亮。

大約是因為進宮這段時間的適應,隻稍微哄勸了一下,呆瓜便睡到了寧小丹隔壁,並未硬鬧著跟她睡一間。

昨日天氣晴好,今早卻下起了小雨,風有些刮臉,不過這對領教過北方寒冷的寧小丹來說,倒覺得這種天氣非常親切,所以她早早便起了床。

正在梳洗,呆瓜便過來了,傻笑著看她梳洗完畢,便拉著她找吃的。

服侍寧小丹的丫頭叫紅葉,聽到呆瓜喊餓,忙命人將早飯端上來。

陪著呆瓜吃過早餐,寧小丹惦記著救人的事,便讓紅葉遞信給馮銀霜。

紅葉撐著紙油傘去後不久,很快馮銀霜和金三郞便過來了。

“天兒冷著呢,姑娘也不沒多睡一會兒?”馮銀霜笑著打招呼。

“昨夜睡得好,所以起早了!”寧小丹笑著答道。

馮銀霜一聽,高興笑道:“奴家還恐照顧不周呢,既如此,便放心了!”

寧小丹笑了笑,提起救她父親的事。

這次馮銀霜並不推辭,說道:“有勞姑娘掛心了,奴家這就帶姑娘過去!”

於是前頭帶路,出了院子,經過一處石拱橋,穿過一條遊廊便到了。

溫暖的房間裏,羅漢**靜靜躺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雖然蓋著棉被,卻也可看出他體形魁梧。

寧小丹想起金三郞說過馮銀霜的功夫是全山寨最厲害的,便猜想她父親功夫應該也不弱,可惜現在卻一臉死灰在躺在**,毫無生機。

若不是見兩個丫頭剛剛喂過稀粥正幫他擦臉,還真以為上麵躺著的是個死人。

“父親他一直昏迷不醒,請了很多丈夫,都束手無策,說當初受傷太重,能用百年人參保住性命已經很不錯了!”馮銀霜坐到床邊,幫父親掖著被角,衝寧小丹歎氣說道。

“我可以盡力施救,不過有沒有效果可不敢保證!”寧小丹說道。

她已經幾個月沒有吃李百應給的清血丹了,也不知血液裏的有效成分還有多少?

“本就抱著試試的態度,姑娘勉力行之,我們不敢強求。”馮銀霜答道。

寧小丹聽得暗暗撇嘴,花了那麽多財力心思將她擄來,居然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而已,真是讓人有些無語!

不過又或許是他們看在呆瓜的麵子上,對自己說話客氣而已,若真救不活,即便不會要自己的命,也不見得會答應放她。

這樣想著,寧小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決定盡力將馮老爺子救活。

她正想故弄玄虛地讓他們避一避,不想馮銀霜主動說道:“奴家聽三郞說姑娘救人用秘法,我等這就出去外麵候著!”說著,她便起身帶人出門去了。

寧小丹暗自鬆了一口氣,突然想起一事,忙拉著她說道:“因為需要放血,能不能給我一把刀或匕首?”

說完,她又想起自己這麽直接要求,隻怕馮銀霜會擔心她對**的老人不利,正考慮著要不要讓他們留下一個人時,卻見馮銀霜看了呆瓜一眼,說道:“一時沒什麽趁手的利器,奴家記得少主身上有一把削鐵如泥的玄鐵短刃,煩請姑娘借來用一用!”

看他們如此信任自己,寧小丹鬆了一口氣,不好意思解釋道:“當初我想著進宮險惡,便借了你家少主的匕首來用,逃出時唯恐失去,便藏在了我朋友身上,不想逃出後匆匆隨金公子過來,沒帶在身上!”

“是麽?”馮銀霜臉上閃過失望,低下頭歎氣說道:“那玄鐵匕首乃老主子留給少主的唯一遺物,對少主來說意義非凡,若是丟了還真是可惜……”

寧小丹一聽,更是不好意思了,心裏慶幸當初還好從霞姑娘身上偷了回來,不然現在還真沒法跟人家交待。

“不會丟的!”她忙說道:“我那朋友武功高強,也知道那匕首極其珍貴,定會好好珍藏!”

頓了頓,她想起若是以拿回匕首的借口離開這裏,倒是個不錯的主意!於是又說道:“等我這裏救了令尊,便回京城尋我那朋友拿回來還給你家少主!”

“姑娘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金三郞卻在一邊勸道:“宮中正四處搜尋,你怎能回京城?”

寧小丹想了想,又道:“我不能去京,你們派人送個信去請我朋友來也可以!”

若是展謂能來,她便不愁走不了了!

馮銀霜卻開口接過話道:“既然玄鐵匕首在你朋友那裏,那便可以放心了,也不用急著拿回來!”

“就是就是……”金三郞附和笑道:“一把匕首而已,總有機會拿回來的,如今正風頭上,若是派人請你朋友來這裏,就怕一個不小心走露了風聲,將朝廷的人迎來就麻煩了!”

