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同花園,也就是愛儷園,妝段時間以來直是海卜,人士聚會與商談要事的場所,尤其是股市更加火爆之後,這裏更是成為了洋商們高談闊論的地方。

哈同是個冒險家,但走出於他自身的精明與遠見,直覺這次股市已經開始過熱,之前已經逐步開始賣出股票,收回資金,尤其是他的南京路已經不如以前繁華,價值下降了許多。

今日的酒會還是老調,不過也聊著幾件南洋的事情。

聊的最多的,也是南洋的金礦問題。

工部局總董麥恩遜也是大資本家。在上海與香港有多處產業,今年黃金價格上漲勢頭凶猛,他直覺的感到投資黃金業會有不錯的收益。

“各位,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興趣組建采礦公司,去南洋開采黃金?我與在南洋的艾森鬆先生是好友,聽他說如果我國能夠支持南華國獲得目前他們所在占據土地之主權,可以在金礦開采上給予便利。”

哈同卻問道:“華人普遍銀根吃緊。正需要大筆資金,他們自己開采還來不及,怎麽會輕易交到我們手上。”

麥恩遜大笑道:“清國開采黃金多用土法,又需大量人力物力,年產萬兩黃金的礦,除去數千人的工錢與其他支出,每年隻能盈利數百英猜。哼,南洋島嶼眾多,大多數島嶼上都有金礦,分散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所以,南洋的黃金開采還是延續著過去的傳統,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這次雖然現了幾個大金礦,但是他們隻怕沒有辦法去開采,隻能求助於我等。”

“這不是送上門來的好處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我們說不得要投入些資金。”

“這次南洋有位大人物來了上海。我已經與哈同先生聯名去邀請,等會你們就知道了。”麥恩遜故作神秘的說道。

聽說有南洋來的大人物,這些洋商們都抖擻了精神,雖然同樣是華人,但是那裏的華人可不是上海的這幫東亞病夫們能夠相提並論的。

“不知是哪個大人物?那邊多數是革命黨人,隻怕與我們沒有任何交誼?那個記者出身的澳大利亞人到是打過交道,難道是他?到的確是個大人物,我們都要端正些,人家可不再是個小記者了。”

羅迦陵在旁邊暗笑,這幫商人果然是善變的臉孔,前兩個月說起南洋時,總是以諷刺與謾罵為主,比如那邊後麵必然要加上些脆髒的詞匯。如今卻變成了大人物,態度都要端正些吧不得要巴結上那邊的關係,忘記南洋的商品給了他們多大的打擊。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隻怕這些商人連婊子都不如,渾然忘記自己早年也是煙花女子,後來嫁給了哈同後家至此,也是她平生所不敢想的。

如今許多洋商都開始轉賣南洋的商品,就是洋人都抵擋不住南洋商品的魅力,商人逐利,這也是人之常情。

這幫洋行即便全部成為南洋商品的貿易渠道,李秉衡也不準備放過他們,不為別的,就為除了外國銀行外,滿清的大量官僚與地主的資本都投放在各家洋行。

許多洋行與滿清的官僚地主都有很深的聯係,由於雙方的淵源,許多官僚地主尤其是滿清大官都將撥刮來的錢財存放在要好的洋行,數額巨大,這些資金成為了洋行投資地產、投機股票、投機到把的利器。不讓他們脫層皮,實在對不起受害的中國百姓。

李秉衡站在愛儷園門口,望著門口樹立的哈同與羅迦陵兩人的銅像。嗤笑道:“他們還真把自己當回事,這園子還真成了頤和園不成?我是最見不得的,是南京路給了他們如此富貴,也是我們華人給了他們就會。他們能如此家,我照樣能一句話,讓他們傾家蕩產。

溫生有從未見他如此的尖刻。也知道他最見不得暴戶抖富,所以南洋的那些實業家都很得他的欣賞與支持。

“光華,原來你還沒進去,我正要來找你,杏稱兄與唐少川到了上海。正在杏蒜兄與租界的寓所休息,說要立即來訪問你,我怕他們白跑一趟,便來這裏看看,你果然在此。要不先去見了他們,再來此地?”

