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小蚌與6得福兩人從小在海邊長大,祖輩都是漁家,十多歲時跟著家裏來了檳榔嶼。兩人頗為膽大,近年借貸買了大船入深海捕魚,在檳榔嶼各地售賣,因價格公道、魚種類多又新鮮,在各地很受歡迎。今日兩人親自運了批新鮮海魚到蛇廟附近的集鎮交了貨,吃過飯準備在這集市逛逛,買些東西回去。

“小蚌,今天捕的魚多,店家也全收下,多出不少錢你給你娃子多買些吃食回去。”

錢小蚌嘿嘿兩聲,黑亮的臉彎起無盡笑意,搓著手說道:“前幾日出去我家小小蚌吵著要吃洋糖果,這集市可沒有,還得去趟城裏。先給婆娘買些脂粉。”

6得福擠眼弄眉,壞笑道:“把你家婆娘打扮那麽**,小心跟人跑。”

“去你的,整日家沒好話。我家婆娘今年才來,在大6獨自帶著孩子三年多,鄉裏都讚她守婦道。如今到了這邊,我還不放心?”

“行行行,那你家婆娘怕你被人拐跑了好不?”

錢小蚌拍了拍6得福尖骨嶙峋的肩膀,一本正經得說道:“我要是在外亂來,那麽多酒糟團子與糠餅白吃了不成。”那時候十幾歲就完婚,然後跟著父親來這邊討生活,每年回去探親,婆娘給他送行時都做酒糟團子與糠餅吃,回回都讓他和著眼淚吃了個幹淨。既感歎妻子的聰明,又憐惜她一人帶孩子的辛苦。

“如今好了,全家團聚了,不用再想些過去的傷心事。”6得福收起笑容,拍著他的背安慰。

兩人相視而笑,這些年相依為命,互相扶持,早就比親兄弟的情誼還深。也不多言,拉著車子往集市裏走。一路總有人招呼兩人,顯見兩人在此地人緣很是不錯。

黎光新受了一肚子的氣,悶悶不樂的走著,若是別人,早就讓隨從打了個半死,偏偏胡家與顧家的人都惹不得。“去,給我查查顧家小姐旁邊那兩個王八蛋什麽來路,不知是哪來的牛糞,我非得給點顏色看看,看敢不敢跟我搶女人。”

站在街中號施令,不可一世的樣子讓路過之人紛紛側目。

錢小蚌見前方路被擋住,停下腳步,放下拉魚車,滿臉堆笑說道:“前麵的兄弟,麻煩讓一下,好讓我等車子過去。”

黎光新火氣正大,見一個拉魚的也敢讓自己給他讓路,頓時火冒三丈,喝道:“不開眼的東西,敢讓爺給你讓路,你活得不耐煩不成?”

6得福直起腰來欲要說話,被錢小蚌一把摁住,說道:“別與人家計較,我們靠邊過去便是。”

見對方蠻橫無比,又人多勢眾,兩人也不想惹事,忍氣吞聲的拉著車子往旁邊過去。

黎光新見車子過去時擦著街邊階石,濺出些水來,捂著鼻子罵道:“好大的腥味,你們兩個故意的不成。濺到本少爺身,看我不打斷你們的狗腿。”

錢小蚌連連賠禮道歉,黎光新仍是不住嘴的罵,6得福年輕氣盛,忍不住回了句嘴:“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沒等黎光新吩咐,一旁兩個隨從已是來揪住6得福的頭,一把按到牆。

錢小蚌見兄弟被打,血氣湧,再也顧不得別的,一聲喊,去便打,那兩個隨從竟不時他的對手,連挨了幾下重手。

黎光新見了大怒,“都給我,這還了得,敢落我的麵子,找死不成。”見一眾隨從已撲,高聲叫道:“給我往死裏打。”

錢小蚌與6得福都學過幾手功夫,但哪裏是這些職業打手的對手,一時間連連挨打。見對方下手極重,竟是要兩人的命。6得福被打得火起,操起拉魚車的剔骨刀與鐵釺,舞成一片,對方紛紛退後。也有不少鄉親過來相幫,敵住了對方。轉頭見錢小蚌為保護自己渾身是傷,靠在拉魚車,站都站不直。心下大急,大吼一聲撲了去,連著傷了兩個。

有幾名隨從見自己這方兩人被砍傷,滿身是血,一時大怒,紛紛撲,黎光新氣道:“你們這幫飯桶,連這兩個下路貨色都擺不平,往日的神氣都到了哪去了?”

