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以沫閑閑地躺在太師椅上,嬌花第一百零一次的進來,都被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的發毛,來不及說話就出去了。

自從那一次的吐血昏倒之後,柳以沫發覺嬌花對自己的態度好多了,不時地對她噓寒問暖,體貼入微,柳以沫懷疑,嬌花是因為無法去伺候燕深弦,所以將一腔熱情重新又撲到了她的身上。

隻是,在她的內心深處,她清楚的明白,嬌花這麽做是為了什麽。

自從“婚禮驚變”事件發生之後,嬌花對待柳以沫的態度,跟以前截然不同,甚至好的驚人,一改往日愛嘲諷她的本性,仿佛開始向一個合格的貼身丫鬟進化了。雖然這種進化是晚了點兒。

起初柳以沫還饒有興趣地想:換作了以前的嬌花,恐怕會抓住這一次柳以沫大大出糗的機會,冷嘲熱諷不停,但是嬌花卻沒有。

柳以沫當然不知道,嬌花是.第一個發現柳以沫昏迷的,而當看到地上僵硬臥倒的柳以沫,以及她嘴角的那觸目驚心的鮮血的時候,嬌花覺得心痛。

被燕深弦拒之門外,嬌花雖然覺.得痛苦,但是這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情,嬌花雖然倔強,卻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以自己的姿色或者品質,是絕對配不起燕深弦的,先前的種種,不過是她自己自欺欺人罷了,所以被燕深弦拒絕,雖然痛苦,然而想著想著,就認命了。更何況,燕深弦身邊多了個袁飛燕,這一對師兄妹相處的樣子,真是羨煞旁人,嬌花雖然表麵上很討厭袁飛燕,但是燕深弦在袁飛燕的照顧下日漸好轉是不爭的事實,這個男人臉上的笑容不是為了自己綻放的,嬌花雖然心酸,但是仍舊為了燕深弦高興。

她是真的喜歡這個淡然如玉.的男子的,當看到他開心的容顏的時候,她居然也會覺得小小的開心。

可是……發生在柳以沫身上這件事,卻驚到了嬌花。

雖然這的確是一個抓住不放然後對柳以沫進行.打擊報複的好機會,比如:看吧,長得這麽好看,還是被甩了。

又或者:我早就說過了,你們會分開,畢言飛他不會.愛你的。

還有:早聽了我說的,牢牢地抓住燕大哥不就好.了,就不用今天這樣被人拋棄這麽出糗了,滿縣城的人都當你是個大笑話呢!哈哈哈……

可是嬌花都沒有。

她沒有取笑柳.以沫的心情。她被嚇到了,當初說出柳以沫跟畢言飛分開的話,隻是她不服氣,所以拿出來試探柳以沫而已。她完全沒有想到,事到臨頭,畢言飛真的會不辭而別。

這種事情放在自己身上還有可能,對於柳以沫?她出身尊貴,貌美如花,雖然性格之中有很壞的地方,但仍舊是個可愛的女孩子。

畢言飛居然會拋棄她?真正是眼瞎了。

而柳以沫的情形也更是超出嬌花的所料,居然吐血昏迷這麽慘烈,嬌花記得自己伸手扶起倒地不醒的柳以沫的時候,感覺她的身體冰涼,而自己也當場冰涼了。

而好不容易醒來的柳以沫,卻沒有嬌花意料之中的奄奄一息精神不振,柳以沫似乎很快地就振作起來,見人會笑,一如平常。

似乎畢言飛那件事情,早就對她沒有什麽影響,她平靜的就好像那件事情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雖然經過那件事情,衙門中的人已經自發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絕口不提畢言飛。決口不提堯公子,總之一切跟“畢”有關的事情,統統封殺!

可是柳以沫的表現實在叫人驚愕。她沒有頹廢,沒有自暴自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大夫開的再苦的藥也會眉頭不皺一下地喝光光,這個人,竟如同在全力恢複一樣。

隻是那一雙眼睛,隻有最懂柳以沫的人才能看得出,那一雙眸子,已經失去了原本該有的光彩。

當嬌花終於端著一碗藥進來的時候,望見柳以沫正在咂嘴。

嬌花說道:“小姐,你做什麽,是不是餓了?我去給你準備點點心吧?”

嘖嘖,這麽貼心?

柳以沫若有所思地看著嬌花,嬌花避開她的目光,小心地將那碗藥放在桌上,說道:“這是剛熬好的藥,大夫說你體內有寒氣,要多喝點要驅驅寒氣。”

“哦。”柳以沫幹脆地答應一聲,伸手拿起那碗藥,放在嘴邊上,輕輕地吹著。

嬌花站在旁邊,默默地端詳她。

這幾天,雖然吃喝都不差不少,然而柳以沫還是在消瘦。

從嬌花的角度看去,那一張小臉兒,下巴已經尖的跟錐子一樣,簡直能戳死人。

嬌花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得柳以沫忽然說:“嬌花,我的表現還合格吧?”

嬌花不明白,望著柳以沫,問道:“小姐,你在說什麽?”

柳以沫甘之若怡地喝了一口苦藥,笑眯眯地望著嬌花,說道:“你當時說,假如畢言飛不愛我,我會不會死纏爛打,我說我不會,我會很快忘了他,我的表現還合格吧?”

