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柳以沫看著雲碧大步離開,步履之間完全沒有裝腔作勢意圖吊她胃口的緩慢,她先是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之後又忍不住咬牙切齒——死人妖哪會這麽容易叫她如願?她差點就忘記他過去的種種劣跡了!

“大人現在追過去,賢弟或許還能改變主意。 ”一旁安靜了許久的陳夜歌漫不經心的出聲提醒,柳以沫狐疑的看他一眼,恰好對上他笑吟吟的目光。

“還是算了吧,君子不奪人所愛。 ”柳以沫坐下來,故作大方的笑,可惜那笑容僵硬得別提有多難看,若是嬌花在這裏,肯定又要大罵她虛偽,“雲思凡的真跡向來有價無市,想必雲公子也舍不得把它們送人吧……”

“那倒是,想不到大人還是個君子。 ”陳夜歌依舊笑吟吟的,提起小二端來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三指托著酒杯慢慢的旋轉,“若換做其他人自然舍不得,可是賢弟家中滿屋子都是雲大人的真跡,所以舍上一兩幅,其實是很容易的事……”

“滿屋子都是?”柳以沫差點又要把嘴裏的茶噴出來,好不容易咽下去之後,不相信的哼哧一聲,“難道雲思凡是他家親戚不成?!”想雲思凡在前朝官居二品,高風亮節是世人有目共睹的,雖然前朝已經覆滅五十餘年,但他的名字在官場以及書法界,都時常作為典範而被人提起。

這麽高潔的人怎麽可能會和卑鄙陰險性別不分地死人妖扯上關係呢?!

“大人英明”,陳夜歌很是認真的點頭。 “賢弟正是雲思凡雲大人的親嫡孫……”

“……陳公子別開玩笑……”柳以沫閉目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時陳夜歌依舊一臉無辜。

“我沒有開玩笑。 ”他仰頭喝下杯中酒,然後攤手。

“那麽,我也告辭了。 ”柳以沫慢悠悠的抓起扇子站起來,在轉身的刹那卻倏地加快步伐,一溜煙的往樓下衝出去。

現在追應該還來得及吧?柳以沫一麵撒開腳丫狂奔,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 就算雲思凡有這樣的後人也沒什麽,一代不如一代地例子多了去了。 至於他的後代怎麽會有人妖傾向——呃,還不準人家基因突變啊!

“飄飄姑娘,留步。 ”終於在人群裏睨到一個纖長熟悉地背影,柳以沫立刻扯開喉嚨大喊,聲音引來路人好奇的視線,於是也都紛紛張望,試圖尋找出傳說中的飄飄。

當初飄飄被拆穿不是女子的事。 早已經傳得滿城皆知。 隻因為他許多天不見蹤影,加之其他八卦取代,結果才算不了了之。 這回被柳以沫在大街上一吼,不少人的八卦之血立刻就沸騰起來了。

眼見前方的背影不但沒有留步,反而走得更快,柳以沫一急,反倒記不起他的真實姓名,於是又換了稱呼。 “恩,飄飄公子?等一等,咱倆再好好商量一下,我也不白要你地東西……”

經她這一嚷嚷,人群反倒聚集得越來越多,柳以沫扒開兩個擋道的人。 再往前麵一看,哪裏還有那人妖的影子!

“大人大人,飄飄在哪裏?在哪裏?”有認出她的人湊過來,興致勃勃的問。

“……”柳以沫正惱恨這些人多事,立刻狠狠瞪了那人一眼,然後氣呼呼的甩出一句話,“在夢裏!都回家做春夢去吧!”

不死心的奮力鑽出人群,一邊四下張望,一邊仍不斷高聲呼喚。 呼喚了許久仍不見回應,想是他已經走遠了。 柳以沫皺起了眉頭。 也不氣餒,於是打算返回。 去找陳夜歌問清楚飄飄現在的住處。

手臂突然被人拽了一下,由於那人用力太大,連帶她整個人也無法平衡,身體斜斜地傾倒下來。 忍不住張嘴驚呼一聲,她正想罵是哪個王八蛋敢拽自己,嘴巴卻被突然伸出的一隻手捂住,腰也被人纏住,微微一用力就將她拖拽進了一個狹窄的小巷。

劫財?!劫色?!柳以沫腦子裏一下閃過這樣的念頭,光天化日之下,什麽人這麽大膽敢在自己的地盤上撒野?!

