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言飛和雲碧在雍州呆了兩天,將一切置辦妥當之後,二人便雇車回到洛水縣中。

有句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年。 隔了六年沒有見到心上人的柳以沫,在得知畢言飛辦完事從雍州回來後,自然是拋下一切直奔畢公宅。

“呃,言飛,我好像還沒有和你說過有關我爹的事吧,你要不要聽?”一反常態的支吾過後,柳以沫似乎終於想到該怎麽開頭了。

“好,你說吧。 ”畢言飛洗去風塵,換了身衣裳,和她一起出了後門,蹲在小溪邊上微笑。 他早看出來她有話要說,不過一直故意裝作沒發現,難得她也有這樣矜持的時候,趁機逗弄她一下感覺也不錯。

“我爹他是個很大的官,不過這樣一點也不好,自從他的官做大之後就一直招蜂引蝶,幾次三番想找二娘三娘四娘給我,之前因為有我在他身邊,所以沒讓他的陰謀得逞,但是現在,他趁我赴任期間,居然瞞著我偷偷娶了個二娘回去!”說著說著就握緊拳頭,柳以沫一點也不自覺的咬牙切齒起來,“別以為生米煮成了熟飯,我就不敢出手了,夠資格做我娘的人已經死了,等姑奶奶回去……哼哼……”管你們是鴛鴦還是蝴蝶,不把你們打散,姑奶奶就不姓柳。

當然,最後一句話她沒敢當著畢言飛的麵說出來,如今她和他還是生米,一定不能讓他太過了解她的惡劣麵。 不然,如果心裏素質不是小強一輩,他一定會知難而退地。

畢言飛好奇的眨眼,“恩,原來沫兒還有個姑奶奶?雲大哥怎麽沒跟我說起過?”

“嘎!”柳以沫幹笑,“遠房的,姓雲的當然不知道。 ”

“是嗎?”他笑眼彎彎。 “那等你姑奶奶回去了她會怎樣?”

“會……讓他們一人敬一杯茶……”柳以沫含糊其辭,“恩恩。 不說這個,說重點。 ”

“好,說重點。 ”畢言飛點頭。

“重點是,我爹‘娶’二娘的時候我不在場。 ”柳以沫意有所指,“所以我前些日子給他寫了封信,告訴他我‘成親’的時候也絕對不會歡迎他……呃,信就在前些日子。 那姓雲的敗類來向我‘提親’之後地幾天裏寫的。 ”她特意將娶、成親和提親三個詞地語氣加重,為的就是讓他也能記起他曾經說過的要娶她的話。

“哦,這樣行嗎?”畢言飛卻仿佛對她的意圖無知無覺,“畢竟是你爹,養育之恩不可忘,你的終身大事上怎能少了他?”

見他還沒明白自己的意圖,柳以沫有點兒氣結,氣呼呼地蹲在地上。 猛地連根揪起一把枯黃的草,“怎麽不行了?!我說行!”養育之恩?誰養誰都還說不定呢!當年要不是這個絲毫沒有經濟意識的老柳,她也不用成天為了銀子發愁,以致養成個一副唯利是圖的德行。

“好好,你說行就行。 你的終身大事,當然是你說了算。 ”畢言飛咧嘴笑著說。

什麽叫“我的終身大事”啊?!說得好像跟他沒有一點關係似的。 柳以沫在心中腹誹。 他之前分明情意綿綿的說過,等挑一個好日子,就把她娶回去地,而且地點就在這條小溪邊上,她記得清清楚楚。

前兩天她翻遍黃曆,好日子已經挑好了一籮筐,而畢言飛這邊反而遲遲不見動靜。 她雖然心急,但也不好太過直接的追問,因而隻得拐彎抹角的來提示。

她自覺已經提示得夠明顯了,隻要畢言飛有心。 就不難想到她要表達的是什麽。 然後就應該主動說出她想聽的話來啊!看看現在,畢言飛卻木頭似的。 隻會眨眨眼,一臉無辜地看著她。

接下來又是幾番旁敲側擊,結果仍是不理想,柳以沫終於憤恨的放棄了提示,氣呼呼的捏著拳頭跑了。

在回縣衙的路上,柳以沫突然覺得,現在的畢言飛完全比不上以前那麽可愛。 至少以前的他,會天天黏著自己,隨時隨地都能說出幾句讓她開心得睡不著覺的話來。 而現在呢,讓他說句要娶自己的話卻難成這樣!

