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昨日去了那沒過門的妻子家中,並沒有見到那個才便讓他魂係夢牽的小娘子。這~本

嶽父嶽母說是去百裏外的白棉鎮廠子裏試工,那裏正招著女工,有紡紗的有梳棉的好多工作,附近的女子都去了。

原先在安徽的幾家紡紗廠中這些女工都是很吃香的,工錢又多,頂的上家中五六口人一年從田地中勞作所得。況且這附近的廠子裏務工的待遇都是好的沒話說,雖然普通工人與大6相差無幾,但是廠子裏給培訓,過了那勞什子技工考級能漲上一段的工資,平時還獎金,加班也照付工資,加起來也有不少呢。

如今這蘭芳的許多廠子都形成了這規矩,聽說是政府強推下來的,不服不行。之前有廠子因為讓工人每天幹十四小時,也不加班工資,結果被強行關停了,找關係也沒用,廠主這會正乖乖的接受培訓呢。

胖三一路走,一路的想著。像自己的廠子是複興公司下麵的,待遇更是好上不少,雖然因為趕工每天要加班,但能多拿錢哪個不情願,誰會傻到跟錢過不去的。

不過他自己就那傻的,前段時間他過了初級技師考試後,廠子裏讓他晚上參加個文化補習班,廠子裏也弄了個技術交流班,每個人都要上課呢。

想想自己多少也算個文人了,胖三將中山裝的衣領豎豎直,腰杆子也挺了起來。嶄新筆挺的衣服讓他看起來頗為英武雖然在機械廠中幹活得皮膚略顯粗糙,四肢健壯,但如今在各家鋼廠、機械廠幹活得工人都搶手的很。別說當年為了彩禮奔忙到無妻可娶,現在尋常人家巴不得將女兒嫁給這些工人。尤其是複興公司裏的,像胖三這樣的技術老師傅到哪裏都是高人一等。

想到自己因這身份能這麽順利就訂了親,心中對廠子是一陣的感激。嶽家是今年剛從安徽逃難過來的,祖上曾做過官的丈是個老秀才,手無縛雞之力,在家鄉便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鬧了災後後連個普通莊戶都不如了,隻能到蘭芳來碰碰運氣。

胖三做夢都想不到自能娶上個這麽標致又有些文化靈秀賢惠的小家碧玉,自己是前年在威海上了到南洋的船,這才兩年多的功夫,就把全家都接了來,還置下了一處頗大的房產,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農出身的父母對這門親事是前肯萬肯般滿意。別的不說,要在山東憑他們家能娶上個尋常人家的姑娘就是不錯的了,更別說眼下親家是安徽“大戶人家”。把胖三的事完了是下麵的幾個弟妹,他們還指望靠著胖三將一大家子都拉扯起來呢。

三今天可是一下工就洗了澡了新衣服準備再去趟嶽家。為了讓自己再精神些。還特意用了廠裏獎地香皂跟洗膏。又將頭梳得筆直。讓工友將頭弄得油光些。新皮鞋一穿。乖乖。還真是有模有樣起來。

用春華地話來說。便是快趕上從美國回來地劉工了。人家可是喝洋墨水地。雖然操作車床沒他們熟練。但那算學與設計。還有那圖紙。都是胖三他們正在學地。

胖三心思飄忽著。一會想這一會想那地。不久便到了嶽家所在地移民安置村。聽得裏麵人聲熱鬧。腳步有些猶豫起來。前兩月嶽丈在一家商行謀了個記帳地差事。一下子人精神了起來。不再像剛來時那蔫蔫地模樣。

