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作繭自縛

裴琰伸出右手將她摟住,大笑道:“原來這就是江姑娘所說的服侍之法,倒是新鮮。”

江慈急欲掙離他的懷抱,可雙臂失力,裴琰又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右手竟按住她的腰腧『穴』,讓她使不出一絲力氣,隻得無力地伏在他懷中,鼻中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氣息,漸感頭暈,情急之下,淚水奪眶而出。

裴琰笑得極為得意,他得離京城,甫卸重任,又有這有趣的“小玩意”讓自己時不時調弄一下,隻覺此時竟是這段時日以來最為開心放鬆的時刻,一時舍不得鬆開手,直至感到胸前之人淚水沁濕了自己的衣衫,才漸收笑聲,放開江慈。

馬車似是碰到了路中的石子,輕輕震了一下,江慈長長睫『毛』上掛著的淚水啪啪掉落。裴琰笑容漸斂,解開江慈手臂『穴』道,見她仍是低頭垂淚,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好了,逗你玩的,我也沒真把你當丫鬟,你不願做,不做便是。”

說著他轉身自己沏了杯茶,見江慈仍在抽噎,將茶盅遞到她的麵前:“喝口茶,此去長風山莊,有好幾天的路程,不要鬥氣了。”

江慈抬頭訝道:“我們是去長風山莊嗎?去那做什麽?”

裴琰見她麵上淚跡未幹,偏麵上一副好奇神『色』,笑道:“你不是喜歡看熱鬧嗎?十一月初十武林大會,選舉新的盟主,我帶你去趕這場盛會。”

見江慈仍有些許氣惱,裴琰拉了拉她的手臂:“來,給我捶捶腿。”頓了頓道:“我付你工錢便是。”

江慈不動,裴琰隻得又道:“那你說,要怎樣才肯服侍我?”

江慈想了想,微笑道:“你曾是武林盟主,你給我講講武林中的趣事,我就給你捶腿。”

這一路在風雨中走得甚急,除去下車如廁休息,其餘的時間都是在馬車上度過,連午飯也是侍從備好了送上馬車。所幸裴琰口才甚好,所講武林趣事聽得江慈極為過癮,並不覺枯燥難熬。到夜『色』深沉,一行人趕到了清河鎮。

裴氏在清河鎮上有間大宅,早有侍從打馬趕到這裏安排好了一切。此時暴雨初歇,二人躍下馬車,寒風撲麵,江慈便打了個寒噤。裴琰反手推開車門,取出狐裘,手一揚,正罩在江慈肩頭,狐裘又長又大,江慈縮於其中,她膚白如雪,五官精致,倒象個瓷娃娃一般。

江慈跟在裴琰身後入了大門,見宅內繡戶珠簾,明軒高敞,梅花擁屋,雖是初冬,也頗雅致動人,不由嘖嘖搖頭:“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連個別院都修得這般奢侈!”

裴琰回頭微笑道:“你可錯了,我裴氏一族,家產雖厚,卻非貪賄所得。”

江慈心中自是不信,腹誹了幾句,跟著他步入正院暖閣。歇得片刻,熱騰騰的飯菜便流水似地擺上桌。

二人用過晚飯,裴琰看了近一個時辰的密件,又有這宅子中留守的侍女們進來侍候他洗漱。江慈不知自己要歇在何處,拉住一名侍女問道:“這位姐姐,請問―――”

那侍女恭謹一笑,並不回答,擺脫江慈的手,和其餘幾人齊齊退了出去。

見屋內隻剩自己與大閘蟹,大閘蟹臉上笑得又極為曖昧,江慈心中打鼓,慢慢向屋外退去,笑道:“相爺早些歇著,我出去了。”

裴琰邊寬去外袍,邊走過來,將門關上,“啪”地一聲將橫閂放落。江慈麵上微微變『色』,強笑道:“相爺,那個,你,我―――”