聽他這樣說,寧小丹便不好說什麽了。

就算自己相信展謂,可他們卻有權利懷疑,這寨子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據地,老老小小那麽多人,他們自然非常小心。

很快,金三郞命人去拿了把匕首交給寧小丹,便退出門去。

呆瓜卻不肯出去,想著不用避他,寧小丹便留他在屋裏。

準備就緒,寧小丹挽起衣袖,深吸了一口氣,舉起匕首便割向自己手臂。

“丹……”呆瓜卻緊緊地拉著她,滿臉的擔心和害怕。

“不要緊!”寧小丹衝他笑了笑,狠心割了下去。

嘶~~真疼!

血瞬間流了出來,寧小丹忙將手臂湊到老人嘴邊。

還好距離上次放血救呆瓜,已經一年多了,不然自己記著當初的痛,還真不知道敢不敢對自己下手。

將來若是過上安定的好日子了,一定想方設法仿照現代的針管,發明個可以刺入血管抽血的針具來,不然老這樣割來割去也不是個事兒!

想著,寧小丹又暗罵自己沒出息,心想過上安定的好日子了,當然遇到凶險的機會極少,哪裏還用得著什麽流血救人?那針具發明來自然沒用,她可不能靠那個賺錢吃飯。

“丹……丹……怕……”呆瓜走過來,半是挨,半是抱著她。

“別怕,別怕,一會兒就好了!”寧小丹用另一隻手拍著他哄著。

呆瓜卻仍盯著她流血的手臂,緊張得整個身子都繃緊。

寧小丹感動之餘,想起也許過不了幾天,自己就要與他分別,不由又歎氣。

“可惜我的血液救得了你的命,卻不能讓你恢複記憶。”她遺憾說道。

她的血液應該隻能治愈病變型的傷害,卻對心理上一些問題無能為力。

呆瓜的失憶,應該不是腦部的傷沒愈合,他定是想忘掉一些令他害怕和痛苦的經曆,比如讓人恐懼的追殺,眼睜睜看著親人或朋友在自己麵前死去等等,這是人類逃避傷害的一種自然本能,屬於心理範圍,她不是心理醫生,因些隻能無能為力。

關於要不要呆瓜恢複記憶這個問題,寧小丹以前很矛盾,一方麵她覺得為著呆瓜好,應該讓他恢複記憶,不然一輩子象個三歲幼童一般,如何在這世上生活?

但另一方麵,她又怕呆瓜恢複記憶後,與自己變成陌生人,甚至變成一個讓她討厭或厭惡的人,所以她又不想他恢複記憶。

但現在寧小丹沒得選擇,馮銀霜已經認回呆瓜做少主,又那麽在乎他,他們自然不肯再讓她帶走他。

而且寧小丹自己也沒有任何理由帶走呆瓜,理智看訴她,呆瓜在這裏會比跟著自己過得更好,這裏有安定的生活,有他忠實的奴仆,他們可以讓他生活優越,說不定還能讓他恢複記憶。

所以寧小丹不能自私地帶走他,她必須得留他在這裏。

這一分別,隻怕沒有再相見的機會了……朱複說過,會帶她去隱居,他傻裏傻氣不懂去找她,她也顧忌安全不可能來找他,因著自己血液的特殊,若是現身,隻怕會引來腥風血雨……

但如果呆瓜能在自己離開之前恢複記憶的話,就算他可能認不出她來,但見著他好,她也了了心願,能放心離開。

當然,如果運氣好,呆瓜還記得她,那便更好了,那樣友情便不會失去,所謂分別,不過暫時而已!

可惜,他卻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恢複記憶了,而自己又不能在這兒呆時間太久,不然展謂和朱複他們找不到自己,定是心急如焚……

還是快點將冶老爺子救好了再說吧!

這樣想著,寧小丹轉過頭去隨時注意著老人的臉色變化。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血也一點一滴流進老人嘴裏,半個時辰後,馮銀霜在外麵終是忍不住出聲詢問道:“姑娘,我父親他怎麽樣了?”

寧小丹怕他們擔心,想著若是萬一救不活老人,他們還以為自己沒有努力,於是朗聲說道:“令尊似乎臉色好多了,關鍵的過程已經做完,你們不必避了,自己進來看吧!”

話音剛落,金馮二人便推門進來,想來已是擔心很久。

馮銀霜忙著查看自己父親的情況,金三郞看了看寧小丹出血的手臂,又看了看她略變蒼白的臉,擔憂問道:“姑娘流這麽血,不要緊吧?”

寧小丹開玩笑道:“你們將我擄來,不就是為讓我流血的麽?”

金三郞尷尬地笑了笑,看了一眼呆瓜,不知說什麽好。

馮銀霜站起身衝她鄭重地施了個禮,感激說道:“我父親氣色確實好多了,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