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裏裝的是一隻通體晶瑩剔透的琉璃馬,栩栩如生,馬眼上嵌著兩顆棕色且透明的寶石,光是這兩顆寶石便是價值連城,陳夜歌這禮不可謂不大!

“言飛,這就是為兄送你的新婚禮物。 ”雲碧原想阻止,可還是慢了一步,陳夜歌已經將琉璃馬遞送到畢言飛麵前。

“這太貴重了……”看出這匹琉璃馬的價值,畢言飛開始推托。 他沒有了過去的記憶,陳夜歌對於他也隻能算是一般的兄長,而這隻琉璃馬太過珍貴。

雲碧握著扇柄,臉色有些發青,“是啊,陳大哥,這確實有些貴重了,不如你先收回去,等言飛成親那日再送不遲。 ”他緊抿著嘴唇,目光對上陳夜歌的,然後不停朝他使眼色。

“這不算什麽,就像阿碧說的,堂堂王爺,送禮自然不能太寒酸。 ”陳夜歌隻是對他點點頭,然後笑吟吟的望向畢言飛,“況且,這琉璃馬原就是你給我的,如今我不過是物歸原主。 ”

“我給的?”畢言飛一愣,目光茫然的重新掃向盒子裏的靜靜躺著的琉璃馬,全無印象。

“陳大哥!”雲碧皺眉,起身喊陳夜歌,試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而陳夜歌卻是充耳未聞,依舊不徐不疾的繼續道,“是啊,你不記得了嗎?當年你要我把佩芝給你,我問你願不願意用你家最貴的一件東西來換,於是你就把這隻琉璃馬抱來給我了。 ”

嘴角輕勾起一道上揚地弧線。 他的口吻愈發輕柔,“當時你才十一歲,也不像雲碧那麽多鬼心事,所以我知道你沒有說謊,這琉璃馬確實價值連城。 但佩芝後來喪命於那場火,我也無能再造出一個佩芝來給你,因此這隻琉璃馬我受之有愧……”

“我用琉璃馬。 和你換佩芝?但是……”對於他所說的過去,畢言飛根本毫無頭緒。 不過關於柳佩芝,他倒還是記起了一些事,“塗叔和雲大哥不是說,柳佩芝姑娘已經嫁人了嗎?你怎麽又說她死了?”

“他們是不忍告訴你真相,所以才騙你的。 ”陳夜歌意味深長的瞟一眼雲碧,後者則早已放棄似的任由他講下去,一言未發的將頭麵向別處。

畢言飛一時看琉璃馬。 一時看雲碧,一時看陳夜歌,一時又低頭深思,顯然思緒已經開始混亂。

氛圍頓時冷清下來,畢言飛一時無話,雲碧則冷眼旁觀,而陳夜歌則自顧自地繼續道,“言飛。 看來塗叔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沒有告訴你,你地過去很重要,你背負著重要的使命,你必須要回想起來!就比如佩芝,你從小就對她十分迷戀,隻有想起一切。 你才知道自己曾經有多愛她,遠不是如今與你相識不足一年的女知縣可比……”他低低說著,暗啞輕柔的口吻就仿佛在引誘著畢言飛的思緒追溯著過去。

看著畢言飛按住眉心努力思索的模樣,陳夜歌得意的揚起嘴角,他知道,柳佩芝永遠是畢言飛地弱點,而讓女人成為自己弱點的人,無疑是最傻的。

“我知道你過去的許多事,如果你有時間聽,我可以全部原原本本的告訴你。 不摻半句假話……怎麽樣?你要聽嗎?”陳夜歌微笑。

“我。 要……”畢言飛低聲呢喃著,終於緩緩的抬頭。 眉頭緊蹙,目中混沌一片。

雲碧睜大眼睛猛然回過頭看他,陳夜歌則篤定的負手微笑,仿佛戰場上又贏一場的常勝將軍。

“我要聽地時候,會去找塗叔問個清楚。 ”緊蹙著的眉頭逐漸舒展,目中混沌亦慢慢散開,最終一如往昔的明亮,畢言飛忍不住低笑,“隻不過如今對我最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如果過去會改變現在,我寧願這輩子都不記得。 ”

在那次急切之下出手挽留住柳以沫之後,他便篤定了這樣的心思。 但,如果陳夜歌早點和他說現在這番話,在他沒有弄清楚什麽對他最重要之前,他或許就會選擇聽他說下去。

“你……”微笑還僵持在臉上,對於他的否定,陳夜歌一時有點難以置信,“你想清楚了?”