李秉衡聽說盛宣懷與唐紹儀來了。大喜過望,便要離去,卻見溫生才望向花園門口的旁路,隻見一女子推著自行車前來,將車停了,讓門外的仆人將車放到偏房去。

李平:“原來是竹君來了,我本來想來接你,但另有要事,今日不能在此了。”

兩人共同創立上海最早的一所女子中西醫學堂,又在三泰碼頭積穀倉外今多稼路沂辦上海醫院,關係融洽,李平書更是將她收為幹女兒。這次也送了輛自行車給她,足見疼愛。

原來哈同通過張竹君來為前日商團交火之事致歉,希望李平書能夠請動李秉衡出麵會晤,消除誤會。

張竹君也認了羅迦陵為義母。正是因為這層關係,今日幾人在此碰頭。

李秉衡見她身材高挑,鵝蛋臉。高鼻梁,大眼睛,穿著洋裝,腳下高跟鞋,很是大方得體。

她邊應著,微笑著過來見禮。說道:“既然來了,為何又要離去?都到了門口,可是有要事?”

李平:“正是,盛”眼睛閹小叮秉衡。

張竹君笑著對溫生有看了看,鵝蛋臉輪廓很是明豔動人,輕輕笑起美麗的唇線,“練才大哥可大好了。竟能走動,實在為你高興,不過也別勞累,畢竟受了傷身子骨也不如前,今日可是也要進園?”

眼睛也朝著李秉衡望了望,隻見他也是朝自己低頭微笑,隻覺得此人菡有氣勢,隻怕李平書有要事離開,著落在這人與溫生有身上。

李秉衡見溫生有淡淡的微笑著。手卻下意識的伸在風衣內西服袋中。肚子裏一陣爆笑,知道他一直將那塊手表貼身藏著。

溫生有捏著手表,感受著表上傳來的體溫,心中也是溫暖,想到自己在四”與她相識,承蒙她的幫助在四川的醫院得以建立,同時也救了自己的命,真不知該如何去報答她。一時望著她明豔動人的臉龐,竟有些說不出話來。

李桑衡朗聲說道:“不如練才便在此做客,代替我等,一應你自己做主便是。”

說著,點頭示意夏才林等人留下保護他,自己與李平書坐著他的轎車走了。

溫生哼哼些納悶,這小子一聲不吭的便將自己丟在這裏,李平,難道我就很擅長嗎?

張竹君見他還是呆呆的站著。望著兩人離去的方向,不禁微微一笑。說道:“練才大哥,不知剛才那人是誰?”

溫生有搖頭笑道:“這是我兄弟,總好惡作劇,把我一人丟在這裏。怕是要讓我出洋相,我又不懂的洋話。”

想到李秉衡的身份,也就沒有細說。

張竹君莞爾一笑,說道:“沒關係,我可以說一些,便給你做翻澤罷。不知我義母要我邀幹爹出麵要商議些什麽事情,難道要我幹爹邀請的便是你們麽?”

“恩,也不知這些洋人肚子裏賣的什麽藥,且去看看便是。”

說話從容不迫,坦蕩瀟灑,隻覺的他黑黑的臉更有了幾分岡強。

說話間,張竹君為他指著路,領他進去。

路進去小溪竹林,亭台樓閣,又有幾處洋房,大是壯觀,但溫生有向來不愛這些,也就並不放在心上。

“哦,對了,竹君妹子。上次你為了救我,將隨身的表遺失,這次他們從南洋帶了幾塊過來,我看著不錯,便拿了塊給你,你莫要推辭。戴上試試。”

張竹君知道他走向來坦蕩直率慣的,自己也是開朗之人,並不扭捏。稍一沉吟,便接過去說道:“既是你送的,我便不跟你客氣了。”