裴琰笑著伸手敲了敲她的頭頂:“這別院防衛不及相府,你若睡在別處,我怕那蕭教主收到風聲,過來將你殺了滅口。隻有和我睡在一個屋子,你才能保得小命。”

江慈自是不能說出“蕭教主”早已與自己達成友好合作協議,肯定不會來殺己滅口,隻得勉強一笑:“相爺考慮得周全。”

裴琰指了指大床邊的一張錦榻:“你睡那裏吧。”

江慈從未和男子在一間屋內同睡,何況還是這隻十分可惡的大閘蟹,這覺便睡得有些不安穩,大半個時辰過去,仍在榻上翻來覆去,她先前吃飯後飲茶太多,漸覺內急。

她知大閘蟹的床後小間內定有如廁之物,但要她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去一個大男人睡的床後如廁,卻是打死也不會幹的。

她憋了一陣,漸漸有些憋不住,好不容易聽到裴琰的呼吸聲漸轉平緩悠長,估算著他已睡著,遂悄悄掀被下榻。

她屏住氣息,躡手躡腳走到門邊,以極緩慢的速度移開門閂,將門打開一條小縫,擠了出去。再輕手輕腳穿過正屋,打開大門,鑽入院中。

她不知茅廁在何方,院中也僅餘一盞昏暗的氣死風燈在廊下飄搖,看不大清路徑,思忖了片刻,終忍不住跑到假山後麵蹲了下來。

這夜十分寒冷,北風陣陣,江慈僅著一件夾襖,被風一吹,再站起身來便覺有些禁受不住,連打兩個噴嚏,心呼要糟,若被人發現自己竟跑到院中小解,這醜可丟大了。

聽得屋內裴琰似是輕喝了一聲:“誰?!”江慈身子一僵,腦中卻靈光一閃,“啊”地大叫,往廊下跑去。

隨著她驚呼聲,裴琰如穿雲之燕,撞破窗格自屋內躍出,他右臂急展,將江慈護於身後,江慈渾身顫栗,叫道:“是他,他來殺我滅口了!”

裴琰麵『色』微變,撮指入唇,尖銳的哨音未落,院外急湧入數十名長風衛,安澄當先奔入。裴琰冷聲道:“蕭無瑕出現了,給我將這附近仔細地搜一遍!”

江慈雙手環胸,躲於裴琰身後,凍得瑟瑟直抖,不禁跺了幾下腳。裴琰回轉身,將她抱起,踢開房門,將她放到**,又在她身上蓋上厚厚的被子。皺眉道:“你沒事跑出去做什麽?”

江慈雙頰微紅,又隱隱感到被中尚有他的體溫餘熱,還有一股很好聞的氣息,便說不出話來。裴琰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可別是嚇壞了。”

他高聲道:“來人!”窗外數人應是,裴琰道:“去請位大夫過來!”

江慈忙擺手道:“不用了,我沒病。”抬眼見裴琰僅著貼身裏衣,站於床前,輕呼一聲,轉過臉去。

裴琰一笑,慢悠悠掀開被子,躺於江慈身邊。

江慈大驚,急忙鑽出被子,便要跳落下床,卻被裴琰一拉,倒於他身上。她急道:“你,你要做什麽?!”

裴琰大笑,將被子反轉包住江慈,又將她壓回床內,低頭看著她驚怒羞急的模樣,慢悠悠道:“你說我要做什麽?”

江慈見他的手輕輕撫上自己麵頰,嚇得小臉煞白。裴琰心中莫名歡暢,笑倒在江慈身上。

江慈急忙用手去推裴琰,卻怎麽也推不得動。裴琰笑得一陣,直起身來,正容道:“看來蕭無瑕是一定要來殺你滅口的,從現在起,你需得在我身邊三步之內,再遠,我就護不了你的周全了。”

江慈急道:“那我若是要上茅房,要沐浴,也得在你三步之內嗎?”

