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隻要一個明明白白的理由。 因為她搞不懂,分明之前還相處得好好的,隻因為雲碧的故意搗鬼,就成了如今這樣涼薄的境地?莫非她真的這樣不值得他相信?!

“我不知道……”拋棄,這兩個傷人的字眼滿不在乎的從柳以沫嘴裏說出來,讓畢言飛心頭一陣刺痛。 有個念頭從腦子裏一閃而過,但很快便融入一團混亂當中。 墨色的眼眸一片黯然,他言不由衷,“你讓我想清楚再說……”

“這麽些天的時間還不夠你想清楚的?!”見他敷衍,柳以沫不由得怒從心起,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聲喝問,“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如果真的想要和我一刀兩斷,那你就給一個痛快的說法!不管是因為什麽,隻要你親口說不要我,我都不會再纏著你……你說啊……”喝聲到了最後,幾乎成了哭腔,她對著他無動於衷的表情,突然感覺無力。

“好,既然你不說,我來替你說。 ”柳以沫狠狠的盯著他看了許久,然後猛地鬆開他,轉身背對他,“因為我水性楊花,背著你勾三搭四,因為我對你動機不純,我是為了你堯公子德高望重的好名聲,才故意勾引你的,我瞞了你那麽久,終於還是讓你得知到了真相,所以你惱羞成怒,不屑再與我為伍……”一連竄的胡謅亂造下來,她的口吻愈來愈平靜。

何必要搞得歇斯底裏呢?大不了就是再次被人拋棄,她早就習慣了。 早就學會從容以對,何況如今的她,也並不是少了誰就活不下去!

“好,我知道了,一定就是這樣地。 ”她自說自話的點頭,從頭至尾沒有再回頭看上一眼,“既然如此。 我以後也不會再纏你,日後我是官。 你是民,再也沒有其他瓜葛……我們,一刀兩斷!”

決絕的口吻隱約還帶著一絲顫抖,嘴角揚起仿佛還在微微的笑,可是眼神卻是空洞的悲涼。

手指在衣袖中輕輕撚動,大紅的官府襯得她眉目如畫,除了臉色比往日蒼白。 她仍然一如既往的好看。 真地沒有什麽大不了,她在心中不停念叨。

腳步沉重得即便跨出一步也分外艱難,柳以沫睜眼望著頭頂突然變得陽光燦爛的天空,心想,王老太爺地壽宴快要開始了吧,如果現在回去,剛好趕得上喝幾杯壽酒。

“不要走……”細微的聲音,卻分外清晰的落在耳際。 身後的人終於有所動作。

柳以沫還在確信是不是錯覺的時候,躲在袖中的手指卻被人輕柔卻堅定的勾住,而後整隻手都陷入一張大掌之中。

“我沒有親口說不要你啊,所以我們還不能斷……”熟悉地輕軟語調再度在耳邊響起,畢言飛上前一步,倔強的拉住她。 不讓她再往前走出半步。

柳以沫被拉得停下子步子,卻仍然沒有回頭。 腦子裏恍恍惚惚的憶起那日在畢公宅後院的小溪邊上,他背對著落日朝自己揮手奔跑的模樣。

“我現在已經想清楚了……”就在剛才親耳聽她說出決斷的話,然後在看見她提起腳步決然要離開的時候,他下意識伸出的去挽留地手,讓他腦中突然一片清明。

既然過去已經過去,既然現在無法割舍,那麽他又何必被過去的是是非非困擾,這樣無異於是自己畫地為牢。

“你剛剛說的不對,那些謠言我從來未放在心上過。 一切的問題都出自我……”畢言飛握緊她的手。 像是怕她隨時會掙開一般。 低聲的懇求,“沫兒。 你回過頭來,聽我解釋給你聽,好不好?”

原本決絕地心思就如同一道拉滿了的弓,突然放輕了力道般,緩緩的鬆動了一下。 這讓她思緒瞬間空白了一下,有點不明白自己身處何方,又在做著什麽。

“沫兒,求求你……”幾乎是哀求的口吻,畢言飛明白自己方才的表現讓她寒了心,“你回過頭來看著我的眼睛,就知道我有沒有說謊。 ”

分明“一刀兩斷”的話才說出口,分明那麽堅決,可聽著他挽留的口吻,柳以沫幾乎就立刻想鬆動了。

不不,這一點兒也不像她。 就算是老柳這次將她踢開,她也決定絕對不會因為他的後悔就輕易原諒他,她自認她的人生裏沒有寬容兩個字……但,或許也不盡然。

曾經就有人一次接著一次地將她拋棄,仿佛上癮了一般,將她一次比一次扔得更遠,恨不能永遠也不要再看見她。 當時她還十分年幼,還不知道恨是何物,所以她一次一次地原諒了那個人,隻因為那個人是她的母親,而她迫切地希望得到她的愛。