說著,又是一笑,將頭低下看那表,隻覺得精美異常,比自己見過的洋人女士所帶腕表更加的精致與貴氣,忍不住問道:“練才大哥,這表隻怕價值不菲吧?”也不敢戴上,有些遲疑。

溫生有本來想學李秉衡說話的口氣。說“這表貴重氣派正能配的上你。”但又覺得自己的性子是說不出這樣的話幕的,黑臉一紅,一老一實道:“這次南洋做出了這手表。正想著打開市場,所以送來上海,想看看是否有人喜歡,今後也好生產。那促狹的手表商送出去不少表。便是想有個廣告效應。”

想到李秉衡的不夠義氣,恨的牙癢癢,童心忽起,將這手表商的促狹細細講了一遍,講那些不明就裏的人拿了手表,哪裏知道正好為他做廣告,“我看他反正是做廣告之用,便跟他要了一隻,你愛戴便戴。若是不想白白便宜那促狹鬼,便將手表當懷表,偏不給他白出工。”

聽他說的有趣,張竹君甜甜一笑。雖然不再是純真少女,但更有幾分成熟女子的甜美,將他的眼睛一晃。

“若真是如此,我便給他做做廣告吧,手表我白拿了,隻能戴了,就每日四處給人看看,也算抵了表的錢說著,清脆的笑聲如銀鈴般在他的耳際響起。

她一路走,也沒細看手表,直接戴在了腕上,在陽光下一晃,隻覺得耀眼無比,笑道:“這廣告還真好做,不用費什麽力氣。

溫生有樂得如此,見她不再追問手表價值,不由鬆了口氣。

這麽一會兒功夫,已經走到了哈同宴會賓客的大廳門口,羅迦陵笑著迎出來,這位幹女兒很得她歡心。又與上海灘大亨李平書等人關係深厚,今年又與南洋大商人拉上了關係。將生意做到了漢口、重慶,也是能仰仗的。

羅迦陵笑著拉過張竹君的手,眼睛卻望向溫生有,才兩眼便看出這人貌似平丹,卻隱有上位者的威嚴,“不知這位是?”

聽她笑盈盈的望著自己,溫生有正要回答,卻見一人從席中奔出,大聲打招呼道:“溫先生,原來是你,我說是哪位大人物過來。”

那人三下兩下奔到他麵前,原來是魯麟上海洋行的經理列拿,兩人的確是舊識,這兩年多有合作。

由於魯麟洋行進口的貨物質量上乘,貨真價實,除了南洋過來的商品,其他的溫生有都走向魯麟洋行代購,也是魯麟洋行的一個大客戶。

其他洋人都站起身來,隻見這人黑黑瘦瘦,很是普通,並無氣派,但見列拿跳了出來,想必此人便是南洋來的大人物。

於是這些洋商紛紛站起身來迎接,雙心講毋是個中年人溫生有旦老,並不是那位英俊瀟灑兒門阿十,不由暗暗納悶,但也堆起笑,上前迎接。

“不知這位先生在南洋擔任什麽職位?”一名英國商人用蹙腳的帶有廣東口音的官話說道。

見有人問,溫生有顧不上與列拿寒暄,上前答道:“我在南華並無職位,不好意思。”

那人並不死心,又問道:“那你可是在南洋有產炬的,竟與列拿相識。”

溫生有見他問的好笑,有心戲弄他,說道:“這個麽,我在南洋並無產業,不過是有些許股份罷了。”這其實倒是實話,他名下的產業都在四川與上海等地,隻在光華銀行與股份而已。

眾人薦了紛紛訝異,失望也有,連麥恩遜也是臉上不豫,李秉衡不親自來,也不派個重要人物過來,竟然派了斤。這麽不起眼的小角色。

張竹君卻跟羅迦陵說道:“剛才我在門外遇到我幹爹,還有溫先生等人,說是另有要事,便讓溫先生全權代表前來,讓我說聲抱歉。”