聽說想要月秀做妾地便是這家商行地大老板。胖三一陣地氣悶。拳頭捏了捏。又放了開去。

哼。這些人還不是靠著蘭芳才地家。安分守己便是好地。若是人心不足。又想投機倒把做些不法事。總理是絕不會輕饒地。

想到平日李秉衡地殺伐決斷。胖三底氣也足了幾分。自己是下了聘。規矩走過。就等日子成婚地。想必怎麽賴都賴不掉。

正要進村,隻見嶽丈家隔壁的王嫂眼尖見了他,便蹭蹭的過來,人還未到,已是擠眉弄眼,好像要說些什麽。

胖三連忙止住腳步,王嫂湊了過來壓著嗓子說道:“三子,怎地到現在才來,方才你嶽丈的東家遣了夥計過來送了彩禮,一應物事都堆了半間屋子,你嶽丈昏了頭,許了對方不日便要將月秀嫁過去。

喏,那邊過來的便是來送彩禮的管事與夥計。”

王嫂將胖三拉到樹下站著,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從樹旁講過,胖三臉色鐵青,因憤怒而抖的身子不停的顫動著。

對方趾高氣揚的經過,眼睛瞟也瞟路邊的人,仿佛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眼睛朝著天,揚長而去。

“呸,什麽東西!看這些奴才就知道主子是什麽貨色,也隻怪你嶽丈嫌貧愛富。如今你可再不能軟弱了,反正你們是訂了親的,他們想賴都賴不掉。”王嫂平日見他忠厚和氣,心下早是不平,“照我說你們這樣的有技術的,那時再好不過的,好歹是憑自己的本事。那些商人家的有什麽好的,還是做妾。我家那丫頭說是要讀書,讓她早些嫁人定然不肯

你這女婿我是極中意的。”說著,又仔細打量了一更是喜歡了幾分,想到女兒模樣周正,又讀了書,將來正要找這樣的,萬不能為了錢糟蹋了自己辱沒了家聲。

胖三的心早涼了一半,氣憤之餘又問道:“王嫂,不知道月秀回來了沒有,她是什麽意思?”

“她能去哪?就她那死板腦筋的爹能讓她真去紡紗廠?那是哄你的,如今她正做著過有錢人家生活的夢呢!”

王嫂的話無情的撕碎了胖三心中殘存的美好想象,讓他覺得這個世界是這麽的殘酷麽的無情許應該說,到了南洋後還沒有想過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在巴達維亞、檳城,現在在坤甸,他遇到的人都使他對將來充滿了希望,對蘭芳充滿了熱愛,對自己的前途也充滿了信心。

無論是巨富之張家、黃家等大族,還是李秉衡、徐錫麟等人平日相處的工友,都讓他心中始終溫暖著,之前在國內的貧苦與受人欺淩等陰影早就蕩然無存。

如今這些陰影忽然之間填滿了他的心間,充斥著他每一個毛孔呼吸都變得陰冷起來。

“不,我要去問月秀要她親口對我說。”胖三有些失魂落魄的說道。

王嫂見他如此,也不多,隻說些寬慰的話,看著他蕭瑟的背影,又是一陣歎息。

滿清政府統治下來到南洋的這些災民,一方麵是被逼得無奈隻能背井離鄉另一方麵卻又對蘭芳這個由一幫“造反出身”的革命黨建的國家有些輕視,以為這裏是個好安生的地方。

嫂來了這裏快半年看清了很多事情。蘭芳政府並不像他們想的那樣好糊弄,也不像那些商人所說的如今風光晚要喪在洋人之手。

胡秀她爹就是聽信人言,要攀上那些商人後也好有個依靠。不像劉三這等靠著造反派興辦的廠子有了身家的人,一朝樹倒猢猻散,隻怕受了牽連,連命都沒了。

也有很多人對蘭芳這個小國家充滿了信心,眼睛裏瞧見的,平日裏親身體會的,都讓他們自覺地服從政府的指派,投入到辛勤的工作中,安心的在這裏生根。

胡月秀的爹名叫胡東升,自從到了浦安商行當了賬房先生,見了這家商行的雄厚實力,盡心做事,又很有些“文人氣”,很得大老板的賞識。

上次月秀來商行送東西,正好被大老板看中,想要娶了做妾。本來已經許了劉三,但想到大老板手眼通天,又有洋人當靠山,得罪了他隻怕在這蘭芳不能安生。

劉三隻不過是個工廠技師,工錢雖多,但跟商家比起那是差的沒邊,況且還要照應自己家中,隻怕將來老兩口也是倚仗不到多少。大老板已經許諾讓自家的兒子胡國清去商行當個幹事,將來也好提拔。