是夜,柳以沫躺在**,想起白天的情景,翻來覆去的怎麽也睡不著,最後幹脆披了衣裳,打算去院子裏轉轉,散散心底地悶氣。

才一打開房門,外麵皎潔地月光便伴隨了些許霧氣湧進房內,濕濕的打在她地臉上,帶著些許涼意。 走出房外,抬頭便見到頭頂朦朧的月亮,幾乎呈現正圓形狀,於是心算了一下日子,原來三天後就到中秋了。

月圓人團圓的日子,不少人家已經開始早早的準備過節的必需品了,隻不過柳以沫對此有些興致缺缺,不管怎樣,這個中秋她都沒可能回到京城和老柳團聚了。

想到這些,心情更是沉了幾分,沒精打采的在院子裏摸索了幾圈,沒想竟會遇到最不想看見的人。

雲碧也在院子裏,顯然是沒料到還會有人出現,連外衣都沒有披上,隻穿一身單薄的裏衣,就這樣隨意的走出來了,柳以沫隻能透過霧氣看到他朦朧的背影,但已經足夠讓她認出是他。 何況,能晚上在她主屋的院子裏出現的男人,除了雲碧沒有第二個。

(上次雲碧雖然默許了柳以沫和畢言飛之間的感情,但卻以在這裏住得很舒適的理由拒絕搬出去。 雲碧想著反正他們成親之後,也是柳以沫搬去畢公宅,何況他也隻等喝了他們的喜酒就離開洛水縣,是以便免去了一場搬遷。 )

他仰著頭似乎在全神貫注的望著什麽,分明是一個很普通地站姿。 但在彌漫著的霧氣的月色裏,卻偏偏讓她有仿若謫仙的錯覺。 僅僅是一個背影而已,柳以沫卻不由自主的向他走近,腦子裏突然浮現出那日見他用筷子敲擊出美妙音符的模樣,瀟灑,且目空一切。

其實柳以沫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之前不願見到雲碧。 還可以說是因為他故意搗亂她和言飛之間感情地緣故。 但是現在,他已經明確的表示要成全他們。 按理說她該沒有了恨他地理由了才是,但為什麽她還是一直要故意忽略他的存在?!

雖然她是有仇必報的人,但報完仇之後,也不是不能和對方化幹戈為玉帛的,她向來不是這樣小心眼的女人。 何況雲碧和言飛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就算是為了言飛,她也不該這樣待他才是。

不小心踏到地上的落葉。 發出地些微聲響驚動了仰望夜色的雲碧,也驚醒了仿佛遁入魔障而不由自主的柳以沫。

雲碧回頭,看到柳以沫之後表情逐漸轉為詫異,柳以沫也停下步子,開始仔細思索剛才自己異常舉動的緣由,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靜默片刻之後,雲碧一聲不吭的朝她走過來,卻仿佛沒有看到她似的。 直接和她擦身而過。

“喂,你跑什麽?!”柳以沫一回過神來就不樂意了,她還在考慮要不要跑呢,他怎麽可以先自己一步作出決定?

“你在跟我說話?”謹慎的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甚至連鳥兒也沒有半隻之後,雲碧張大嘴巴。 轉身跟看到鬼似的看著她。

“不是跟你說話,難道是跟鬼說?!”她沒好氣地撇嘴,斜著眼睛瞟了她一眼,“看到我就跑,是不是你跟言飛說我壞話了?!我就說他怎麽像是要反悔的樣子,原來是你從中搞鬼!”她呲牙咧嘴的哼哼,突然發現這個亂謅的理由還像模像樣的,不會真的是這樣吧?!

雲碧一臉鄙夷,“你地話壞還輪得到我來說?”

柳以沫質問,“那你跑什麽?!我會吃了你不成!”

“大人不是不想看到我麽?我自動走開也不行?”雲碧冷哼。 “這點自知之明鄙人還是有的。 ”

“我可沒說過不想看到你啊。 你不要亂講。 ”柳以沫有點兒心虛。

“是是。 ”雲碧沒好氣的,懶得和她爭辯。

“雖然還是覺得你很討厭。 不過看在你一直對言飛那麽好的份上,我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你好了!”柳以沫走過去,故作大方的拍他的肩膀,“隻要你以後別再跟我作對,日後我要是和言飛有了孩子,就讓他認你做幹爹,好不好?”她笑嘻嘻的,未出閣的女子說出來這番話,卻是一點也不害臊。

他不害臊,雲碧都是有些替她害臊了。 想了想,既然做不成孩子他爹,做個幹爹也不錯,於是就一口應承下來了。 隻不過,窺見柳以沫眼中一閃而過的狡詐之色,他自然也知道幹爹不是這麽容易當的。

“你想讓我做什麽?”他主動地問她,然後為了保險又補上一句,“不要提太過分地要求,不然免談。 ”

“哈,知我者,雲大哥是也!”柳以沫喜得呲牙咧嘴,“不會過分,一點也不過分。 我隻要你動動嘴皮子,去跟言飛說讓他快點娶我過門,他要是還猶豫,你就幫我嚇唬他一下,說就算是煮熟的鴨子,如果不抓緊,也是可能會飛走地!不過呢,你一定要記住,千萬別說是我要你說的……kao,你笑什麽?”

“噗……哈哈,哈……”她不說還好,一說雲碧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柳以沫怒了。

雲碧沒有回答,隻是笑。 滿臉都是關不住的笑意,倒映著月色和霧氣的狹長雙目,此刻明亮恍若燦爛星辰,爽朗的笑聲在萬籟俱寂的秋夜裏分外醒耳。

“真神經!”柳以沫小聲嘟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