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全場都安靜下來,柳以沫抬眼看到怒氣衝衝的畢言飛,先是有點兒發懵,“恩?你讓我不要答應?那你來提什麽親?!”手腕被他抓得有點痛,她忍不住也怒了,讓人來提親,又不讓自己答應,他覺得這樣耍她很好玩?!

即便她麵對畢言飛時永遠是一副好脾氣,可他若是拿這樣的大事來戲耍自己,那麽,他對自己又有什麽誠心可言?!

太陽在秋日的天空裏緩緩往上爬,洛水縣衙門口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也開始議論紛紛,搞不懂這又演的是哪一出戲。

直到畢言飛再次開口,眾人才恍然大悟,然而恍然大悟之後,氣氛卻是陡然間變得熱烈。

“不是我。 ”感受到柳以沫的怒意,畢言飛不由垂低了眼眸,“姐姐你看清楚,來提親的人不是我。 ”

“不是你還能是誰?!”她惱怒的使勁甩開畢言飛的手,轉過臉卻看到被她扔在桌上的禮單。

不顧周圍傳來的陣陣抽氣聲,柳以沫忍著怒氣,狐疑的重新拿起禮單,翻到最後。 然後她就傻了眼,末尾的署名果真不是畢言飛。

“不是堯公子?那會是哪位英雄這麽有膽識?”

“唔,英雄啊!明知是母夜叉還敢來娶?!”人群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

一直坐在椅子上的小陳詞突然蹦下來,幸災樂禍地衝著柳以沫怪笑。 “小爺就說有好戲看吧,哇哈哈……”可惜隻笑到一半,就被柳以沫送過來的揉成一團的禮單塞住了嘴。

“死人妖,沒事又來招惹老娘!”牙齒咬得咯吱響,柳以沫決定在心裏收回之前關於雲碧不是壞人的想法。 這家夥簡直太壞了,拿這樣的事來戲弄她,他就不怕將來生個兒子沒屁眼?!

“不是姓畢的。 那會是誰?”嬌花好奇的從小陳詞嘴裏把禮單掏出來,正要展開。 就聽柳以沫一聲頗有氣勢地怒吼。

“來人!把這些人連帶著東西都給我扔出去!”柳以沫冷笑,死人妖何時變得這麽蠢,吃力不討好的事也能做得出來!他費這麽些力氣除了能激怒她以外,沒有任何好處。

一群衙役收到命令,摩拳擦掌地湧過來,正要動手結束這混亂的局麵,可臨近尾聲的鬧劇卻又有了新的轉機。

雲碧邁著大步。 一身絳紫色寬袖長袍,高冠娥帶,長發及腰。 一路人群自動分開,他媚眼含笑大大方方的行來,即便是一身男裝也掩不住他的風情萬種,盼顧之姿,使得在場男男女女皆無法移開視線。

這是自他被拆穿真實性別以來,第一次如此高調的出場。 即便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人妖”地名號。 也曾有不少男子公開對他表示唾棄,但真正再次見到他的時候,卻仍舊可恥的管不住自己垂涎的口水。

“不好意思,來得晚了。 ”雲碧輕鬆邁進堂內,玉樹臨風般微笑著看向柳以沫,“沫兒。 你對我準備的聘禮可還滿意?我知道你喜愛字畫古玩,等你嫁過來之後,我會……”

“姐姐才不會嫁給你!”沒等他說完,一旁的畢言飛已是忍不住上前打斷他,“雲大哥,塗管家說你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一直都相信是這樣。 但是,朋友妻不可戲,你明知我要娶姐姐,你這樣算什麽意思?!”他說話的調子很緩。 眉心卻皺得很緊。 往日輕軟地語調換作此刻的沉重,清澈的眸子蒙上一層濃鬱的霧氣。 如同洛水縣中每一個被霧氣蒸騰著看不透徹的清晨。

“很好。 ”靜默片刻後,雲碧終於微微揚眉,“既然你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戲這個道理,那你就應該要知道,早在這之前,沫兒就已經是我的了。 ”含笑著地眼眸輕飄飄往柳以沫身上一瞥,吐著滿嘴謊言,他卻鎮定得無以複加,“她曾經很多次整晚都在我房裏過夜,這可是很多人都親眼所見的。 ”