6得福支持的片刻便被奪去家夥,打倒在地。幾名鄉親來拉住,但這些隨從都打紅了眼,窮凶極惡,並不打算放過對方。

檳榔嶼鄉下治安平時都是靠各處會館協商解決,會館中人過去調解,黎家人卻根本不買帳,連會館中有年紀的老人都挨了幾下。

李秉衡等正在附近,聽得前麵喧嘩,不少行人往喧嘩處趕去,不知出了什麽事情。

胡陽林拉住一名街坊,問道:“前麵出了何事?”

那人急聲道:“別拉我,有外鄉人欺負打魚的鄉民。”

“外鄉人?難道是黎光新他們?”胡陽林自言自語道。

“若真是如此,倒要去看看,那些人在怡保臭名昭著,說不定要出事情。”胡青林急道。

眾人也都往出事地點而去,遠遠看見黎光新氣急敗壞的指揮手下毆打幾名鄉民,有幾個鄉民已經倒在地。

李秉衡對黎家的惡名早就不耐,這些黎家隨從都血債累累,一直想找個機會鏟除這顆毒瘤,如今見到當街行凶,分開人群前,黎家手下有幾人來阻攔,一路太極推手使將出來,都被他鐵臂般掃到地。

前扶起倒地的鄉民,問明了原因後,勃然大怒,這些人辣手無情,連前來相幫的年紀人都下重手。臉古井無波,內心卻已氣急。

黎光新見“情敵”牛糞自動門送死,狠聲吩咐手下:“把那小子給我往死裏打。”

胡青林怕李秉衡吃虧,胡陽林卻滿不在乎的說道:“你在旁看著便是,姓李的功夫可不差,次陳家的幾位洪門紅棍都打不過他。黎家的高手都不在這邊,這些人怕要吃虧。”

正說話間,那邊已動起手來。李秉衡精通八卦、太極推手與大金剛伏魔拳,平日並不輕用,但對黎家人卻毫不吝嗇,出手全是重手。八卦中殺手最多,一旦打實便是傷筋斷骨。也不保留,招招都是辣手難以招架,一時黎家手下手忙腳亂,連著被打倒幾個,其餘的更是膽怯。李秉衡得勢不饒人,又有數人被扭斷手臂打斷肋骨,在地哀嚎。一個箭步去揪住黎光新,對這黎大少的惡名已入耳多次,想不到今日落在自己手裏,少不得要讓他吃點苦頭。

黎平恩與邵思定等了許久不見黎光新的影子,回來尋找,見前方許多人圍觀,過去一看,竟是寶貝兒子被人欺負,一眾人湧進圈子,怒道:“哪來的賊子,給我放下。”黎家高手搶,欲搶奪黎光新。

李秉衡一拳將黎光新打昏丟在一旁,迎戰黎家高手。之前曾聽張振勳說過,這黎家蓄養不少高手,暗地裏做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更是冒充海盜多次劫掠商船。想必眼前的黎家高手都是元凶,也不多話,大喝一聲,鼓起全身肌肉筋骨,準備用太極推手中一路主殺傷的鞭手迎敵。

黎平恩見對方竟目中無人,毫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怒氣衝,吩咐旁邊的保鏢頭領孟遠行出戰。

孟行遠的祖輩與黎、邵兩家一同移居怡保,家傳功夫舉天掄炮捶異常厲害。隻見他度衝了來,到了麵前回身一掄,連著幾捶呼呼生風如泰山壓頂。

李秉衡每接一捶都異常吃力,一捶接一捶,如波浪而來,聲勢一浪蓋過一浪,竟像有鋪天蓋地的聲勢。一套壓頂捶法有十四捶,接到最後一捶幾乎脫力。

孟行遠趁勢虛晃,搶了過去將黎光新提起,立定後嘿嘿一笑:“功夫還不錯,能接的了我一路捶,不過小子,接下來你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你能接的了我一路舉天捶不送命,我孟字倒著寫便是。”將黎光新送回後,緩緩前,看著李秉衡調息,仿佛貓看著耗子一般。

李秉衡知道他的確不是在誇口,剛才一路捶已是接出一身汗,這人功夫比自己厲害兩個層次,的確是難得一見的高手。但難得一見不代表沒見過,也不代表自己毫無勝算。深吸一口氣,意念堅定守住腦海,思緒平靜如常。亮起太極推手的架子,可守可攻。

孟行遠冷笑一聲,說道:“你自己找死可別怪我。”說著,抖骨鬆筋,肌肉虯結,亮起舉天掄捶的架子,搶猛攻。一捶下來聲勢比剛才剛猛不少,這捶有個名目,叫做托塔捶,聲勢大,但蘊含威嚇,有一路虛招,防備太極等防守反擊的打法。