眾人聽得李平書等到了門外卻又走了,一陣的納悶不解,麥恩遜與哈同對望一眼,心想隻怕讓溫生有全權代表的那人,想必便是李秉衡。

兩人都是眉頭緊皺,想不出是為什麽到了門口又要走,想來是有大事生。

那些洋商從未聽過他的姓名,看他不起眼,想必是無關緊要的人物。也就不再著急他,於是招呼著各歸其位。

列拿拉著溫生有坐下,商談起之前的合作事業,魯麟洋行著實是賺了一筆的,又合作在重慶修建了大型碼頭,合股成立了碼頭倉儲公司。

在他看來,溫生有便是他的財神爺,每次都能給他帶幕大筆的業務。

隻是前一陣聽說他在四川受了傷。有段時間沒向魯麟洋行提供訂單了。早想著要去拜訪,隻是這邊上海的許多華商下了許多機器訂單,又要幫助招募德籍技師與人才,一直不得空。

今日也被邀請來了這酒會,他並不是很樂意,與其他洋行不同,魯麟致力於業務盈利,而不是坑蒙拐騙。看不慣許多洋行的所作所為。

上海如今有大小四五百家洋行。大半是英國人的洋行,德國洋行就魯麟最大,不過這次魯麟沒有在股市中大顯身手,讓其他洋行恥笑不斷,也讓他分外鬱悶。

不過這些人都不是好鳥,他們對國外廠商采取獨家代理經營,或者聯合起來壟斷市場,或者組織各類洋商聳會,交流情報、研究對策、協調矛盾,操縱上海市場。

而許多的小洋行無本或隻有少量資金,通常在黃癰灘附近馬路上某個大樓裏租賃一兩間房間作為行址。大班都是普通商人,個別的甚至是無業流民,漂洋過海到上海來淘金。他們無力左右市場,經常會倒閉。但在得到喘息之後,他們又會改換門庭,卷土重來。

正是這些害群之馬,使得許多想正經展業務的洋行很是不爽。

“你好,你就是溫先生?我聽說過你。”西門子洋行的馬丁也擠到這邊說到。

得知他是西門子洋行的上海經理後,溫生有笑著說道:“還要感謝你們,你們在四川給了我們很多的幫助,鐵路工程師斯奈德和我是好朋友。他也多次提到你,相信我們的合作會更加的愉快。”

三人都會心的笑了起來。

其實所謂的西門子洋行,不過是西門子在中國的分公司而已。

甲午後《馬關條約》的簽訂。各國獲得在中國開設工廠特權,上海洋行抓住時機,立刻向棉坊、機器、造船、造紙、煙草、食品、公用、航運、金融、房地產等領域投資。

而隨後西方壟斷資本集團不再滿足在華洋行的中介和代理,搶灘上海直接設立自家的銷售機構和生產機構。

如口o7年。亞細亞火油公司在滬成立機構,以大量贈送煤油燈、煤油爐和月份牌方式自行推銷媒油等產品;英國帝國化學工業公司開設的卜內門洋行;美國杜邦化工壟斷集團開設的恒信洋行;德國顏料壟斷集團開設的德乎洋行;比利時七家鋼鐵公司開設的鋼鐵聯合公司;德國的西門子洋行等等。

不過象英國的亞細亞與卜內門遭到了南洋商品的重點打擊,尤其是煤油、純堿、硫酸、農藥、化肥等暴利商品。

所以這幾家洋行的頭腦們對南洋很是反感,並不像德國洋行一樣,與對安熱情的攀談,而是在一旁生悶氣。

“不知李博士近日會否到來?”麥恩遜試探著問道,他的中國話到說的很流利。

聽到今日邀請的貴客原來是那位年輕的領袖李博士,這幫洋人都驚的楞了。

溫生有笑著站起來,拱手答道:“不知今日請我們來是為了何事?李先生說了,凡是我都可以做主。”

眾人頓時為之嘩然,看似謙遜的人居然說出了這等狂妄話語,一斤。名不見經傳的小角色居然可以全權做主,實在是太不把他們放在眼裏,立時有些群情激憤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