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府巡按大人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京師,旗幟一招搖,整個天下街知巷聞巡按大人奉旨出巡,而且帶著尚方寶劍,見不順眼的官兒就會砍頭,而且又有太子坐鎮,一時之間,遍天下上到諸侯下到七品芝麻官,人人自危,生怕巡撫大人的尚方寶劍砍到自己的頭上來。

又有些心思靈便之人,知道女皇陛下派八府巡按輔佐太子一起出巡不是這麽簡單,怕是女皇在有意讓太子多謝曆練,見識一下天下四方的世情百態。官員們知道這也是籠絡太子的大好機會,於是有不少的人已經開始行動起來,一方麵要做到治安之類天衣無縫,另一方麵要捉住機會討好太子,這可是未來的一國之君啊。

柳下揮的路線是堅定不移的向著雍州的方向,隻不過他不是一步到位,而是慢慢地一州一縣地過,每到一個新地方,都會命當地官員將曆年來審理的案子以及各色賬簿拿出來過目,有不對的,當即指出,喚有司人等前來詢問,尚書大人目光如炬,心思敏捷,隻過了四個州縣,竟被他查出一件陳年的冤假錯案,一幢虛報賬目案,一時之間板子飛舞,涉案之人哭爹喊娘,公堂之上亂成一片,讓隨行的太子大開眼界。

柳以沫隨著老爹跟太子過了幾個州縣,見前方不遠就是雍州,隻好依依不舍的向老柳辭別。老柳十分舍不得她,柳以沫臨行之前,老柳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遇事小心再小心,柳以沫答應了,雖然舍不得離開老爹,然而見老柳如此情意拳拳,原本痛苦的眼淚也變成了感動的熱淚。

臨行之前,太子拉著柳以沫的手,說道:“柳姐姐,你要保重,本宮過幾日就去見你。”

柳以沫心想:“你不用這麽兒.女情長吧,小心別人誤會呢。”隻好嘿嘿笑著,說道:“到時候到了姐姐我的地盤,姐姐帶你吃香的喝辣的的。”豪言壯語說的動聽,心底卻冷汗頻頻,自己製下的那一幫子“刁民”,雖然已經馴化了不少,然而仍舊不很好對付啊,萬一到時候在太子麵前出糗,那可真是自己打自己耳光了。

太子聽柳以沫這麽說,十分高興:“.那就一言為定!”手握著柳以沫的手,緊緊的。柳以沫費了好大勁兒才抽出來,說道,“時間也不早了,太子請回吧,我要上路了。”

太子點頭,揮手相送。柳以沫跟.嬌花兩個翻身上馬,走了許久,柳以沫堅持不肯回頭,嬌花卻在旁邊提醒說:“小姐,太子殿下還在向你揮手。”

柳以沫嚇得打了個哆嗦,說道:“我什麽也沒看見。”揮.起馬鞭子,狠狠地抽了抽馬屁股,駿馬大叫一聲,迅速向前奔跑而去,將太子依依不舍的身影拋在了身後。

嬌花歎了一口氣,看著落荒而逃的柳以沫,自言自.語說道:“沒有看到不代表沒有發生啊。”望著她消失的身影,皺著眉揮鞭催馬趕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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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以沫一路快馬加鞭,簡直是歸心似箭,恨不得.cha上翅膀立刻飛回洛水縣。

她本來打算靜.悄悄地潛入縣衙,摸清楚了現在的情況再lou頭,不料人剛進了洛水縣地界,便遇到一個砍柴的樵夫,挑著一擔柴正要去賣,望見柳以沫在馬背上,立刻看了過來,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的柳以沫心虛,那樵夫看了她一會兒,卻嘿嘿一笑,說道:“大人,您回來啦。”

柳以沫驚得頭發倒豎,不知道要說什麽,鬼使神差反問了一句:“你怎麽知道我……”那樵夫一怔,卻沒有再說什麽,衝著柳以沫笑了笑之後,背著柴揚長而去,柳以沫聽到他隱約又說了一句:“回來就好,有什麽大不了過不去呢……”

柳以沫摸不著頭腦,狐疑的縱馬向前,入了洛水縣的大街,本來的計劃是蒙頭狂奔而回,然而剛一踏入,就見無數道銳利的目光看過來,有相識的麵孔便笑容可掬,衝她點頭,同樣笑道:“大人,您回來了。”

柳以沫心頭顫抖:難不成整個洛水縣的人都知道自己跑回京城送信去了?她顧不上聞訊,一路飛馬回到縣衙,門口的兩個衙役一見她,立刻雙眼放光,齊齊地朗聲說道:“大人,你回來了!”

柳以沫看著這兩個人朝氣蓬勃的樣子,心底苦笑,隻好點了點頭,將馬交給他們,自己邁步進門去了。

縣衙依舊,並沒有怎麽變過,柳以沫目光所至,心底感慨萬千,快走到後院,忽然聽到擂鼓的聲音,柳以沫心頭一驚,想道:是有人來擊鼓喊冤?