額頭撞入一個平整的胸膛,這證明此人是男性,柳以沫雙眼一眯,趁他還未做出下一步動作地時候,抬起右腿狠狠踹向他兩腿之間——自從上次不小心踹到陳雙喜的**之後,她就明白了此處是男子的弱點,所以時時刻刻都記得善加利用。

可惜對方沒有讓她得逞,右腿被對方夾住,這下她想抽身就更難了。 無耐被捂住了嘴,罵不出來,柳以沫隻得抬頭怒視,卻對上一雙滿是嫌惡的細長眼眸。

“下流。 ”雲碧挑起嘴角輕斥一聲,想了想,又在她憤怒的視線下補上一句,“而且還陰毒無恥。 ”居然會想到踢男人的那裏,而且下腳還這麽用力,根本不留餘地,這家夥到底還是不是女人?!

“唔唔唔唔!”柳以沫被捂住嘴,隻能發出模糊不清的聲音。

雲碧笑了一下,連忙鬆開他捂著她嘴巴的手,為免又像上次一樣被她掐住脖子,於是改製住她的雙手。

“踢你怎麽了?!摸都摸過了!”聲音一得到解放,柳以沫的話就想也沒想地衝口而出。

然後, 雲碧地臉紅了,柳以沫的臉也紅了,因為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想起在尋歡樓時,柳以沫最初發現他真實性別的那個早上。

這句話一出口,柳以沫就後悔了。 怎麽還能提起那件事呢?多惡心啊!噩夢一樣,她一直努力想要忘掉的!

“你,不要瞎想。 我其實已經不記得了……”麵對著他寒風般凜冽地視線,柳以沫尷尬得真想變成鴕鳥把頭埋起來,“你也不要生氣,我不是還沒踢到嘛,再說了,就算踢到也沒什麽大不了,反正你要它也沒什麽用……”

話還沒說完。 就感覺他眼中的寒意更甚,再來不及辯解什麽。 感覺身體好像原地轉了一圈,隨後她的脊背重重的撞在牆上,忍不住呲牙咧嘴的呼痛,一張原本絕美此刻卻有些扭曲的臉蛋,迎麵氣勢洶洶的壓下來。

柳以沫嚇了一跳,想起曾經被他拐到尋歡樓裏欺負地情景,下意識的把頭一偏。 嘴唇堪堪擦過他地臉頰,但好在躲過了他泄憤似的一吻。

撲了個空,雲碧氣惱的順勢將臉埋進她的頸脖。 臉上還殘留著她嘴唇擦過的餘溫,酥麻的觸覺仿佛透過皮膚、涔入血液,然後流動到心髒。 呼吸突然變得炙熱,微張的唇齒輕輕噬咬她頸上地肌膚,他本想就這樣狠狠的一口咬下去,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可終究還是於心不忍。

“喂喂,你冷靜一下。 ”柳以沫這才發覺兩人的姿勢實在曖昧,她整個人被他圈住,一條腿還被他夾住,若是現在有人進來看到這副情景,保不準以為是哪裏來的一對傷風敗俗的激情小鴛鴦。

“我不想再和你作對下去。 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你以前擔心我會利用言飛,但現在不用擔心了,我很喜歡他……這次找你呢,隻是想讓你割愛把那兩幅字讓給我,我會用等價的東西跟你換。 ”柳以沫盡量壓低自己的聲音同他商議。

許久都沒聽到他地回音,隻有頸間傳來輕微的痛癢。 感覺自己被他輕視和輕薄,柳以沫騰地一下火氣又要上來了。 壓製了又壓製,最終憋著嗓子提醒,“飄飄公子。 我在和你說話!”

“是雲碧。 不是飄飄!”他抬頭,終於記起自己把她拉來這裏的意圖。 她一口一個“飄飄姑娘”“飄飄公子”的。 真刺耳!

“你剛才說用什麽東西和我換?”沉默了一下,雲碧平靜下來再次開口問她。 他也確實不想再和她鬥下去,原本對她就是鬥出來的感情,再鬥下去他不敢保證能控製自己不再彌足深陷。

“你放開,我拿出來給你看。 ”柳以沫示意,這樣緊貼著說話真不舒服。

雲碧猶豫了一下終於放開,柳以沫連忙側身和他拉開一段距離,這才把扇子抖出來緩緩展開,“這是先皇禦賜的,你看上麵不但有年份和先皇地私章,連璽印也有哦……單是這個璽印就值不少錢吧?”她得意的揚起小臉,慶幸當初的先見之明,當年她纏著先皇說還要蓋上璽印時,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不過,誰讓老柳不擅持家,時常讓家境陷入困窘,這也就不怪她死鑽錢眼了。

雙手抱在胸口,雲碧歪頭倚在牆上看她眉飛色舞的模樣,清亮的眼眸,一張一合的粉嫩紅唇,還有時不時lou出的得意笑容。 雖然嘴上還不肯承認,但他其實早就意識到自己不但不討厭她,反而有時候還覺得她分外可愛。

