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隨著河水穩穩前行,柳以沫站在河邊,幾乎看不清已經飄到河水中央的許願小船。

“大人,要坐船麽?”有條漁船及時飄過來,帶著大鬥笠的艄公撐著長竿朝她招呼。

“來得正好。 ”柳以沫招招手,然後跳上船指揮,“船家,載我去那邊看看。 ”

艄公點點頭,漁船便落葉般離了岸,輕快的飄向護城河中央。 原本寸步不離地跟著柳以沫身後的燕深弦,不知為何突然止步,隻抬眼望著小小漁船上的兩個身影。

低頭,從袖中抽出白玉笛,放在手指之間輕輕轉動。 他新作了一支曲子,說好今晚會吹給柳以沫聽。

笛聲悠揚而起,順著流水抵達柳以沫的耳中時,她正站在船頭專心盯著河裏的小船,隨即卻有些難過的矮身蹲下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難過,她隻是突然記起第一次在宮裏見到燕深弦時他所奏的曲子,那曾是老柳最喜歡的一支。

她很小的時候常常聽到老柳撥弄,當時她還太小聽不出曲中的含義,等她依稀開始明白的時候,老柳卻再也沒有彈奏過。

那日在聽到燕深弦彈奏此曲時,柳以沫有一瞬間把他當作了老柳,回過神來後無故的覺得心虛,因而才在女皇麵前失態,使勁對他讚歎了一番。 沒想到陰差陽錯,女皇竟把燕深弦派送到她身邊,也因此才有了之後同生共死的戲碼。

燕深弦對她地好。 不僅僅隻是純粹的兄妹情意,她知道。 她也知道他喜歡自己,但這種喜歡卻更多的像是在感恩。

曾聽燕深弦提起過在宮內生活的那段日子,雖然隻是寥寥數語,她卻可以輕易窺見他的心冷,燕深弦本就不是一個感情外lou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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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這笛聲很好聽。 是不是?”撐船的艄公突然開口搭訕。

“是啊……”柳以沫說。

“月色也很美,不是嗎?”

“是啊……”

“那你為什麽還要哭?”艄公突然歎息一聲。 “有什麽事是哭能解決得了地?”

“我……”柳以沫愣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已經滿臉淚水,手忙腳亂地用袖子擦幹,然後詫異地回頭,卻見艄公已經摘下大鬥笠。

“塗管家?”柳以沫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眼前這位兩條長眉垂在眼角,頗有些仙風的老者。 分明就是畢公宅地塗管家。

可,塗管家什麽時候改行做艄公了?

“正是老朽。 ”塗管家笑著點點頭,見柳以沫仍是一頭霧水,於是道,“大人且抬頭,看看前方的人是誰?”

柳以沫依言轉身看去,見前方月色下同樣一葉扁舟從波光粼粼的水麵飄浮過來,船頭立著一個模糊卻熟悉的人影。

不自覺地站起身來翹首猛看。 試圖看清那個人影,直到兩條漁船越來越近,最終輕輕kao在一起。

“沫兒。 ”船頭上的人影跨了一步,跳上柳以沫所在的漁船,和她麵對著麵站在一起。

“言飛?你和塗管家怎麽在這裏?”看清楚來人後,柳以沫先是驚喜。 隨即不解地問,“你們不是該在畢公宅裏團聚嘛?怎麽會在這裏?”她還以為自己一個人被冷落,先前還曾忿忿不平來著。

“連女主人都沒有,何來團聚一說?”畢言飛笑眼彎彎,眼神溫柔地看著柳以沫。

“女主人啊……”柳以沫很快就回過神來,這句話似乎是在暗示些什麽,於是臉難得的紅了一下,扭捏道,“沒有女主人就去找一個嘛,應該有很多姑娘願意做畢公宅女主人地。 要不。 我幫你寫張告示?”

聰明如她。 怎麽會看不出來此刻的情景都是畢言飛事先布置好的,而且連塗管家都出動了。 稍微想一下,就該知道他有什麽用意了。

這是她前些天日夜放在嘴邊念叨的,但畢言飛一直裝傻,那麽現在該輪到她也來裝裝傻了。

“也好,那就麻煩沫兒了,記得寫明,我喜歡漂亮一點的,溫柔一點、賢惠一點的姑娘。 還有,她不需要很聰明,因為太聰明了會顯得我很傻。 ”畢言飛一個個地掰著手指,滿臉認真地細數自己的擇偶條件。

柳以沫聽得嘴角抽搐,忍不住一把拍下他還在比劃來比劃去的手掌,怒道:“不用寫告示了,你眼前就有一個好姑娘,剛好全部符合你地條件!”

“呃,你漂亮嗎?”畢言飛強忍住想笑的衝動,挑眉借著月光在她臉上看來看去。

“當然漂亮!”

“你溫柔?”

“溫柔!”

“那,賢惠?”

“我哪點不賢惠?你說說看!”柳以沫捏拳頭,柳眉倒豎。

“但是沫兒你太聰明了……”畢言飛搖搖頭歎息。

“哪有?我一直很傻很天真!”柳以沫撇嘴說完,過了一會兒又開始哼哼唧唧,“其實你傻一點也沒有什麽不好……”

“好!那畢公宅的女主人就是沫兒你了!”畢言飛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彎彎的眼睛如同美麗的新月,“正好我把塗管家都請來做見證了,他是洛水縣裏德高望重的長輩,你在他麵前說地話可不能反悔哦!”隨後彎腰,一把將醒悟過來知道自己被耍了的柳以沫抱入懷中,“現在就跟我回家去吧。 ”

“言飛!你真是越來越不可愛了!”柳以沫握拳控訴,“耍我很好玩麽?看我這麽擔心你很高興啊?可惡!”先前他絕口不提提親的事,她還憂心他是不是反悔了來著,哪曉得他竟然是故意吊她胃口。

“沫兒別生氣,我隻是想給你些時間讓你想想清楚,免得你將來後悔嫁給我。 ”畢言飛擁著她,和她低聲耳語,“而且,其實我才是最擔心的那個人,我擔心你會被別人搶走,或者你自己突然發現,其實你愛的人不是我……”說著,他雙手更加用力,仿佛怕她突然反悔逃走。

柳以沫kao在他的肩膀上,聽到這句話,胸口不知為何疼了一下,和先前笛聲響起時的難過一樣,來得太突然。

有時候,她不敢細想當初愛上畢言飛的原因,她怕等自己想清楚了,會推翻太多目前自己擁有並且覺得滿足的東西。

“沫兒,嫁給我,好不好?”畢言飛說。

“好。 ”柳以沫慢慢點了頭,“你放心,嫁給你我絕不會後悔,而且我也不準你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