也正因為這樣,便造就了她對老柳的特殊依戀。 包括老柳在內,誰都不明白她對他超出親情的依戀,隻因為她的心在最軟弱時,每次麵對著絕望、孤單、痛苦,都是老柳從天而降,微笑著朝她張開雙手,抱她回家。

“好,你說,我聽。 ”柳以沫終於緩緩回轉過身,雖然麵無表情,卻讓畢言飛喜不自禁的咧嘴,傻傻的笑容仿佛依舊是那個時刻跟在柳以沫,樂顛顛喊她作“柳姐姐”的孩子。

“我以前也喜歡過一個人。 ”傻笑過後,畢言飛神情變得認真而嚴肅,和柳以沫眼睛對著眼睛,“她也姓柳,比我大三歲,我一直喊她柳姐姐……沫兒,你先別生氣,聽我說完。 ”看清楚她驀然睜大的雙眼,畢言飛連忙急急的解釋,“我現在知道了,我喜歡她和喜歡你不是一回事,我沒有把你當作她,她和你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人!”

“恩。 ”柳以沫垂了眼瞼,低低的應聲,“你現在在喊我沫兒。 ”但之前他喊她“柳姐姐”,是因為他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人吧,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他失去所有的記憶,卻惟獨記住了她。 他其實是很喜歡那個人的吧,即便畢言飛解釋說她和那個人不是一回事,她還是感覺很不爽。

“好吧,也許,剛開始我可能把你當成了她,但是我現在明白了,我現在喜歡的隻是沫兒你而已。 ”他突然覺得有些窮詞,不知道要怎麽說才算更有誠意,“沫兒,你別生我的氣……”

“我沒有生氣!”柳以沫口是心非的辯解,“我為什麽要生氣?我一點也不生氣!你再說我生氣,我就要真的生氣了啊!”凶巴巴的口吻,她隻想將剛才因他的沉默而積來的怨氣,全部發泄在他身上。

“好,你沒有生氣。 ”畢言飛被她逗得彎起眼睛,lou齒一笑。

他的笑容依舊炫目得讓柳以沫失了神,等回過神之後發現自己滿腔的怨氣竟然煙消雲散,而後又升騰起些許惱怒。 她是惱怒自己太沒有原則,怎麽能隻因為他的一個笑容,就將他之前的過錯一筆勾銷?!

“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惱完自己之後,柳以沫突然想起最關鍵的問題,“難道你恢複記憶了?”

畢言飛皺眉搖頭,“隻是在雲大哥和塗管家的提醒下,隱約記起了一些和她有關的事。 ”

“哦……”柳以沫也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落。 然後卻又突然酸溜溜的道,“這說明你還是很喜歡她!”

“怎麽這樣說?”畢言飛不解。

“你還記得她啊!你明明把過去都忘了,卻沒有忘記她。 ”柳以沫咬牙別扭的轉過頭去,“說不定等一下你又後悔了,又要扔下我去找她!”

“怎麽會?!”明白她是在吃醋,這讓畢言飛感覺到一陣安心,因而輕柔的說道,“沫兒大可以放心,她早就已經嫁給別人了,就算我去找她她也不會理我的。 ”

“你還想去找她?!”柳以沫退後一步,雙手叉腰,目目圓睜,整個母老虎的姿態,“小心我扒了你的皮!”得知情敵已經嫁人,她心中安穩下來,卻故意呲牙咧嘴的凶他,。

畢言飛被她的模樣嚇了一跳,不由癟了癟嘴,“沫兒以前好溫柔的,怎麽現在變這麽凶?!”

“咳……還不是你逼的!”她咳嗽一聲,不好意思說自己本來麵目就是這樣,而他不過是被她製造出的假象迷惑了的小羔羊,“所以,你得負責……”

“恩,我會負責。 ”畢言飛再沒有猶豫,山水般的眉眼裏笑意盈盈。

眼睛酸酸的,感覺有什麽即將溢出,柳以沫緩緩放下叉在腰間的雙手,低頭沉默了許久,然後上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頸窩開始低聲抽泣。

她早已經習慣被拋棄,所以在離開的時候她不會哭,卻在每次老柳找到她,要帶她回家的時候撲進他的懷裏哭得天昏地暗。

“不許再有第二次。 ”柳以沫在他耳邊低聲的威脅,“如果下次你再這樣什麽也不說清楚就走,我發誓,我不會再原諒你,我會徹底的,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