李秉衡並不當,用太極推手架起,肘轉用力往回頂,退後一步,對方第二捶已是來,並不硬接,隻是將力卸下,一味遊鬥。

孟行遠太過輕視他,依舊一捶接一捶,深信不疑能在一路十八捶之內將他擊斃。

這時特種兵訓練的成果幫了李秉衡的忙,敏銳地感官、對氣血的合理調動以及冷靜的審時度勢,無不使他在關鍵時刻化險為夷,躲了過去。

胡水雲等人都為他捏著一把汗,心焦不已。連胡陽林此刻都盼望李秉衡能逃得一命,忘了之前的恩怨。胡水雲則握著拳頭抱在胸口,蛾眉緊蹙,呼吸急促,每到緊急處幾乎失聲呼喊。

孟行遠一路舉天捶掄過,見仍然奈何不得對方,知道是自己太過大意。大喊一聲,使出全身勁力,又是一路捶掄了過來。

李秉衡已從剛才的防守中得了經驗,更加小心應付。但此時對方的打法不再如剛才一樣一味剛猛,而是變招頻出。雖然一時驚險之極,但沉著應對,大腦飛快思索計算,手起腳落,渾身的潛能被激了出來。知道對方的捶法太過剛猛極費氣力,不是久戰之法,仍是用太極化解。

孟遠行一開始太過托大,又放不下麵子用攻守兼備的勾欄捶。眼下久戰不下,手腳並力,捶法更加剛猛起來,立意要幾招內將他擊倒。

李秉衡知道對方勢頭最猛之時,橫豎躲不過,假裝氣力漸漸不支,快步在他四周躲閃。

孟行遠大喜過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勢頭更猛。

就連黎平恩等人也以為即將塵埃落定,在旁冷嘲熱諷起來。

胡青林等人大急,恨不得李秉衡能多生出兩手兩腳來。想到李秉衡對胡家的重要,急得拳頭的握得白。

眾人都以為孟行遠即將獲勝之際,場麵卻起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孟行遠一路捶畢,正轉換氣血準備又一路捶時,李秉衡抓住他大意的時機,在他兩路捶轉換時一滯的空檔起了搶攻。原來孟行遠畢竟已五十左右,年歲已大,偏又一味剛猛,不能久戰。剛才連續幾路捶耗費了大量氣血,急著斃敵,轉換銜接之時滯了一息,被李秉衡抓住機會攻了來。

孟行遠被對方攻勢迫住,隻能一味防守,數次反擊都無法搶回攻勢,眼看對方氣勢越來越盛,一拳接一拳,全身氣血被震蕩散開,暗暗叫苦。

李秉衡越打越純熟,氣血調用自如,見對方氣勢直降,一聲喊,使出大金剛伏魔拳以剛對剛,打得對方無法招架。

旁觀眾人做夢都沒有想到局勢竟然急轉直下,剛才險象環生的一方如今卻占據了主動。邵思定對旁邊耳語幾句,有幾人出列,準備攻敵不備。

胡青林見了急忙讓跟來的護院都在李秉衡旁邊掠陣,震懾對方。

兩方暗暗較勁之時,場間已分出勝負。李秉衡幾輪強攻之後,對方已不再如方才那般防守自如,大金剛伏魔拳中殺招連出,最後一手“怒金剛探海”夾著一手八極大殺招“肘馬刺槍”,一肘刺在對方喉下凹處,隻見孟行遠一聲不吭便仰麵而倒,喉骨已是碎的不能再碎。曾經橫行海,幫助黎家為禍怡保的一代高手自己也想不到會死在一條小街。

邵家高手紛紛搶群攻,而胡家護院業蜂擁而。李秉衡卻正陷入一種大戰過後的明悟之中,手不停頓,連出殺招,片刻就有兩人被他擊倒。

胡家護院雖然敵不過對方,但在李秉衡的四處遊鬥下都能支持。眼見兩方誰都奈何不得對方,一時兩方僵持起來。

黎家其他高手都圍在黎氏父子與邵思定的身前,生怕對方忽施殺手。

黎平恩見拿對方沒有辦法,讓人搶回孟行遠的屍體,轉身就走。

李秉衡高聲叫道:“黎先生這就要走?你家公子打傷鄉民,不給個交代,怕是不成。”

黎平恩大怒道:“就憑你還能留下我不成,黃毛小兒,不知天高地厚。可敢報名來,來日必有回報。”

李秉衡見今日隻怕奈何不得對方,笑道:“我的名姓過兩日你自會知曉,到時你洗耳恭聽。”他已暗下決心必要鏟除黎家、邵家等禍害華人的強盜家族,今日又結了仇,先下手為強才是正道。

黎平恩已是氣急,“哼”,轉頭就走,黎家等人跟在後麵如潮水般走了個幹幹淨淨。