思來想去,又聽得說蘭芳這邊隻要沒領結婚證,打官司也是不怕的,也狠狠心斷了將月秀嫁給劉三的念頭,一門心思的討好起大老板來。

才送走了商行管事,胡東升腦子裏就已經開始盤算如何打劉三。雖然還沒領結婚證,但是蘭芳許多人辦了婚事都想不到要去領那個證,腦子裏還是過去的觀念。

一旦打起官司,即便自己能贏,隻怕也要費些周章,再者名聲也不好聽。商行管事也多給了些鈔票,算是補償給劉三的,最好是息事寧人,大老板是忌諱打官司的。

“嶽父大人,月秀可曾回來?”胖三進門行了禮,便急不可耐的問道。

“這個,哦,她在紡紗廠簽了契約,已經開始在那裏上工,住在那邊的女工宿舍裏,要過些日子才能回家。”胡東升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還沒來的及相處妥當的辦法,如今還是先拖過去再說。

胖三是個實誠人,沒有心機的,再藏不住話問道:“上次有商戶人家上門,想要娶月秀做妾,最近我聽說您已答應了人家,可有此事?”

胡東升被唬了一跳,背後已有汗水滲出,眼珠子幾輪,急道:“你是聽誰在嚼舌頭?我是讀聖賢書的,斷不會做如此背信棄義之事,你隻管放心。

哎,也隻怪我們命苦,遭了災背井離鄉,如今月秀又被浦安商行的東家看中,逼著要娶她做妾。我若是不答應便要回了我的差使,又要與我為難,這可如何是好?人家家大業大,我們是萬萬惹不起的。”偷眼去瞧胖三,觀察他的反應。

見這老狐狸話隻說了一半,再笨也知道是想用浦安商行的名頭來壓自己,若是自己怕了,主動打退堂鼓,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胖三理直氣壯的說道:“人家怕他們,我卻不怕們光明正大怕他們做甚?如今可不是滿清,而是我們蘭芳,我就不信他們敢胡作非為。”

老狐狸正沾沾自喜,以為像胖三這樣的窩囊貨色隻怕是不敢跟浦安商行應家這樣財大氣粗的社會名流硬挺,隻要稍微嚇唬嚇唬就沒了膽子。沒想到他這麽的不識抬舉,腦子就是一根筋。於是搪塞

今日應老板已派人送了彩禮過來,我要不收們:裏,說要擇日便將月秀接走。左右無法,也不能得罪了他們,哎實在是叫我為難。我意讓月秀在外麵躲一陣,拖了過去應老板納了別人做妾,也就不在乎這件事了。如今你我且隱忍,拖上些日子。”

胡東升已經打定主意先蒙混過關,找個日子把人送到應家,等成了事,這劉三隻能乖乖的接受多賠他些錢財便是。

胖三思來想去,自己是斷不能忍下這口氣隻是思及嶽丈一家,為他們著想是默默地答應。

“那不知月秀在哪家紡紗廠做工?”