嬌花的身子猛地抖了抖,轉開頭去,沒有回答柳以沫。

柳以沫將手上的那碗苦藥吹得窸窣作響,一邊大口大口喝著,一邊說:“所以你別忘了,不要再去煩燕大哥了,等你家小姐我身體好一點,全縣城發通告給你征婚,讓美男子們來報名,讓你挨個挑,挑到滿意為止。誰要是不從,就打到他從!”

柳以沫得意洋洋地說:“你說我這個想法好嗎?”

嬌花想了半晌,歎了口氣,說:“小姐,你還是別胡思亂想了,我暫時不想嫁人了。”是的,她有些怕了。她隻以為自己愛的苦澀,沒想到,柳以沫的經曆卻更是叫她心驚肉跳。

柳以沫抓抓頭:“難道不好?得,我再想想就是了。”

她將那碗藥喝光了,猛地一抹嘴唇上的藥汁,忽然又咂了咂嘴。

嬌花問道:“小姐,是不是太苦了?下一次我多放點糖進去。我給你倒點水衝衝吧。”

柳以沫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啊,我一點兒都沒覺得苦呢,我隻是覺得……這滋味太淡了,唉!”

嬌花驚的頭發豎起來,這一碗藥她是親口嚐過的,裏麵似乎加了黃連,她隻喝了一點點,就苦的臉都皺成一團,拚命喝了三大碗水,舌尖上的苦澀滋味才退去了一點,柳以沫卻這麽喜滋滋有滋有味地喝光了?滋味太淡?她什麽意思?居然嚐不出這藥多苦嗎?

還是說,這個人她的心裏太苦太苦,所以就算是喝再苦的苦藥,也隻覺得甘之若怡而已?

嬌花忽地覺得自己的舌尖,那股嚐過藥之後的苦澀滋味又泛了起來,她望著坐在邊上靜靜咂著嘴的柳以沫,她的神情明明是那麽的平靜,卻偏偏看的嬌花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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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柳!”門口一聲輕喚,柳以沫抬頭,望見了燕深弦溫和如暖陽的笑容。

“燕大哥。”柳以沫高興地lou出笑容,自太師椅上起身,“燕大哥你能下地行走了麽?”走到門口,望著燕深弦神奇地正站在自己的跟前,而在他的身邊,自然是他的師妹袁飛燕。

燕深弦點了點頭,望著柳以沫,說道:“我已經快沒事了。”目光在她蒼白的臉上掃過,心頭微微一怔。

袁飛燕扶著燕深弦,笑著對柳以沫說:“柳姐姐,師兄他不喜歡呆在**,一直嚷嚷著要下床來走走,我實在受不了,隻好同意他啦,本來以為他隻在屋子內走走而已,沒想到他居然走到這裏來了,哈哈,其實他一早就打算過來看柳姐姐,卻不對我說,你說壞不壞?”

她說完之後,對著柳以沫吐了吐舌頭,神情十分靈動嬌俏。

柳以沫哈哈大笑,說道:“果然很壞,飛燕妹妹,你可不能總是順著他,大夫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一定要好好地靜養,總是這樣東跑西竄的怎麽可以啊。萬一傷到了,豈非前功盡棄。”

燕深弦看看兩個同樣笑麵如花的女子,袁飛燕跟柳以沫站在一塊,對比格外的鮮明,袁飛燕是習武的女子,身材玲瓏而圓潤,麵色更是紅潤,臉型飽滿,雙眸有神,笑起來如春花初綻。而柳以沫身形嬌小,最近又遭遇情變,她嘴上不說,身體的反應最是直接,臉瘦的下巴越發的顯得尖,眼睛卻更大,雖然也在笑,可是隻是嘴巴裂開,眼睛卻是絲毫笑意都無,尤其是同袁飛燕相比,十分明顯,簡直如一個被太陽曬著的冰塊人一樣木訥寒冷。

“小柳,你還好嗎?”燕深弦望著柳以沫,那一雙溫暖的眸子,似乎能看到她的心底裏去。

柳以沫對上他那種融化人心的目光,聽著他關切不變的聲音,心頭的寒冰深處,“哢嚓”一聲,似乎是被什麽砸到,響起了斷裂的聲音。

“不好……”心底有東西在叫。柳以沫急忙轉開眼光,隨便看向別的地方,一邊哈哈笑著說:“我很好,當然很好啦,燕大哥,對了,你趕緊康複吧,我最近吃什麽都沒有味兒,等你好了,加上飛燕妹妹,我們好好地聚一聚,吃點好的。哈,哈哈。”她為了表示歡快,又特意加了兩聲笑,卻不料她的嗓子還沒有好,而且又不是真心高興,這兩聲笑簡直難聽又突兀。在空氣之中僵硬的回蕩。

室內一時靜默。

燕深弦見她如此東拉西扯,說的全不是心底話,忍不住皺了皺眉。袁飛燕看著燕深弦,又看了看柳以沫,輕輕地咳嗽一聲,打破沉默,說:“師兄你聽到了沒有,趕緊聽柳姐姐的話,快點好起來,嘿嘿,我們就有好東西可以吃了。”

柳以沫心底暗暗感激袁飛燕給自己一個台階,當下又說:“那當然啦,你柳姐姐請客,一千年才這麽一次的哦,千萬別給我省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