畢言飛微愣,目光茫然的看向柳以沫。 曾經?曾經到底是怎樣的?顯然,他的記憶裏沒有了曾經。 他隻記得自己一覺醒來,好像把所有人都忘了個幹淨,卻惟獨記得柳以沫。 於是他想,這個人對自己來講,一定很重要。

“你少胡說!”畢言飛不信任的眼神,讓柳以沫終於忍不住跳出來,指著雲碧的鼻子怒道,“分明隻有一次,而且那晚我喝多了酒,是你強拉我進去的!”她氣勢洶洶,不容許這死人妖敗壞自己的名聲,可更多的卻還是迫切地想解釋給畢言飛聽。

“哦?你是意思就是承認了有這麽一回事?”雲碧狡黠地笑。

“……”柳以沫喉嚨一滯,隨即心虛的補充,“但是我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過!”

“是~嗎~?”雲碧拖長音調,卻沒有反駁,隻是意味深長地歎息一聲,然後輕言細語,“沫兒,當初沒負起責任是我的錯,如今我知錯悔改,你也不要因為我的過失,就去找別的男人故意要惹我生氣……”滿臉都是悔恨和心痛,雲碧此刻癡心的模樣,比起梁山伯對祝英台,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要你負責……”柳以沫指著他的手指開始顫抖,胸口淤積的鬱悶,差點當場化作鮮血噴出來。

而此時圍觀的群眾也紛紛想起來確實有這麽一回事。 幾個月前,有不少人目睹那晚柳以沫和雲碧進了房內,第二天一早又看到柳以沫衣冠不整的衝出來。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雲碧是女人,因而除了當作趣事談論,倒是不存在“誰該負誰的責”這樣的問題。

“你看你,還說什麽氣話……”雲碧怨男般柔柔的一歎,款款往前邁出兩步,勻稱修長的雙手輕輕捉住柳以沫原本指著他鼻子的那隻手,“沫兒,你就乖乖的叢了我吧。 ”

寒意開始滿身流竄,柳以沫對著他癡怨的神情,一連打了好幾個冷顫,全身的雞皮疙瘩忍不住集體起立,做起了劇烈運動。

“雲公子,你就饒了我吧,這樣戲弄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柳以沫欲哭無淚,一個人的演技怎麽能好成這樣?一個人又怎麽能無恥成這樣?太該天打雷劈了!想來等此事一過,她好不容易積來的那點微薄名聲,怕是又要轉變成水性楊花之類不太動聽的形容詞了。

“我沒有戲弄你,我是認真的。 ”雲碧嚴肅的回答。

“對呀,我作證,雲叔叔真的是認真的。 ”小陳詞一蹦一跳的跑到雲碧身邊,一邊笑眯眯的舉起手掌對天發誓,一邊拉下雲碧,嘴巴湊到他耳邊,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堂內的幾個人聽在耳裏,“雲叔叔,甭跟我客氣,欺負死這個壞女人!”

雲碧慈愛的摸摸他的頭,一本正經的點頭,“好。 ”

“死小鬼,欠揍!”柳以沫怒視陳詞,佯作提起拳頭,後者囂張的朝她扮個鬼臉。

“言飛,你要相信我。 ”柳以沫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突然覺得自己真他爺爺的惡俗,從沒想過自己會用這樣低聲下氣的口吻說話,可是如果這樣,就可以不用再次失去,她覺得自己還可以更低聲下氣一些。

畢言飛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回答,這讓她突然有點兒心冷。 抬眼看了看雲碧,然後深吸一口氣,她想讓自己看起來盡可能的平靜,“雲公子,我不管你安的什麽心,但是要讓我同意嫁給你,這輩子都是休想!”

她的語調冷漠,眼神也冷漠,雲碧看在眼裏,不知怎麽的,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

“那好,如你所願。 ”他臉色驀地一變,冷笑著挑起嘴角一抖長袖,一陣晃眼的冷光從袖中飛出,“嘭”的一聲,不偏不倚的落在柳以沫身邊的木桌上,入木三分。

“你想幹什麽?”柳以沫被突然出現的凶器嚇了一跳,下意識拉著畢言飛就往後退,“來人,拿下!”

“別擔心,我隻是來討債的。 按照賭場上的規矩,你既然把自己輸給我,又不想認賬的話……”雲碧微眯著雙目,冷冷挑眉,“本來要剁你五根手指頭的,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情分上,你自己隨便切下一根來,這事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