柳以沫離開縣衙起碼也有一個月了,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應該積累下不少的案子了吧?柳以沫停了腳步,想了想,轉身向著前廳大堂的地方走去。

人走到了上堂的拐角處,伸手撩了一把垂著的簾幕,柳以沫忽地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說道:“是誰喊冤?”

這個聲音……柳以沫心頭一怔,輕輕地xian起簾子看過去。

大堂的縣官位子上空空如也,柳以沫扭過頭去,望見旁邊不遠處的師爺位子上,坐著一個端直的身影,穩然如鬆。他正問道:“有什麽冤情,慢慢說來,我已經發出告示,若是有緊急的事件才來上堂訴說,你都知道了嗎?”

那個人說道:“是的,草民已經知道了,知縣大人有事暫時不在,所以草民想請……”將自己的事情一頓訴說。

那如鬆一樣的身影,慢慢點了點頭,說道:“那好,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需要兩天的時間調查,兩天之後你再來一次吧。”

那個人說道:“伍師爺願意收這個案子就好了,人家都說伍師爺隻要收下案子,就必定會公正的裁決,多謝伍師爺。”

如鬆一樣的人影不動,沉聲說道:“我也是按照知縣大人的訓示做事而已,你不必多說了,回去吧。”不卑不亢,寵辱不驚。

那人感激涕零,千恩萬謝地離去了。

堂上一片寂靜,原先那個沉穩的聲音說道:“今天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吧?”

柳以沫微微一笑,緩步走出,叫道:“伍行舟。”

師爺座位上那人影驀地一抖,旋即不相信般回過頭來,當望見柳以沫的臉時候,整個人才叫一聲:“大人!”原本麵無表情的臉,雙眼中掠過一道又驚又喜的熾熱光芒。

柳以沫望著伍行舟,走到他的身邊,伍行舟呆呆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急忙雙手抱拳,叫道:“卑職參見大人!”聲音忍不住竟有點顫抖。

柳以沫笑笑,說道:“少來這套。”伸手輕輕地在他的肩頭打了一下。

伍行舟身子一晃,臉上浮現薄薄的紅色,周圍的差役們行過禮,也圍了過來,叫道:“大人,你可回來啦!”

一語提醒夢中人,柳以沫這才回過神來,問道:“對了,我這一路上,很多人都說這一句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旁邊有人咳嗽了一聲,竟是伍行舟,悄悄地kao了過來,在柳以沫耳邊說道:“大人,借一步說話。”

柳以沫笑吟吟地,早就知道有人暗中操作,當下告別了眾位衙役,跟著伍行舟向著後院而去。兩個人邊走邊說,伍行舟說道:“自大人離開之後,本來幾日還可以清淨,後來便有人忍不住,卑職出於無奈,怕有人先發現大人失蹤的事情,對我們不利,於是先下手為強,將大人暫時有事離開的事情公布於眾。”

柳以沫點點頭,說道:“嗯……我猜是這樣,不過,你有沒有說我離開去做什麽了?”

“這……”伍行舟略一停頓,然後說道,“卑職沒有明說,不過卑職暗地裏找人傳言出去,說大人因病未愈,心情煩躁,所以出外求神拜佛……”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柳以沫聽得啞然失笑,說道:“真有你的!”

伍行舟垂著頭,說道:“大人恕罪。”

柳以沫搖搖頭,說道:“我哪裏會怪罪你,我還要感謝你才對,若非是你從中主持大局,恐怕,我這個縣官,也要被人參的罷官了。”

伍行舟看著柳以沫清減了不少的麵色,問道:“大人這一趟回來,可有什麽打算麽?”

柳以沫似笑非笑地看了伍行舟一眼,說道:“伍小師爺,本官發現,隻是當一個師爺,怕是委屈你了。”

伍行舟一愣,柳以沫卻哈哈笑了兩聲,轉身離開,說道:“跑了那麽長時間,先洗個澡再說吧。”

伍行舟目送她的背影離開,臉上隨之慢慢地浮現一絲溫和笑容。

等柳以沫洗澡完畢,整個洛水縣也將柳大人出外“拜佛”回來的消息傳播開來,人人都說:“大人經受失戀打擊,出去散心也是應該的。”

又有人說:“到底是女人,情緒波動這樣大,唉,不過女知縣也不容易啊,要是我家的閨女被當場拋棄,我非拿刀砍了那小子……”

有人小聲說:“你敢砍麽,那是堯公子……”

然後就是長長的幾聲此起彼伏的歎息。

自從堯公子在跟女知縣的大婚之日逃走之後,堯公子便再也沒有在洛水縣出現過。甚至不止是堯公子,連昔日風靡一時的“飄飄姑娘”雲碧也沒有再lou麵。洛水縣雖然恢複了空前的安靜,但是總讓人覺得,這安靜之中,似乎缺了點什麽,尤其是縣衙放出了女知縣因為“情傷”而暫時離開的消息之後,這種安靜大有發展成死水微瀾的勢頭。

而如今,幸虧女知縣回來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洛水縣也不能沒有縣官,不過隻要回來就好,因為這個世界上沒什麽過不去的坎兒,除非你死了,那一切就真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