“這倒不知,如今新辦起來的紡紗廠不計其數記不得名字。”

“那她最近可回?我要當麵跟說話才心安。”

老狐狸肚子裏冷笑著,卻上堆著笑,一臉慈祥,說道:“若是回來便讓你知曉,大可放心。隻是新廠子忙了些,你就再等些日子吧。”

胖三無奈,隻怏怏的回去,一連幾日無精打采。

李秉衡這幾日倒不得,也就沒去機械廠。最近參謀部正在策劃蘇門答臘的反攻,外交部也忙著跟英國人與滿清政府磨洋工,民政部則協助黃仲涵逐漸完善社會保障體係,當然,目前的保障體係主要是針對低收入群體。

國內得到人力資源的同時,招募女工等旨在協調蘭芳男女比例的措施已經開始實行,蘭芳政府也給與到蘭芳投資辦輕紡工業的國內資本家開出許多優惠政策。

於輕紡產業在蘭芳擁有得天獨厚的展機遇,江浙財團許多腦再次的雲集坤甸,商議在蘭芳興建整個輕紡工業體係的議案。

經一年多的準備,棉紡與絲、絲織工業在技術上與設備上有了長足的進步,一定程度上領先世界。又有楊華之的染料新技術刺激,染整工業迅的壯大,許多看準機遇的人不但囤積染料,而且投資興辦染整廠。

先期到了坤甸的榮氏兄弟說這次張與周學熙會連決而來,共同考察蘭芳的工業進展。

趁著頭幾批到了坤甸的江浙資本家們到各地的墾殖園考察棉種與各種工業原料的同時,李秉衡打算抓緊時間解決南洋的主權歸屬問題。

隻有一個內部外部環境安寧穩定的國家,才是吸引投資並且進行工業建設的最佳地點,蘭芳的確到了需要遠離戰爭的時候了。

不過,遠離戰爭不代表就會和平就會自己找上門來。

尤其是蘭芳因為強行奪取了婆羅洲與蘇拉威西島,又支持蘇門答臘解放組織占了大半個蘇門答臘,可以說是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敵。

表麵上兩國可以坐在談判桌上尋求和平的可能性,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最後坐到談判桌上分出結果的時候,也代表著一方的徹底勝利。

李秉衡並不覺得祈求和平就會真的和平,蘭芳國內許多人對於他強硬的對外政策非常擔憂,並且持否定態度。

要不是他幾次強力手腕樹立了威望,恐怕明著就有人提出反對意見,畢竟列強不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的。

過去的數十年洋人在華人的心目中不知不覺的投下了陰影,曾經的漢唐榮耀被踐踏到了一文不值,華人種族的尊嚴與自信被打擊到體無完膚,洋人的槍炮強行揭開了最後一層遮羞布,使得華人在洋人麵前不自覺的就會低人一等。

後世的新中國一窮二白,“地大物博”的背後是資源的極度匱乏,為什麽還是不可阻擋的崛起並且強大起來。

是因為自強不息的民族精神,那幾代人的執著的奮鬥,他們太渴望強大起來,太渴望重現漢唐榮光,太渴望找回失落已久的自信。

經濟實力可以慢慢提升,民族自信心的重新尋回卻很難,李秉衡之所以捉住荷蘭往死裏揍,並且準備將來徹底剝奪對方列強的外衣,就是為了這一點。

一開始對英國強硬,連張振勳等人都是擔心受怕,甚至對他將信將疑,後來還是事實證明了他的正確性。

他是有口難言,總不能直接跟他們說,馬上要世界大戰了,我們以後要大戰爭財,現在也要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好好的榨取好處。

如果不是這個良機,英國人的本土艦隊早就浩浩蕩蕩的殺了過來,哪裏還會對蘭芳虛與委蛇,為了蘭芳的一些頂尖技術絞盡腦汁,直接用槍炮來搶就是了。

時間證明一切,在許多人看來如同玩火似的內外政策居然將蘭芳帶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也使得蘭芳內部政局大為穩定。

連之前的保守派勢力都開始轉向支持蘭芳政府,像應建圖這樣的新興資產階級還有很深的封建殘餘,需要對他們進行政治洗腦。

這些人不整治,將來跟洋人勾結,跟滿清勾結,是時候給他們一個警告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