“恩,很清楚。 ”畢言飛點點頭,再沒有一絲猶豫地接過裝著琉璃馬的盒子,神色恭敬道,“既然陳大哥堅持,那這件重禮小弟便卻之不恭了,謝謝陳大哥,沫兒她一定會很喜歡的。 ”

“不用謝,說了是物歸原主嘛……”陳夜歌強笑,“對了,兩位賢弟此行不如留宿王府好了,今晚我叫人擺宴替你二人接風洗塵。 ”

畢言飛正想問雲碧的意思,卻聽他已經冷冷的出聲,“不用麻煩了,我們已經找好了客棧,馬上就走。 ”

雲碧麵無表情,素來含笑的狹長雙目中也看不出來有絲毫波動,這讓畢言飛覺得很反常,他一向很少看見雲碧生氣時的模樣。 而且他們也根本沒去找過客棧,因為雲碧來此之前就說雍州有個免費的住所,比起尋常客棧,不知舒服了幾百倍,而且不住白不住。

“雲碧!”心知他是在鬧脾氣,陳夜歌故作無奈的看向他,“剛才我隻是說出我該說的,言飛怎麽選擇是他地事,不管怎樣,你我都沒辦法逼他是不是?”

“?”畢言飛滿眼疑問,不明白陳夜歌怎麽突然跟雲碧說起自己。

“我們出去說,言飛,你等我一下,馬上回來。”拍拍他地肩,雲碧率先走了出去。

陳夜歌看看雲碧的背影,又回頭看看畢言飛,“看看,從小被當作女人養大地家夥,總還是拖不掉女人的小氣,又在和我鬧脾氣了。 ”他一臉寵溺,言語輕快的道,“我還是過去聽聽他講什麽,不然大小姐發威,又夠我喝一壺了……”

“恩,陳大哥去吧。 ”心中雖滿是疑問和不解,畢言飛仍然點頭。

陳夜歌隨後便走了出去,緊跟著雲碧的身影到了一方院落之中,揮退院子裏的守衛,他走過去,在離雲碧不遠之處停下。

“雲碧,你生氣了?”陳夜歌先發製人的出聲,他背著雙手,麵上的神色很淡,那種慣於在人前所展現出的親和力,此時完全尋不到蹤跡。

“陳大哥認為我不該生氣?!”雲碧沒有否認,隻是冷冷的反問。

陳夜歌淡淡的道,“我隻是希望他早點想起過去,我是為了他好!”

“為他好?是為了你自己吧!”雲碧嘲諷的回頭看他,見他突然沉默不語,滿肚子的憤慨不由消了大半,一時也不好再說什麽重話,隻得無奈道,“算了,現在你也看到了,言飛根本不願再記起過去。 我馬上就帶他走,你若還當我們是兄弟,今後就別再這樣子逼他了。 ”說完便要轉身原路返回,但經過陳夜歌身邊時,他說的一句話又讓他駐足。

“我不會放棄的。 ”陳夜歌說,“他不願想起來是他的事,但是我一定要他想起來,因為那件東西在哪裏,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

“這麽說,你還是不肯放過他?”雲碧歎一口氣,“當年你就是為了得到那件東西將他害成這副模樣,如今你竟然還要再次重蹈覆轍?或者說,在你眼裏,我們三人的兄弟情分就這樣不堪一提?”他突然有些心冷,弄不清楚自己為了保全三人之間的感情,而委曲求全十多年,到底是對還是錯?

“你別這樣。 ”看出他的心冷,陳夜歌也不由動容,放柔了聲音,“為兄知道你素來重情義,但我也不是薄情寡義之輩,隻要畢言飛肯將那件東西交給我,日後為兄絕不會虧待他。 還有雲碧,不如你也回來,隻要我們兄弟三人同心,我相信沒有事是我們做不成的!到時候……雲碧,你站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雲碧卻已經先行離開,甚至沒有回頭。

“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回來的!”陳夜歌一字一句,麵色陰冷,藏在寬袖中的大手緊握成拳,青筋白骨畢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