如果那次沒有被她在眾人麵前拆穿真實性別,如果沒有這樣的當頭一棒將他徹底敲醒,他可能還會錯覺的以為,這個女人仍舊被他牢牢地掌控在手心。 須不知一切早已經拖離了他地設想,他的本意不過是想她乖乖聽話,不要多管閑事,從未想過要和她扯上什麽關係。

“市麵上先皇地字可是一字千金難求的哦!”柳以沫還在繼續推銷手中的扇子,將扇子反轉過來,把寫著字的一麵對著他,“這裏有四個字,雖然不多,但是換你兩幅雲思凡的真跡應該綽綽有餘了……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

“恩?哦!”雲碧見她突然住了嘴巴才逐漸回神,把目光從她身上收回來,漫不經心的瞟向那把扇子。

“窈窕淑女?!”一看之下,他眉頭一挑,差點忍不住笑噴。 好不容易憋住,再次斜著眼睛看向她,“哈,這就是先皇給你題的字?”

“不許笑!”柳以沫沉下臉,“有疑問地下找先皇問去!”當初老柳第一次看見這四個字時,也是這樣一臉活見了鬼的豬肝色。

這也就是她之所以很少把它拿出去顯擺的原因,因為不管是誰,但凡可以認字的,隻要看見她搖著這把扇子,一律是同樣的豬肝色。

“不用問……”雲碧捂著肚子咳了一聲,正色道,“這一定是先皇的美好願望,你要努力。 ”

“你去死!”柳以沫雙眼瞪圓的怒斥,“少說廢話,到底換不換?!”

“好好,換……”決定不再逗她,雲碧聳聳肩,從袖中重新拿出卷軸給他,半路上突然想到什麽似的收回來,“不對,先皇給你題的不是‘如朕親臨’四個字麽?!”

“你聽誰瞎說的?”柳以沫一直盯著他袖子裏的東西,這回見他遞過來又收回,有些不悅。

“王知府說的。 ”雲碧雙眼微眯懷疑的看著她。

“王知府連這個也跟你說了?”柳以沫反而懷疑他和王知府是什麽關係,莫非是姘頭不成?!

“不過,那是我故意騙他,他看到的四個字是我仿寫出來的。 哼哼,諒他也看不出來什麽,光是看到‘如朕親臨’這四個字加上璽印,他的雙腿立馬就軟了。 ”她嘿嘿笑。

“……你這樣可以算假傳聖旨,是欺君大罪。 ”見她還笑得這麽囂張,雲碧不由得嘴角抽搐。

“胡說,不要汙蔑本縣!”柳以沫一臉嚴肅,“王知府是愛護屬下才借兵給我,這是你情我願的,本縣什麽時候假傳過聖旨了?!”她一臉的義正言辭,讓雲碧真想拉個人出來,告訴他什麽叫無恥?她這樣就叫無恥!

如果要追溯根底,柳以沫真正能在洛水縣站穩腳跟的最直接原因,就是那次的借兵成功。 連王知府也不得不聽命於她的原因,竟然隻是她一個小小的把戲!雲碧突然有些哭笑不得。

無奈的在她的催促下將兩幅卷軸遞過去,然後接過一把寫著“窈窕淑女”四個大字的扇子,他一時無話。

“多謝多謝。 ”柳以沫在確認果真是雲思凡真跡之後,眉開眼笑,“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辭了。 ”

她點點頭,喜滋滋的轉身,準備回到衙門再仔細欣賞鑽研,雲碧突然喊住她,“聽塗叔說,言飛準備過些天就向你提親?”

“提親?”柳以沫愣了一下,回過頭時忍不住咧嘴笑彎了眼,低著頭,溫柔的聲音裏還帶了些羞怯,“你是說言飛?恩,他還沒跟我說過……”想起昨日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胸中不由再次被甜mi充斥得很滿。

要不要嫁給他呢?柳以沫開始鄭重其事的思考起來。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雖然她很想矜持一下,但是為了不讓畢言飛傷心,她決定還是不扭捏了!

嫁就嫁好了,也讓老柳看看他的女兒不是沒人要,到時候後悔不死他,哼哼!

“如果他向你提親,你不要答應。 ”雲碧的聲音很平和,落在柳以沫耳朵裏卻覺得分外刺耳,“你不能嫁給他。 ”

“你說什麽?!”柳以沫懷疑自己聽錯。

“他喜歡的人不是你……所以,不要嫁給他。 ”他慢慢的說完,便很快的轉身,一改先前的炙熱,隻留給她一個漠然的背影。

即便明知道他是在胡說,柳以沫胸口還是堵了一下,剛才的喜悅和甜mi一掃而光,忍不住悶悶的低聲罵了一句,“神經病!”

誰都知道畢言飛喜歡她,而且喜歡的不得了!死人妖在這裏無故放什麽厥詞!真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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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本章字數呀,算是2章合成一章……^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