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的壩場裏,黑壓壓站著一大片寨子裏的大漢,他們手裏拿著兵器,虎視眈眈圍著門前的四個人。

那被圍的四個人,為首的正是展謂,隻見他一手抓著身子僵硬,麵色卻凜然不懼的馮銀霜,一手拿劍逼著她的脖子,一臉的沉穩。

馮銀霜另一邊,站著一個挽著發髻,身著勁裝,英姿颯爽的女人,拿著劍直指馮銀霜的胸口。

他們的後麵,是柳如風,滿眼的警惕,舉著一把長劍,準備隨時刺入馮銀霜的後背。

他們四個的周圍,站得最近的是金三郞、阿達以及寨子裏其他幾位功夫都不錯的當家,此時他們全都神情緊張,瞪著展謂的眼裏充滿著恨意和懼意。

而馮老爺子,由人扶著站在人群裏,臉色非常難看,盯著馮銀霜的眼裏滿是擔心,卻又有些心事重重。

一看這情景,寧小丹便一下明白過來:果然是展謂他們闖入山寨,自己並沒有猜錯!想想展謂功夫了得,馮銀霜自然不是他的對手,於是打鬥中劫持了馮銀霜。

“丹表妹,你果然在這裏!”一見寧小丹,柳如風便欣喜地高聲叫出來。

展謂抬起頭,迅速地看了寧小丹一眼,眼裏滿是喜悅,又趕緊回過頭去,將馮銀霜看得更緊。

他對麵的那個陌生的女人也抬起頭看向寧小丹,愣了愣神,低頭間,眼裏閃過幾分落寂。

“我就知道是你們!”寧小丹滿心興奮,抬腿便向展謂他們跑去。

“丹……”呆瓜卻一把拉住她。

“怎麽了?”寧小丹正沉浸在興奮之中,轉過頭拉了他一把,催促道:“快,咱們快過去!”

“怕……”呆瓜卻拉著她向後躲。

“怕什麽呢?”寧小丹焦急說道:“快呀,展謂他們來救我們了!”

“少主……”紅葉從地上跑起來,扯住呆瓜的另一隻手道:“你別過去!”

那邊金三郞也手一揮,一群大漢便“呼啦啦”圍了過來,將他們三人圍在當中,另一群手裏提著木桶的大漢趕緊去院中的大缸中汲了水,衝進屋裏去救火。

寧小丹愣了愣,這才想起如今呆瓜已經和她站在對立的立場上了,心中一時五味陳雜。

“你們想幹什麽?”展謂見勢不妙,將馮銀霜逼得更緊,喝斥道:“快將我們要的人放過來,以一命換一命!”

“對,快點兒!”柳如風也凶巴巴附和道:“不然我們殺了手頭上這一個,還會殺光這山寨中所有人,我這朋友的功夫可是天下無敵!”

可惜他話雖說得狠戾,無奈長得太美貌,無形中削弱了幾分氣勢。

“休得說大話!”馮銀霜一臉的不屑,大聲說道:“這寨中好漢上千人,若不是我大意被你等擒住,此刻你們早已被剁成肉醬!”

她雖是女人,卻因為一身戎裝,此刻又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竟比方才柳如風那話的氣勢強了不知幾倍。

寧小丹心想:此刻看她卻與平日在自己麵前所表現的溫柔賢淑樣子大大不同,怪不得馮老爺子出事後,這寨中人便推舉她做大當家。

“我們可沒有說大話!”展謂沉著臉,冷冷說道:“若再不放人,我便馬上殺了你,然後一個個殺過去,擋道者,全都死!”

他的聲音並不高,但嗜血的氣勢足以震撼每個人的心,山風吹動他額前的發,拂起他的衣角,連寧小丹也愣了愣,覺得這樣的展謂很是陌生。

她看向展謂,有些恍神。

濃鬱的臉,冷酷的眼神,神情間卻透出些許超凡淡然,透出一股能掌控一切的自信!

這個展謂,既陌生又熟悉。

寧小丹眼前浮現出與自己初初相遇時的那個展謂,想起他保護朱複時的患得患失,想起他與自己鬥氣時的小氣狹隘,不由恍然發現:比起那個展謂,現在的他成熟而堅強,淡然而自信,竟就是她曾經想象中的江湖大俠,天下第一劍客!

不過一年多的時間而已,他是如何迅速地成熟起來的?

似乎是從朱複被擄走開始,又似乎是從他到達京城,千方百計營救朱複,阻止她進宮開始,還或許是從自己被抓進宮,他不顧生死闖進宮救她開始?

總之,她記得逃出皇宮那晚,自己伏在他背上,看著他悶聲不響隻顧殺敵,受了傷也一聲不吭,隻顧向宮外奔逃時,她便覺得他蛻變了,如蛹化作蝶!

那天是夜裏,今天白日親眼所見,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壩場上因為展謂的話而短暫沉默後,金三郞突然站出來,大聲說道:“大家都別亂來,有話好好說!”

“有什麽好說的!”柳如風叫道:“你們放人,我們放人,然後我們自帶了人走,最簡單不過!”

說完,他又怕金三郞他們不聽,得意說道:“你們既想法子從我們手中擄走了寧表妹,也自然知道她是我這位朋友從宮裏弄出來的!皇宮那是什麽地方?……那可是天下守衛最森嚴的地方,裏麵全是一等一的高手!”