“那是自然。”裴琰一本正經道,再度掀開被子:“所以從現在開始,你隻能和我睡一張床,我得好好保護你這條小命才行。”

江慈後悔不已,欲待說出蕭無瑕並未現身,純粹是自己為掩飾小解的醜事而編造出來的,可這話又無論如何出不了口,隻得眼睜睜看著裴琰大搖大擺睡回被中。

她萬般無奈,又絕不願與這隻大閘蟹同床共枕,隻能縮著坐於床內一角,心中不停暗咒,直到屋外長風衛稟道大夫請來,才鬆了一口氣。

裴琰放下紗帳,江慈伸出右手,大夫細細把脈,起身道:“這位夫―――”他話語頓住,據脈象來看,帳內明顯是位姑娘,可眼前這位公子又僅著貼身白綢裏衣,曖昧難言,猶豫半晌方道:“這位夫人是受了些風寒,又被驚嚇,寒入經脈,需得服些『藥』發散寒氣才行。”

裴琰點了點頭,侍從引了大夫出去,過得半個時辰侍女們端著一碗『藥』進來,江慈皺著眉頭喝下,重新縮回床角。

侍女們退去,安澄又在屋外求稟,裴琰披上外衣出屋。江慈隱隱聽到安澄細細回稟,說如何如何搜索,又如何如何布防;裴琰又吩咐,要調哪處的人馬過來,要如何搜索這附近百餘裏處,想到自己一句謊言將整個長風衛攪得人仰馬翻,不由有些小小的得意。不多時,『藥』『性』發作,她漸感有些困倦,本就驚擾了半夜,睡意襲上,依在床角睡了過去。

裴琰推門入屋,走至床前,望著依於床角熟睡的江慈,笑了一笑。他俯身將江慈放正躺平,取過錦枕墊於她腦後,替她蓋好被子,走到旁邊的榻上躺落。

次日清晨,吃完早飯直至登上馬車,江慈一言不發,腦中不停回想,昨夜自己究竟是如何睡著的,到底是不是整夜和大閘蟹同睡一床。偷眼見裴琰總是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忙把視線轉了開去。

這日北風更甚,雨倒是下得小了些。裴琰命手下拿來暖手的爐子,江慈披著狐裘,抱著暖爐,圍著錦被,與他共處一榻,偶爾說說話,倒也未再有衝突。隻覺這隻大閘蟹心情極好,不再隨意支使自己。

到了夜晚,裴琰仍命江慈與他同睡一床,美其名曰保護於她。江慈自又是縮於床角,前半夜聽著裴琰的呼吸聲,心中直悔不該作繭自縛,弄至這般尷尬境地,後半夜則『迷』糊睡去,早上醒來時才發現自己竟是擁被高臥。

這樣日行夜宿,兩日後便到了洪州,天氣也漸漸好轉,空中透出些薄薄的陽光。

裴氏在洪州有處極有名的園子,名為“文儀”。裴琰一行剛剛入園,洪州太守不知從何處收到風聲,左相回鄉休養,路過洪州,便投了帖子前來拜見。裴琰命隨從將他帶入東花廳,與這位楊太守和顏悅『色』地說了些官麵話,楊太守興奮不已,便道要請裴相到翠光湖一遊,順便欣賞洪州逢五、十之日才有的“雜耍盛會”。

江慈曾聽人言道洪州的雜耍是華朝一絕,有些心癢,眼見裴琰端杯沉『吟』不答,忍不住低咳了一聲。

裴琰轉頭看了她一眼,麵上波瀾不興,再想片刻點頭道:“楊太守一片盛情,本相倒也不好推卻,那就請太守前麵帶路。”

江慈暗喜,見裴琰回轉頭上下掃了自己一眼,明他意思,忙奔入內室換了小廝服飾,又匆忙奔了出來。

裴琰正負手立於園門口,楊太守等一眾人不明他為何停步不前,皆垂手侍立。見江慈奔出,裴琰微微一笑,當先向前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