說著,他看了看壩場中圍著他們的大漢,冷哼了一聲,不屑說道:“你們這些蝦兵蟹將算什麽?上千人又怎麽樣?哼哼,不過都隻會些三腳貓功夫功夫罷了!”

因為柳如風話中的貶低,壩場中許多大漢麵上具是憤憤不平之色,但看向展謂的眼神,卻多了些敬佩。

“是……我們承認展大俠功夫了得!”金三郞看了柳如風和陌生女人一眼,淡淡笑道:“不過柳公子和這位八娘的功夫卻也稀鬆平常呢,關鍵時刻可就成了展大俠的累贅了!相反,咱們這寨中人雖然隻會三腳貓功夫,可勝在人多,而且全都是提著頭拚命的血性男兒,所以柳公子算沒算過,這可是筆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一筆帳,你們能討多少好?”

原來那挽髻女人就是八娘!

寧小丹不由又多打量了幾眼。

個子適中,雖看起來年齡有些大,約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不過皮膚卻顯白晳,五官也精巧,加上此刻穿了如馮銀霜一樣的勁裝,手中拿著劍,讓她看起來更成熟幹練。

這金三郞去京城擄她,自然早將展謂等人的情況打聽得一清二楚,所以此刻能清清楚楚叫出他們的姓氏,自然也不會認錯八娘。

定然就是她了,隻是她怎麽也去京城了,又怎麽來了這裏?來到此次柳如風回去與她成親了?所以她跟了來?

這樣想著,寧小丹看向柳如風,隻見他聽了金三郞的話後愣了愣,想了一想卻答道:“所以說最簡單的便是大家都放人,我們得回我們的人便走,絕不再毀這山上一草一木!”

寧小丹覺得柳如風這提議不錯。

說句實話,她其實也不想展謂他們與這寨中的人鬧翻,更不願看到展謂大開殺戒,讓這世外桃源般的美好山寨血流成河。

因為這些人都是呆瓜的手下,呆瓜還要依賴他們生活,她不想讓呆瓜跟著自己四處流浪,也不想離了自己的呆瓜無所依傍。

而且這寨中人除了馮老爺子對自己“不仁”了一點外,其餘人對自己還真都不錯,特別是馮銀霜,更是對自己尊敬中顯得親近和熱情,因此她更不希望展謂傷了她。

所以她就希望金三郞能答應柳如風的要求,大家和和氣氣地交換人質算了。

“你們的人?”卻聽金三郞“嘿嘿”地笑了一聲,看向展謂,淡笑問道:“請問展大俠與寧姑娘是什麽關係?”

寧小丹愣了愣,隨即看向展謂,不知他會如何回答。

展謂似乎也沒想到金三郞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隻見他怔忡了一會兒,悶聲答道:“寧姑娘是在下主母……為了主子,今天我一定要將她帶走!”

聽他如此回答,寧小丹心中沒來由湧起一陣失落,但很快卻又自嘲笑道:寧小丹啊寧小丹,你已經都替朱複生孩子了,那便就隻是朱複的人,還要貪心地要展謂如何回答?

她和他,本就隻能是這種關係啊……

歎了口氣,她正要問朱複現在在哪裏,安不安全,卻聽金三郞笑道:“那就是說展大俠與寧姑娘並沒有什麽親密的關係了?”

展謂麵色僵了僵,略略低了低頭,冷聲答道:“是又怎樣?本公子要帶走誰,沒人攔得住!”

寧小丹暗暗歎了口氣。

金三郞並不答他的話,而是又看向八娘,笑著說道:“據在下所知,這些八娘與寧姑娘今天應該算是第一次見麵吧,所以更沒什麽關係了!”

八娘看了寧小丹一眼,眼神閃了閃,不說話。

最後,金三郞又看向柳如風,笑著問道:“請問柳公子與寧姑娘是什麽關係呢?”

“這個……”柳如風遲疑了一下,大聲說道:“沒聽到我叫她寧表妹嗎?我們當然是表兄妹關係!”

寧小丹聽得鬆了口氣,她還擔心柳如風胡說八道,說她是他未婚妻之類的話呢,畢竟當初在京城小院子,他就這麽幹過了!

不過或許他已經和八娘成了親,所以不敢那麽說了吧?

金三郞聽柳如風如此說,笑了笑,說道:“據在下探聽到的消息,卻聽說柳公子與寧姑娘不過半道上偶然遇到,然後機緣巧合,一起上京城而已,怎麽就成了表兄妹關係了?莫非柳公子的母親,正是寧姑娘的姑母,小時被人拐走賣到遠地了?”

“你……”柳如風氣急,卻也無話反駁金三郞的話,畢竟他和寧小丹不是親表兄妹,事關體麵,他也不能亂認自己的母親就是小時候被人拐走了。

“我們怎麽就不能成表兄妹?”柳如風指著呆瓜,瞪眼說道:“你們家主子,跟寧姑娘還是兄妹關係呢!”

“柳公子此言差矣!”金三郞笑道:“我們家少主,與寧姑娘如今已經是如假包換的夫妻關係!”

“啊?……”柳如風愣了愣,看向寧小丹。

展謂也飛快地抬起頭來,看著寧小丹的眼神裏滿是不可思議。

八娘偏頭看了看柳如風,又回頭看了看寧小丹,眼神有些複雜。

半響,柳如風這才想起問道:“寧表妹,這家夥可是當真?”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